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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行(二)

    如果把萧辞最不想见的人排个序的话,那她的生母冯太后绝对排在第一名。甚至她宁愿跟温阙握手言和,都不想跟冯太后有什么瓜葛。

    可是即便她可以在朝中与温阙见招拆招,却不可能对自己的生母下手。

    萧辞进宫时换了一身简洁的月白色对襟宫装,裙尾上用银线绣了大片繁复的流云纹样。高高的发髻束起,斜插着三只金簪。她这次没有乘车,也没有让凌玉作陪,而是独自一人步行穿过长长的宫巷。

    去寒英殿的路已经很熟了,只不过大多数时候只有闭门羹可吃。但是这次寒英殿不仅破天荒地开了殿门,还安排了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女官秀印在门口迎接。对于一贯不和的母女还说,能有这样的迎接已经堪称盛大。

    秀印看到萧辞过来,远远便躬下了身子,硬是等萧辞走到跟前才肯站起来。

    “殿下请。”她的声音谨慎而生硬,没有恭敬,也没有厌恶,正是太后宫中人对萧辞的一贯态度。

    两人穿过雅致却空旷的主殿,径直来到殿后。

    寒英殿临湖而建,并有水榭以观湖景。春日韶光明媚,湖面是万点波光。水榭四周垂了万珠帘,并上薄纱,风动纱摇,绮罗生香。

    隔着帘子,能看到水榭中正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位宫装丽人,虽然身影朦胧,但是那高耸的宫髻和绛紫色宫装也能看出此人身份尊贵。

    这天底下没有人比萧辞更熟悉此人。

    当今太后冯氏,她的生身母亲。母女二人哪怕只看背影,也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骄傲挺拔,如松如玉。

    “儿臣见过太后。”萧辞没有进入水榭,而是在外围停下,隔着纱幔行完礼便垂首站在一边,等着太后发话。

    此刻母女二人均面向湖面,只是一个临湖远眺,一个却隔着层层纱幔。

    深春风已经暖了,但是寒英殿的风却带着凉意。

    “你又要去落亭山了?”太后冯氏没有转身,更没有看萧辞。她依然维持着之前面湖而坐的姿势,头也不回地问道。

    萧辞难得地收了平日的嬉笑,甚至有些严肃地解释道:“回太后,马上到了无胤道长八十大寿。当年父皇毕竟与道长有半师支谊,儿臣又曾习艺于此,上山贺寿,也算人之常情。”

    “他居然都八十了。”太后尾音拖地有点长,似乎是在感慨,可是更多的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也备了份礼,你帮我一并带去吧。”

    一旁秀印递上了一只锦盒,萧辞左手接过,右手刚想打开,却被秀印制止。

    萧辞一愣,便听到冯太后用冰凉的语气缓缓而道:“这盒中之物,是我给道长的贺礼。你不必提前打开,只管到了落亭山后再看便是。”

    其实萧辞对于这礼并没有太多好奇,打开不过是出于习惯。听太后这样说,她便收了锦盒,朝着纱帘之中微微一颔首,应承道:“儿臣一定带到。若母后没有其他事,儿臣这就告辞了。”

    萧辞脚下一动,便听到太后问:“听说你还在查路溪桥的下落?”

    萧辞就知道不会只是取个寿礼这么简单。她对于太后直呼太傅名讳有些不满,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不快,解释道:“太傅对陛下和儿臣有授业之恩,如今下落不明……”

    “别查了。”太后没有等萧辞说完,便打断了她。“都五年了,试了那么多法子,换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不放弃?难道你还想着让他回来,看看你今日有多荒唐?”

    萧辞紧紧盯着太后的背影。她心有不满,却不是为了太后对自己的态度。“母后为何这么不想儿臣找到太傅?”

    太后坐在纱幔朦胧的水榭中,始终一动不动地望着水面,良久没有回应。

    萧辞厌恶这种沉默。

    她烦躁地将眼神从太后的背影上移开。“既然母后与儿臣无话可说,那儿臣便先行告退。”

    萧辞欠了欠身便要告退。可是才转过身,便听到太后再次开口。“既然嫁了人,便好好待在家里。朝堂上的事情,自然有皇上和诸位大臣来操心。皇上宠信你,驸马又性子软弱,你想要如何放肆都无人约束。你就踏踏实实回府做你的长公主,不好吗?”

    萧辞离开的脚步顿住了。虽然太傅离开已经五年,可是她每每路过京城人声沸腾的街巷的时候,那种物是人非的荒凉感却从没有淡过。她不会忘了,也是在同样的街道上,先帝薨逝,一片缟素,强敌来犯,草木皆兵。

    其实太傅失踪并没有多久,可是所有人,都好像已经忘了他曾经为了这一场繁华是如何呕心沥血。他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深夜,佝偻瘦弱的身影长年伏在小山一样的公文中。他与大俞内外各种诡谲心思缠斗数年不休,才终于拉着她和萧齐的手,勉强撑起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大俞王朝。

    有时候萧辞看着京城百姓富足和乐的生活,会突然觉得,这些人根本就不配太傅这般付出和牺牲。甚至有时候,她会生出恨不得让所有人跟太傅一起陪葬的心思。

    就比如眼前的太后。她贵有太后之尊,却让她放弃继续查太傅的下落。

    萧辞转过身,眼神如刀一样看向太后。“儿臣永远不会忘了,父皇走时,是太傅亲自给陛下带上的冠冕,又一次次替我们姐弟斡旋,让我们不至于沦为那些狼子野心的藩王的棋子。当年北狄南下,皇帝年幼,儿臣披挂上阵朝中空虚时,也是太傅稳住了后方。没有太傅,便没有大俞今日的安稳。”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学生,可是‘知恩图报’四个字,太傅还是教过的。如今太傅下落不明,儿臣不可能空坐在长公主府中,指望别人送来一个结果。”

    太后依然岿然不动。“过去我不管你,可你如今是已经成亲的人了。便该收一收心……”

    “我成亲与否跟我是否要查太傅下落有何干系?”

    “你没有必要为了路溪桥搭上自己一辈子。”冯太后字字坚定。

    “太后这是为我考虑?”萧辞突然笑了。“我被扔在落亭山的时候不见你担心,我回来京城进退无据的时候不见你指点扶持,北狄人大军南下的时候,你想的是用我去和亲。到了这会儿,我不过是查一查太傅下落,你却担心起来了?”

    萧辞言辞锋利,狭长的双眸深处似是有两团从灵魂中迸发出的火焰。即便冯太后始终背对着她,也好像抵着刀锋。

    终于,萧辞后退了半步。“母后贵有太后之尊,尽可在这宫城之中踏踏实实地做您的太后娘娘。您只需高坐上位,便自然有人来您这晨昏定省。至于儿臣在外面做什么,不劳太后费心。”

    一阵风自湖上吹来,带着潮湿温热的水汽,萧辞看着那道与自己有八分相似的背影,眼中却没有半分温情。

    没有合乎宫规的礼仪,萧辞只是略一点头,便抱着那只狭长锦盒大步离开。

    她的步伐过于坚定果决,错过了太后对着湖面说的那句:“路溪桥,萧辞可真不愧是你最得意的学生。”

    出行的日子定的随意,不看黄历,不选吉日,挑好了船便扬帆,顺从心之所向。

    其实落亭山萧辞他们常去,但此次还是第一次选水路。

    虽然萧辞身份尊贵,但是他们微服出行,并未声张。船是条寻常的官船,水路也是官路。江阔水深,往来船只密集。他们混迹其中,毫不起眼。

    落亭山地处江左,他们自京城一路沿水路南下,沿岸多钟灵毓秀之地。白日行船,晚上就近找个码头停靠。有时萧辞心情好,便上岸走走,若是乏了,就直接歇在船上。

    如果说唯一煞风景的,那大概就是每次他们停靠时上船送公文的人。

    萧辞坐在官船最高的一间房间里,听着来人汇报京城中的近况。西南的火才烧了一个苗头,温阙就已经在四处收集萧辞挟私报复的证据。

    可惜萧辞此刻远在千里之外,对此事根本没有沾手。李其骧证据确凿,朝堂上却依然吵个没完。

    “祖父已经尽力,但朝堂上仍有不少人认为……此事是党政。”送信的人叫李显,是李家孙辈,年纪尚轻,虽有功名却未入朝为官。

    “温阙本人,可有说什么?”

    “这倒没有,但是言官一直喋喋不休,分明是他指使。”

    “回去告诉李大人,告病休假三日,然后照常上朝,只当无事发生。”萧辞坐在书案前,细细翻看李显带来的书信。

    “休假?那这事要如何办?”

    “既然证据确凿,又何必担心。事情已经挑了头,便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不再据理力争,但是如果涉及党争,陛下一定会彻查。”

    李显依然担心。“可是,如果温相真的颠倒黑白,那祖父作为首告,岂不惹得一身不是?”

    这就是尚未入朝堂的人的想法。萧辞倒也不急,收了李其骧的书信,慢慢解释道:“如果我在京城,此事还有可能被曲解成党争。如今我人都不在,陛下才能想起我们的那点情分。念着我们的那点情分,才会不信温阙的一派胡言。这样他们再想借题发挥,考虑到陛下的态度,要么更加小心不敢轻易开口,要么彻底收手任凭陛下做主。”

    “所以李大人越是不说话,就越说明李大人是个顾全大局的人。李大人越顾全大局,陛下查起来才不会偏向温阙,才有可能秉公执法,以免寒了老臣的心。只要陛下的人去查了,到时候铁证如山,温阙便再无从包庇。”

    “陛下真会如此?”李显明显心里还在打鼓。

    萧辞略一点头,答得颇为肯定。“一定会如此。”

    李显将信将疑地退出船舱,迎面遇到已经备好了晚餐的妙歌。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婢女,每人手里都提着食盒。

    李显双手一搭,对着妙歌行了一礼。“妙歌姑娘。”

    “见过李公子。”妙歌也回了一礼。“李公子舟车劳顿,何不用了晚饭再走?”

    “家中事急,怕是没福气享受妙歌姑娘的手艺了。另外家中小妹的事,多谢妙歌姑娘。”

    “李公子客气了。妙歌不过做了一点牵线搭桥的小事,李公子处处帮着殿下,这些情分,殿下都是知道的。”她转身从身后一个婢女的食盒中取出一份已经包装好的点心。“这是这一带的点心样式,我瞧这与京城中很是不同,便悄悄学着做了一点。李公子若不嫌弃,不妨拿着路上垫一垫肚子也好。”

    妙歌从来是亲自伺候萧辞的起居,她的手艺,即便在京城中都是独一份。

    “多谢妙歌姑娘。”李显赶紧双手接过。

    “我送李公子。”妙歌朝身后挥了挥手,身后训练有素的几人便先将餐食送进了萧辞房间。而妙歌本人,则侧身让开通道,先送李显离开。

    等到妙歌回到船舱,见萧辞正对着桌子上一条鱼皱眉。“妙歌,今天怎么有鱼啊?”

    妙歌贴身伺候萧辞多年,对于萧辞的喜好自然是一清二楚,比如萧辞不吃任何需要剥皮去骨的东西,尤以河鲜为首。

    原本萧辞今晚还想上岸逛逛,但是刚刚李显的出现,已经将她的兴致破坏殆尽。才一转头,居然又看到一条鱼在桌上。

    萧辞左手拿着筷子,戳了一下鱼头。“所以妙歌,为什么今天餐桌上,会有一条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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