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救赎失败以后 > 出行(三)

出行(三)

    可是妙歌才不怕她。

    她转到萧辞右边,把筷子从她左手里拿出来,然后欧塞到她右手里。“这鱼,是驸马送来的,一共两条。殿下要不试试?”

    “他肯出门了?”

    除了他们上船当日,温言只与萧辞打了个照面,此后就再没有露过脸,只日日藏在自己的房间里,安静地仿佛没有这个人一般。

    几次萧辞站在甲板上透气,有意无意地看向他的房间,最多也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有时候,甚至连影子都看不见。

    “嗯……鱼虽然是包小壮钓的,也是他送到厨房的,但这个事,是驸马吩咐的啊。我便替您做主,将这份好意记在驸马账上。”

    “这算什么好意?”萧辞不快地瘪了下嘴,刚想放下筷子,被妙歌一把抓住。“殿下就试试嘛?咱们养伤都养了这么久,兴许这右手,它哪天突然就能用了呢?”

    萧辞看着自己的右手,试图动一下手指,勉强能用得上力,但是那种笨拙和麻木的感觉没有丝毫改变。偏偏外人可以,但是但凡有什么精细动作,便困难得紧。

    她脸色一沉,扔下筷子,转而伸手拎起酒壶,起身离开了桌边。“撤了吧。”

    妙歌愣了一下,赶紧接着道:“那不吃鱼,我还准备了些当地特色的小菜……”

    “妙歌。”萧辞一个人面无表情地靠在窗边。“我累了,撤了吧。”

    李其骧的信还摊在桌上,萧辞重新拿起来,一手酒一手信凑在灯火下静静地看了一遍,确认再无什么遗漏之后,便随手在旁边的蜡烛上烧了。

    她长长叹了口气,似乎是想把胸口绷着的那口气发散了。妙歌在门外看了,没再说什么,只是又吩咐厨房加了一壶酒来。

    江左人物风流。码头一带,常有花船经过,琴声袅袅,不绝如缕。

    这晚他们停靠的码头位于清阳县。这地方说大不大,但却是个南北往来要道。码头上停船不少,官船更是不少。一字排开后,萧辞的这艘船倒也无甚打眼。

    酒还未到,一阵琵琶声却先入了船舱,一同入耳的,还有一副千回百转的好嗓子。“月明云淡露华浓,欹枕愁听四壁蛩,伤秋宋玉赋西风,落叶惊残梦,闲步芳尘数落红。”

    唱歌的人一口吴侬软语,千百婉转都依偎流连在唇齿间。

    许是酒香醉人。萧辞心念一动,便托着酒盏走到窗边。她推开窗户,让暮春夜晚的水声月色和琴曲都一同入户。

    一束月光透过云层,落在水面一只细瘦的乌篷船上,船头有一唱南曲的小倌抱琵琶而坐。

    那男孩看上去不过十五六的年纪,月白脸庞,眉眼清亮。他穿了一身与月光同色的长袍,周身没有一点颜色,只襟间别一朵细绢做的红色石榴花。春风一吹,衣裳贴在身侧,勾勒出不盈一握的单薄腰身。

    那天月色轻柔,波光漫漫,却都不及他三分颜色。

    许是感受到萧辞灼灼的目光,秋儿停了手中的琵琶,下意识抬头看去,便看到一侧官船上有一女子侧身倚在窗边。

    那人身穿一身黑色对襟外袍,妆容疏淡,长发也盘地懒散,没有带钗,只在耳边别了一朵硕大的豆蔻红色绢花。她左手中的酒杯是淡淡的琉璃色,斜倚的姿势更是说不出的潇洒自在。

    即便这样疏落,可是当那双带点勾引,又含了点促狭的眼睛看过来时,秋儿还是觉得自己瞬间被那眼神击中了。他自问也见过几个豪门贵女,可是从未有一人能这般一眼看到人心里。

    四周很吵,可是秋儿大脑却一片空白。他像是着了魔,本能地盯着那双眸子。那双狭长诱人深入的眸子里有他看不懂的危险,可是那一刻秋儿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只这一瞬,他就看到那双眸子中有某种一闪而过的得意笑意。短促的,像是他漏了一拍的心跳。

    萧辞知道鱼儿已经上钩了,便不再倚在窗边,转身招呼妙歌凌玉把人带上来。

    两人登上备用的小船。凌玉摇桨,轻缓地向江中划去。

    他们接近秋儿的时候,正有附近一伙酒客捷足先登,正在船边纠缠。

    那男子已经醉得口齿不清,但一只手还是紧紧拉了秋儿,硬要他上船。秋儿不从,但又不好明确拒绝,只能用眼神求助于身后划船的老翁。可那人似乎早已见怪不怪,束手搁桨在一边,只等着秋儿自己摆脱。

    可惜秋儿到底还是个雏儿,还没学会该怎么应付这种不好惹的客人,只能强行扯着身子,硬是不肯跟他离开。

    “这位大人,何必跟一个唱曲儿的小孩子一般计较。”妙歌的船来的很快。见秋儿有难,又有萧辞的吩咐,心道替他解一解围倒也无妨。

    那醉鬼听到身后黄莺般的女人声愣了一下。他停下了拉秋儿的力道,但还是抓着他的腕子不放手。

    他转过身,看妙歌玲珑身型,玉样脸庞。晚风撩动她嫩黄色的衣角,简直如那海上观音一般出尘。

    “放了他不难。”醉鬼的眼神紧紧锁住妙歌,脸上露出猥琐地笑。“你跟我走,我自然不要他。”

    说罢色壮怂人胆,他放开了秋儿,一身酒气就要往妙歌所在的小船上跳。

    可是他前脚还没踏上船,一阵疾风袭来,带水的船桨“啪”地一声呼上了侧脸。那醉鬼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出手,便“扑通”一声摔到水中,溅起的水花足有一人多高。

    “赶紧走,省得主子等急了。”凌玉打完人便退回妙歌身后。她本就穿了一阵深色的短打,若非出手,在黑暗中的确不引人注目。

    秋儿已经被这变故惊呆了。这附近都是官船,哪家他都招惹不起,就这样打了人,怎么可能善了。

    自始至终,妙歌甚至动都没动。她依然维持着来时的笑容,道:“这位小公子,我家主子听了公子的琴音,喜欢得很,想请公子过船一叙。”

    叫这唱曲儿的小孩“公子”,算起来已经是极大地抬举了,可是秋儿看不出对方身份,他心里害怕,不敢上船。

    妙歌看出他心里担忧,柔声安慰道:“小公子不必担心,我家主子只是倾慕小公子琴声,想请公子上船弹一曲罢了。至于这里奴婢自会处理,只请公子放心上船即可。”

    秋儿依然心有惴惴,但是看到刚刚打人的女人突然往前走了一步,面色颇为不快,不由得后背一紧,赶紧听话地跟着妙歌上了船。

    三人往船舱里走的时候,正碰上端着药的包小壮。

    “妙歌姐姐刚刚下船了?哎?他是谁?”包小壮一直以为温言便是男子顶顶秀气的模样了,没想到见了抱着琵琶的秋儿,竟然又是一种风姿。他心里立刻大大地不高兴,便更想着要打听清楚。

    妙歌看他气鼓鼓的脸便觉得好笑,故意如实说道:“主子要听他弹琴,我便带上来了。”

    “主子?”包小壮一时没反应过来。

    “当然是主子。”妙歌看他的眼神一重,包小壮立刻明白过来,不再多嘴。妙歌低头看到包小壮手里端着的药瓶药碗,“怎么姑爷的伤还没好?”

    他们毕竟是微服出巡,所有人都管萧辞称一声主子,那么温言自然是他们家的姑爷。

    秋儿听到“姑爷”两个字,更是别扭得缩了缩脖子。

    包小壮看到秋儿便生气,故意说道:“主子……下手那么重,又非要一起出门,能好才怪。”

    果然看秋儿倒吸了一口冷气。连自己相公都打,这船上的主人不会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吧?他恨不得赶紧逃出船去,悄悄往身后瞄了一眼,看到凌玉一脸冷漠地堵住了来路。

    妙歌一切如常,笑笑道:“那姑爷便好好养着吧。咱们走,别让主子等急了。”

    妙歌带着人绕过包小壮,完全不理身后已经快要气成包子脸的包小壮。只见他狠狠一跺脚,朝着温言的船舱走去。

    秋儿往琵琶后面藏了藏。他听了包小壮的话有些害怕,脚步就有些慢。身后的凌玉用手中的剑柄捅了捅他的后腰,冷冷地说了句“赶紧走,别磨叽”。

    秋儿后背甚至起了一层冷汗,脸上都快哭出来了。他紧紧地抱着琵琶,如同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妙歌看凌玉故意吓他,心中觉得好笑,便也配合道:“你不用害怕。那天小姐心情不好,姑爷脾气又拧,非要逆着小姐的性子来。但是小姐今天心情好,你听话一点,她一般不打人。”

    秋儿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往船舱深处走。

    这边包小壮气鼓鼓地回了温言的船舱,见温言一个人静静地捧了一本书坐在灯下,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包小壮跟着温言的日子短,刨去温言受伤昏迷的日子就更短,但是他多少也了解了这位驸马的个性一点。

    他喜静不喜动,话少要求也少,日常醒了就是泡在书堆里。就连一贯毛糙的包小壮,在他身边待久了也不自觉安静下来。

    禁足在秋筠馆养伤的那些日子,温言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烦躁,反而对一切甘之如饴。包小壮甚至分不清楚他到底是被禁足了,还是自己愿意留在里面的。

    这次出行准备有些仓促,但是即便背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愈合,温言也没有对萧辞的安排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默默在秋筠馆的书堆里又翻出了几本旧书带上。

    包小壮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刚刚看到的事告诉他,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了他也未必愿意听。他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拿的药瓶,还是先说道:“驸马,该上药了。”

    温言“嗯”了一声却没有抬头,而是自顾自将手中的书掀过了一页。

    包小壮刚刚打开药瓶,就听到船舱外有琵琶曲响起。高亢时如玉碎凤鸣,低沉则如涓涓细语。包小壮即便不懂音律,也忍不住停下来静静听完了一曲。

    温言难得地从书本里抬起头来。“这是什么人在弹琴?”

    温言既然起了头,包小壮便把刚刚看到的一股脑说了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是妙歌姐姐刚刚下船了一趟,从河边捡来个会弹琴的丑八怪野小子。驸马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房间外琵琶声突然转了个调,配上低吟浅唱,声声酥麻入耳。

    “就算他除了弹琴,还能唱上两句,但我们殿下是什么人,一般二般的曲子她也必然是听不进去的。。她听进去了,也必然不会心动。”

    包小壮话音刚落,那调子居然又变得俏皮了起来,一声声仿佛拨弄着看客的心弦,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就算他会的曲子多了一点,花样多一点,但是我们殿下那是见惯了风月的,之前也没少往府里带人,这种货色根本不算什么,驸马不用担心。”

    也不知道到底是包小壮的话真的起了作用,还是那琴声笑声真的进了温言的耳朵,他看着门外的方向,愣了半晌,眸色一暗,又重新低下头来。“罢了,殿下喜欢什么人,不是其他人可以置喙的。”

    就在这个当口上,船舱外传来一声干瘪刺耳的琵琶声,狠狠刮着船上人的耳膜。接着是一阵响亮的笑声,紧接着越来越破乱的琴音一声跟着一声传过来。

    温言听着不成调的琵琶,微微低垂的眼睛里泛着某种包小壮看不懂的情绪。

    “进了房间后,你们只管倒酒,其他的一概不许多看多问,可明白了?”这声音颇为严肃,甚至带着微微的压迫感。“如果今晚殿下的事传出去一点,当心你们的小命!”

    是凌玉?温言忍不住,又朝门口张望了一下。“殿下是叫了酒?”

    包小壮两眼闪着愤怒的火光,死死盯着笑声琴声传来的方向。“这种莺莺燕燕的场合,能没酒吗?说不定后面还有我们没看见的,说不定还有一排排不男不女不阴不阳乱七八糟的人会上船,说不定殿下还要玩酒池肉林声色犬马那一套……”

    “小壮。”温言忍不住打断了他,道:“去看看吧。”

    包小壮瞬间燃起了斗志。只见他眼睛一瞪头发一甩,雄赳赳地打开了船舱大门,带着温言往萧辞所在的方向走去。

    能把琵琶弹成这样的,自然不是秋儿。

    萧辞听了秋儿的琵琶曲,便自告奋勇要学,还非要学秋儿刚刚弹的那曲。

    “姐姐手生得这样好看,怎么弹起琴来,竟然这样笨。”秋儿站在萧辞右后方,左手绕过萧辞,握着她的手帮她找按弦的位置。他一低头便离萧辞发丝极近,能闻到她身上阵阵幽香。“姐姐用的什么头油?这样好闻。”

    说罢秋儿便又凑地离萧辞近了一点,将鼻子凑在她的发间,一点朱唇若有若无吻上她的发髻。

    萧辞坐在前面,停下手中的琵琶,笑着侧身问他。“这会儿你倒是不怕了?”

    到底是欢场里见过世面的,秋儿含笑垂首,目光与萧辞相交,道:“姐姐这样好,有什么可怕的?”

    温言到了的时候,萧辞船舱的大门毫不忌讳地敞开,妙歌和凌玉也不见踪迹。温言第一眼看到的,正是在一片杯盘狼藉间,秋儿半环着萧辞,两人相视一笑的场景。

    他没有说话,而是敲了敲房门示意。

    萧辞看到门外的温言没什么意外,甚至笑意都未减一分。

    秋儿却愣了一下。门外的男子年纪比自己大一些,但依然非常年轻。他身着一件青灰色宽袖长袍,身材颀长,周身透着说不出的清雅,面色却是格外冷峻。

    他看着门边站着的寒松般挺拔严肃的男子,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悄悄地收回了握着萧辞的左手,直起身来讪讪地问道:“这位是?”

    萧辞淡定回答:“我相公。”

新书推荐: 柯学卖气球能挣一个亿吗? 发疯作者笔下的发疯世界和它的发疯女主 我靠SL拯救世界 我再也不玩抽象了 穿成魔族后人人喊打的我成为了天道 媒婆相机 厌离 赴春光 暮色晚黎 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