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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亭(二)

    萧辞站的位置略高。她眼神淡淡地看下来,对温言的质问没有一丝不快。“你刚刚说的,可有一个字与朝政有关?我要的是能吏,不是文豪。他已经执宰三年,可有大的建树?”

    朝廷的事温言知道的很少,他绞尽脑汁,才终于道:“父亲在各个贫县兴办公学,难道不是功德一件?”

    萧辞不屑地一小。“结果现在各地人才不见提拔多少,倒是不少人借此为自己邀功,日日哭什么边县苦寒让朝廷嘉奖。现在好好的一桩事,反成了一门攒政绩的生意。”

    “那是下面人的不是,他只是失察……”温言的声音小了下去。

    “傻子,他不是失察,是有意放纵。我不止一次想过另派他人,却屡次遭他阻拦。公学一事如今是一块香饽饽,谁都知道只要去忍上一年,朝廷自有嘉奖。”萧辞把目光从温言身上移开。

    一朵云被风推地悠悠往前,正巧将温言笼罩在小片阴影中。

    这样的事如今在京城中日日上演。

    萧辞叹了口气。“读书人的风骨不见半分,沽名钓誉倒是学得不少。下次再有战事,本公主要把这群人全都拉去充军。”

    “可是……”温言还想再说。

    “行了,折腾了半天你不饿我都饿了。”要温言立时接受未免强人所难,萧辞不愿多说。“咱们去前面再看看,我记得那棵枇杷树就在山崖边。”

    温言不走,萧辞直接用左手拉着他往前。

    温言本能地想要收回手来。但是萧辞似乎早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拉动温言,手上略一用力,温言便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他的手没有拿过武器,更没有杀过人,骨节修长却并不强硬,握在手心里微微有些发凉。“赶紧走,一会儿我要是饿得手软脚软上不了树,你就得自己摘果子吃了。”

    但温言却突然执拗起来。

    “最后一个问题。”温言留在原地。

    萧辞无法,只能转过身等他问完。

    “你要怎么做?”

    他们的手还拉在一起,萧辞察觉到温言的手因紧张而微微收紧。

    萧辞平静地看着他。温言仰望着她的眼神固执而恳切,以至于萧辞话到嘴边终于还是不愿骗他。“罢相。”

    温言心中五味杂陈。他并不是那么懂朝廷里的人心斗争,甚至他也不是很懂到底父亲和萧辞到底哪一方才代表着正义,但是萧辞的说法,他不得不承认是有她的道理的。

    那些道理不是书本上简单的非黑即白,而是不能写进书里的黑暗人心的道理。

    温言看着萧辞的背影,突然生出了自惭形秽之感。

    萧辞对温言的心思毫无察觉,只随意笑笑,拉着他拾级而上。

    这条路越走人越少,温言跟着她一直走到崖边,果然看有一棵枇杷树迎着阳光长在峭壁上一块突出的巨石上。抬头可以看到橙黄色的果子挂在树梢上,往下则是万丈深渊。

    大概是有什么鸟把种子带到了山崖上的石头缝里,然后靠着天意在绝境中长出了一棵枇杷树。原本已经过了枇杷时节,但是山中清寒,上面的果子却熟得刚好。

    “等着,摘果子给你吃。”萧辞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然后转身朝着崖外一跃。她身法轻灵,乘风飞向山崖外。

    温言脚下不自觉跟着她往前挪了半步,手伸出去却只摸到了她的一片衣角。

    温言心头沉重,但是萧辞却像只自在潇洒的飞鸟,长袖一挥振翅而上,轻轻地落在枇杷树脆弱的枝桠间,左手扶着那几支瘦脚伶仃的树枝,右手伸出去够枝头的几颗枇杷。

    熟了的果子都长在顶端,萧辞往外探着身子,似乎根本不在意脚下是万丈悬崖。

    “算……算了,我不饿。”温言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瞬间把刚刚的谈话忘了个精光。

    “跑了一个上午怎么可能不饿?”萧辞右手小心握住两颗熟透的枇杷,手臂用力,将它们从树枝上揪了下来。

    “接着!”萧辞没有下来,依然左手扶着树干,右手一抛,两颗果子直直掉入温言怀中。

    温言赶紧抱住,立马又有几个掉了进来。“你……你慢点……”

    “不用担心,这树我从小到大不知爬了多少次。你接好就是了。”萧辞站在孤悬崖外的树梢上,整副心神全在枇杷树上。

    温言在这边手忙脚乱地撩着衣袍,把一颗颗金黄的枇杷果兜住。两人一抛一接,竟然很快就有了半兜。

    “哎哟。”

    萧辞前几个都准准地掉在温言怀里,到了最后却一下子失了准头,砸在了他脑门上。

    “哎?是我没丢准,没砸疼你吧?”

    温言摇摇头,低头去捡掉在地上的果子。

    他抬起头来,看到萧辞正逆光站在高崖上,目光柔和地看过来。微斜的阳光淡淡地洒了一身,山风轻轻撩动她束起的长发,整个人如山间女神,灵动又潇洒。

    温言看得有一点呆,甚至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半步。

    “别动!”萧辞出声的同时,已经纵身提气,无声地落在温言身边。拉着他往回退了好几步才停下。“你这一个劲儿往崖边走,是想看我能不能救你?”

    “下次别这样摘枇杷了。”温言无法解释那一刻的自惭形秽,只能低下头,装作检查怀里的枇杷。

    “嗯?别瞎担心,我才不会有事。”萧辞笑他。

    温言依然低着头。“别去。”

    “哟,又来偷果子吃了?”

    萧辞还没明白温言的意思,便听到身后有一个深厚又带着戏谑的声音响起。

    一回头,看到一个已经胡子头发花白的老者站在他们来路上,正一脸笑意地看向他。

    “温言小友,怎么你跟这臭丫头在一起后,也干起了偷枇杷这档子上不了台面的事了。”说话的正是无胤道人。

    老头手拿拂尘,穿了一件崭新的绛紫色道袍,头上还带了紫金八宝冠,显然是为了迎客特意准备过了。但是这样一身特意的打扮,却没有去陪前山的达官显贵,反而出现在后山悬崖边,简直好像是特意来抓两个偷枇杷的小贼一样。

    温言年少游学曾经来过落亭山,曾与无胤道人有过一面之缘。

    此刻见面实在是有几分尴尬。温言耳根微红。

    他原本应该行后辈之礼,但此刻手里都是枇杷,只能微微弯腰示意。

    “温言,你拜他干嘛?”萧辞往前一步,挡在温言面前。“老头儿,又是一年不见了。”

    温言皱眉,即便是熟悉的人,这样也过于无礼。

    无胤却呵呵一笑。“温言小友不用介意,贫道只当公主在祝我长命百岁。”

    “你这是专程过来收枇杷钱的?”萧辞直接从温言怀里抓了两个枇杷,只在身上擦擦就开始吃起来。

    无胤颇有江湖草莽的架势。“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你摘我枇杷果,难道不该留点买路财?”

    萧辞真为这人的厚脸皮叫绝。“你栽?要不是我当年在后山迷了路,根本发现不了这棵枇杷树。算起来我才是半个主人。”

    她吃完了自己的,又从温言怀里把剩下的果子接过来,解放了温言的双手,让他也能吃上几个。“尝尝看,绝不比山下集市上卖的差。”

    温言咬了一口,果然带着一股清香。

    “好吃吗?好吃下次再带你来。”

    “哎哟还真把落亭山当自己家了?想来就来。”无胤一甩拂尘,不以为意道。

    “是啊,就是当自己家了。”萧辞脸皮厚如城墙,长眉一挑,大大咧咧地问道:“俊仆美婢,玉楼金阁都准备好了吗?”

    无胤“哼”了一声,翻着白眼像是无奈。但是他笑着捋了捋胡须,那眼神里又分明没有不快。

    落亭山上风景俊秀,主峰奇而群山青,才没有什么高屋华宇来煞风景。萧辞每年回来,都习惯住在她当年住过的小院里。小院偏居一隅,远离前山的热闹,少了不少麻烦。

    院子不大,但是除了主屋外,依然是东西厢俱全。主屋自然是留给萧辞,妙歌和凌玉将西厢房收拾出来给温言。

    他们两个带着包小壮早早便到了,正和山上的小道士一块里里外外收拾着。温言把刚刚两人摘的枇杷分了,然后也跟包小壮一道去看了给自己准备的房间。

    这些琐事上萧辞从不亲自动手,她和无胤站在院中,趁众人忙碌而无人在意她,便从怀中掏出路太傅留下的手帕一甩。“这个事你打算怎么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无胤表情坦荡。“一块帕子,当年你不就问过了吗?怎么到现在还问?”

    萧辞心里骂了一句老匹夫,还跟我打马虎眼。

    “那些五行八卦我不熟悉,但是你天天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会不知道?退一万步讲,你后山的赏梅亭是总按照你的意思建的吧?”萧辞脸上在笑,但是眼中温度却渐渐冷下去。“当年太傅出事第一年,我就找你看过,难道这方位跟手帕上的位置相似,你会看不出来?”

    “谁跟你说这手帕上的梅花,指的是我后山的赏梅亭?”无胤眼神飘向一边。

    萧辞冷哼了一声。“如果不是,你早就出口打断我了。还用得着在这问是谁说的?你看着我说,到底是不是?”

    萧辞从小跟在他身边,对无胤的语气神态都太熟悉,这老头眼神一飘她就知道他心虚了。

    无胤不耐烦地一摆手。“哎呀呀看什么看?你从小到大我看你看得还少吗?”

    “还真是指向你这?”她的眼神恨不得将无胤戳两个窟窿。

    无胤道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这到底是谁跟你说的?都是没影的事说出来干嘛?是不是温言地那个小子说的?我就知道跟你在一起肯定学不到好。当年来我山上的时候,可是从来不肯多说一句话的。”

    正在屋内的温言怎么也没想到。德高望重的无胤道长居然会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你别欺负温言老实了!”萧辞一撸袖子,恨不得直接跟无胤道人动手。“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你那赏梅亭,跟太傅失踪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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