第十二章

    52.

    四月的时候,凪诚士郎说高二重新分班了,如果光希还在白宝,不知道会不会和他分到一个班。

    周防光希说:如果和诚士郎くん一个班,我一定会天天为你操心,年纪轻轻就过上了中年人的生活。

    不会让光希这样的,我也是能自己照顾自己的。凪诚士郎不满道。

    好好好笨蛋小狗,今天好好吃早餐了吗?周防光希问。

    有好好吃不同口味的能量果冻。凪诚士郎说。

    所以我才说……周防光希说。

    不过更让周防光希担心的不在这里,而是在开学后不久,凪诚士郎给她发了一张小仙人掌的照片。

    这是小剪。凪诚士郎介绍道。

    你好啊小剪。周防光希和小仙人掌打招呼。

    她随后问:这是诚士郎くん新买的盆栽吗?

    是宠物,可以陪我说话。凪诚士郎解释。我发现我已经两周没有和人说话了,再不说话语言能力就要退化了。

    周防光希发现最让她担心的事情之一已经出现了。

    凪诚士郎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上面是一个第一次出现的图标,是周防光希打过来的视频通话。

    诶,好突然,有什么要紧事吗?凪诚士郎犹豫了几秒,还是接听了。

    视频中是周防光希,她的手机似乎放在桌面的支架上,正右手托腮看着他,笑着,很无奈地说:“没人说话不会来找我吗?天天打字就不会说话了吗?”

    “啊……光希……”凪诚士郎确实很久没和人说话了,他一下子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周防光希语气含笑,说:“跟我说说嘛,诚士郎く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凪诚士郎的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还有些笨拙,这种笨拙感在他身上极为少见。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喉,真的按照周防光希说的,开始说他最近的生活。其实这些事情都在聊天框里和周防光希说过了,但是周防光希说想听他再说一遍,他就再说一遍。

    他说他发现自己很久没和人说话之后,就想要养一只宠物。“光希好像想养小狗,我也想试试。”他这样解释。去了宠物店后,和老板说想要一个不操心的可以聊天的宠物,老板转了一圈,给他推荐了仙人掌。“说是作为植物来说也是很省心的类型了。”他又把嘴抿成了米菲兔一样的x形,也不知道在赌气什么。

    “养小狗本来就很操心的,你要担心他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睡好,是不是健康,毛发是不是蓬松——毕竟狗狗的毛发是很重要的身体健康体现——还要担心它是不是开心,有没有交到朋友,每天还要带它出去动一动。”周防光希一点点细数养狗的注意事项,有时候凪诚士郎觉得她说的好像也不止是养狗。

    “活着的动物都很让人操心的,这么看来仙人掌确实很适合你,连浇水都不用很频繁。”周防光希说。

    凪诚士郎还是那个赌气的x形米菲兔嘴。“仙人掌我还是能照顾好的,小狗的话,决定养了也会照顾好的。”

    “我知道哦,诚士郎くん对在意的东西都很用心。”

    周防光希笑着说,凪诚士郎在和小剪聊天之余,也可以来找她聊天,她当然不想把自己摆在第二顺位,但是算了算他们之间的时差,她只有周末才有空熬夜和远在太平洋另一端的凪诚士郎视频通话,平时还是拜托凪诚士郎去找小剪吧。

    凪诚士郎小鸡啄米地点头,内心有点空落落的。只有周末才可以啊……

    53.

    很快凪诚士郎就发现了一个他们都有空的时间。这得益于他从不参加任何社团,他的一整个下午都是无所事事地打游戏,而这时候,周防光希刚好结束一天的安排,正在进入她夜晚的休闲时间。

    凪诚士郎第一次主动打视频通话的时候,他问:“今天可以见面吗?”

    居然把视频通话说成是见面,诚士郎くん真是顶级的撒娇宝宝,周防光希想。

    周防光希打着哈欠,问:“这个时间?我要睡觉了,诚士郎くん那里是几点?”

    “三点,你看,太阳还很大。”凪诚士郎又躲在天台了,他调整摄像头给周防光希看东京的太阳。

    “不是说了我周末才有空吗?”

    “但是我今天想见光希,不可以吗?”

    这种时候,不管是问“可以吗”还是“不可以吗”,希望得到的回答都只有那一个。

    “当然可以。诚士郎くん还真喜欢撒娇,不过你说的我都会同意的。”周防光希拿着手机走到床上,往腰后塞了一个靠枕,又扯来被子盖住整个身子。做完这些准备后,她说:“不过今天我没有准备,所以只能聊一会儿,下次提前问问我嘛。”

    凪诚士郎歪着脑袋慢吞吞说:“我知道了……那明天再说,光希今天先睡觉吧。明天也可以见面吗?”

    他灰色的眼睛懒散地望过来,里面弥漫着长久不散的灰雾,但是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那双灰色眸子的雾气消散了,露出其下银色的皎洁光辉,在正午的太阳下闪闪发光着。

    “明天吗?明天我再告诉你。今天就到这里了,诚士郎くん晚安。”周防光希轻笑道。

    “嗯。”凪诚士郎看了看外头的太阳,好像他这里不能说晚安,当然也不是早安,于是他清了清嗓子,说:“光希,下午好。”

    于是周防光希又笑了。

    他们之间隔着一个太平洋,那边还是阳光明媚的下午,这边就已经是月亮高悬的深夜。他们一个人呼吸着阳光,一个人呼吸着月亮,可他们在同样的爱情中生长。如同篝火,无论忘却,还是恐慌,都不会将它吹熄。

    54.

    出于对凪诚士郎交流能力的担心,周防光希几乎每天都会和凪诚士郎视频通话。凪诚士郎发现她天天都很困之后就换了时间,在午休的时候打给她,这时洛杉矶才晚上八点,周防光希问他不午睡不会困吗,凪诚士郎歪歪脑袋,思考了一下,说他上课也会睡觉,所以不睡午觉也没事。

    “好了,可以了,知道你是上课睡觉也可以考年级前十的天才了。”周防光希让他打住。

    “没有前十,这次好像是三十几,没有注意,不记得了。”凪诚士郎说。

    “这样也很好了,白宝的三十几足够轻轻松松上东大了,诚士郎くん离梦想又进了一步。”周防光希说。

    周防光希对凪诚士郎的梦想一向都不插手,也从不发表意见。她本身的经历就让她非常讨厌别人对她指手画脚,自然也就不会这样对待别人。她是真心地为凪诚士郎感到开心。

    “不过最近还是有点累,”凪诚士郎说,“我被有钱人家的孩子抓去踢足球了,每天下午都没有时间,只能中午和光希见面。”

    “被抓到?你吗?”周防光希很惊讶。

    “嗯,”凪诚士郎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每天都来找我。”

    “诶——那就踢一下试试嘛。”周防光希说。

    她觉得这件事有点意思。之前不是没有篮球部排球部的人来找凪诚士郎,甚至是天天都兢兢业业地围堵他,但是都被他躲过去了,一个闪身就轻松躲过一群人的围追堵截,对那些人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的话也充耳不闻,这一次居然半推半就地被抓去踢足球,她想他恐怕对踢足球并没有很抗拒,或者对抓他去踢足球的人并没有很抗拒。

    她对凪诚士郎的区别对待再清楚不过了,因为她正是被他和其他人隔开、用心对待的那一边。

    “已经在踢了,所以每一天都好累——等一下又要被抓过去了,累得要死掉了——”凪诚士郎以他惯有的平静语气抱怨道。

    “我觉得诚士郎くん大可以放心,足球部应该也有配备AED除颤仪,能把踢完球滩成一团史莱姆的你救回来,”周防光希说,“应该也有人会心肺复苏。安全问题得到了很大的保障呢,诚士郎くん。”

    “残酷,冷漠,无情,魔鬼。”凪诚士郎指责道。

    “明明不是我让你去踢球?”

    “居然这么轻松地说出心肺复苏的话。”

    “破坏了诚士郎くん只想躺着睡觉的美梦,真是对不起了。”

    周防光希觉得凪诚士郎也就是说说而已,他好像真的不在意每天都要去训练的事,他似乎是终于有了一个朋友,被他和其他人隔开、用心对待对待的朋友,于是他愿意为了这个朋友去做任何事,就像当初他对她一样。

    周防光希觉得她终于不用担心凪诚士郎的语言交流能力问题了。

    55.

    有钱人家的孩子,御影玲王每天去找凪诚士郎的时候,看见他不是在打游戏就是在视频通话,久而久之也有点好奇。某个下午他去找凪诚士郎训练时,刚好看到他在视频通话,于是他凑到凪诚士郎身边,注意不让自己出现在镜头前,也没有去看凪诚士郎的手机屏幕,只是站在一旁说:“凪,要去训练了。”

    凪诚士郎还没有回答,他耳机里就传来周防光希的声音。

    “这个声音,御影玲王?他就是你说的有钱人家的孩子啊。”

    为什么会对玲王的声音这么熟悉,反应还这么快。凪诚士郎有些不开心。他点点头说嗯,但是不愿意过多解释。

    “我之前和他一个班,记得他的声音很正常吧。”周防光希猜到他不开心了,于是她解释了一下。

    “明明过了这么久。”

    “我对声音可是很敏感的,我很有天赋呢,”周防光希说,“好啦,去训练吧,都来找你了,你也不是不愿意吧。”

    凪诚士郎拖拖拉拉,不情不愿,半天了才说:“那我去训练了。”

    “加油哦诚士郎くん,偶尔也让我看看你踢球的样子吧。”周防光希和他说再见。

    这边结束了,那边御影玲王就问:“凪在和谁聊天?”

    “和女朋友。”凪诚士郎回答道。

    “哦,女朋友啊——女朋友?”

    御影玲王有些惊讶地看着凪诚士郎,发现他突然有些拘谨了,不知道是不是下午的阳光太烈,他的耳尖竟然微微发红。

    好了,是真的女朋友,还特别喜欢——是凪特别喜欢人家。御影玲王在心中认定。

    “玲王,”凪诚士郎突然说,“等下可以帮我录像吗?”

    “嗯?怎么突然想要录像了?终于想要练习运球姿势了吗?”御影玲王还没把“凪诚士郎”和“女朋友”这两个名词联系在一起,他目前还是满脑子足球。

    “不是,是光希说想看我踢球的样子,所以想拍给她看。”凪诚士郎说,他的声音虽然听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耳朵却是红红的,比刚才还要红了。

    很好,是超级喜欢人家,而且还叫上名字了,这进展真是不得了。御影玲王想。

    “当然可以!”御影玲王一把揽上凪诚士郎的肩膀,说,“今天好好练习,来一个进球集锦吧。”

    “一定要练习吗?我的话,随便踢一踢,光希看到也会开心的。”凪诚士郎还在想办法偷懒,虽然他说的的确是实话——尤其针对周防光希的那一部分。

    看来不仅是他超级喜欢女朋友,女朋友对他也超级溺爱。御影玲王想。

    但是他还是催着凪诚士郎去练习。“进球集锦会更帅气,凪也想给女朋友看自己帅气的一面吧。好啦别抱怨了,快去练习吧。”

    凪诚士郎说就算他随便踢一踢光希也会开心,这一点是真的,或者说他感觉是真的。他觉得周防光希似乎并不是说想让他变得非常有干劲,或者是去认真地做某件事、达成某个目的,就像考上好大学一样,周防光希好像就是,单纯地看到他就会开心。打字聊天的时候她就很开心了,后来视频通话,她笑得更多了,她说是因为看到了会动的诚士郎くん,感到很不可思议。

    这算什么理由,凪诚士郎想。但是他知道了,周防光希就是有那么喜欢他,看到他的文字就会笑起来,听到他的声音就会笑起来,她笑起来像是春天开的花一样,带着遥远的香气,他好像也活在她的春日里,不停地想起她。

    56.

    视频发过去的时候已经是足球部练习结束的时候了,凪诚士郎想洛杉矶已经是半夜了,恐怕周防光希要第二天才能看到,但是他没想到周防光希瞬间已读了。

    “诚士郎くん好帅气,踢球的样子,好厉害。”周防光希说。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好像被柔软的棉花包裹,句尾的音调都变得模糊了。

    凪诚士郎看到屏幕那侧一片黑暗,只有从角落的缝隙里透过一丝光亮,疑惑道:“光希已经睡了吗?”

    “嗯?还没有哦,因为诚士郎くん说给我看你踢球的样子,所以我还在等。不过已经躺在床上了,灯也关了,如果不关灯,小姨发现了会批评我的,说我给罗拉带了个坏头。”周防光希一点点说,她意识逐渐模糊,思维的线条如同黑暗中的远山,隐隐约约,好像一切都朦胧而遥不可及。

    “真的很帅气,被我发现了,不同的诚士郎くん。”她又说了一遍。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重复着一些简短的语句,来描述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又来了,那种像是棉花一样柔软的声音,拖长的尾音甚至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凪诚士郎感觉好像有一股电流瞬间传遍他的全身,引起了一种莫名的悸动。

    屏幕里的镜头突然颠倒了,像是手机落下,他看到了黑黢黢的天花板。周防光希许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关闭视频通话。凪诚士郎听到耳机里传来她清浅的呼吸声,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一阵风,融入到夜色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只剩下心跳的声音,伴随着她一点点的呼吸,轻轻地缠绕着他,他好像跟着周防光希的呼吸一起陷进了棉花里,心忽然就软得没有力量跳动了。

    他紧紧揪住胸前的衣领,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心悸,竟然是随着太平洋另一段的周防光希而跳动。

    57.

    周防光希第二天早上醒来,一边匆忙地奔向学校,一边质问凪诚士郎:诚士郎くん昨天为什么没有挂断电话,我醒来发现手机没电了,你知道我一早起来就充电,好不容易等到手机能开机了就拼命跑到学校有多赶吗?

    凪诚士郎刚好打游戏打到深夜,他秒回:对不起……

    算了,我先上课了。周防光希气鼓鼓地扔下这句话就不理他了。

    凪诚士郎觉得他好无辜,他本身就不是很在意别人的人,突然有了在意的人,想和她相处久一点也是正常的,想和她说话,想和她见面,想听她的声音,就算是睡着了,听见呼吸声也会感到安心。他只是遵循了他当时的想法,一直听到视频通话突然结束,他才意识到应该是周防光希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但是已经关机了,他又不能提醒她,于是就变成今天早上这样了。

    他真的觉得他很无辜,硬要说的话都是手机厂商的错,为什么不能把电池的续航做得再久一点。

    光希都没有关心我半夜还在打游戏。凪诚士郎觉得他好委屈。

    周防光希并不觉得凪诚士郎很无辜。

    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讲台上老师在用英语叽里呱啦地讲数学,她完全没有心思听,她满脑子都是昨天晚上她和凪诚士郎开着视频通话,然后她睡着了,凪诚士郎没有挂断。这家伙就一直看着她睡觉吗?一直吗?她冷静了一点,想起来手机在枕边,正对着天花板,那也拍不到她,那凪诚士郎到底在看什么,天花板吗?看天花板看了一晚上吗?看到她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周防光希大脑非常混乱,最终还是偷偷摸摸拿出手机,点开对话框,问:诚士郎くん,昨天晚上到底在干什么?

    凪诚士郎好像还在很耐心地等待周防光希的消息,尽管东京已经凌晨两点了,但是他还是回复了:在听光希的声音。

    我睡着了。

    能听到光希的呼吸声,听了心脏感觉暖暖的,好舒服,就一直在听。

    周防光希被这句话烫了一下,心怦怦直跳,一瞬间她好像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整间教室里回响,那么响,让她怀疑其他人居然一点都听不见吗?她感到她的脸在发烫,晕乎乎的,好像发烧。她把头埋到课桌底下去了。

    虽然周防光希已读不回了,但是凪诚士郎感觉他的危机似乎已经过去了。他隐约抓住了一点头绪,难道光希是在害羞吗?好像光希一直都是这样,只要他表达得直接一点,她就会装鸵鸟已读不回,久了他就知道光希在害羞,过了半天她就会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重新开一个话题。凪诚士郎感觉他确实明确地抓住了周防光希的一个弱点,非常明显,非常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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