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搏命(二)

    黑夜虽然漫长,但是太阳一出来,天亮便只是一瞬间。

    秦铮上山的时候,几乎认不出落亭山了。

    前一天为了给无胤过寿准备的漫天红绸已经全部没有了,只剩下满山缟素。巨大的丧幡被晨光染上了浅红色,在冰凉的底色下,隐隐带出了杀伐之气。

    同行的其他门派都留在了山下,到了最后,他只能带数百弟子上山。

    “秦掌门,久违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凭空响起。那声音听上去尚且年轻,但却十分威严。仿佛她是站在云端的天神,不屑地看着地上卑微求生地蝼蚁。

    “秦掌门此次上门,可是为了祭拜而来?”

    她每一开口,便在四周激起一种极弱的回响,似乎天地都跟着她一同发声一般,甚至连秦铮背后的重剑,都跟着轻轻共鸣。

    所有跟着秦铮的泰山派弟子也无不感受到一种极大的压力。他们不自觉地握紧自己的兵器,只待发声的人一出现,便准备拔剑自保。

    八扇巨大的雕花殿门轰然打开,可是出现在门后的,并没有什么千军万马,只有一个女人,一个还很年轻的女人。

    那女人手中执剑,身亦如剑,一身素衣几乎冷到泛起剑光。

    她向外跨了一步,到了门外。“没有想到第一位上山祭拜的江湖朋友,居然是泰山派。”

    明明萧辞这方只有一个人,却逼得不少泰山派弟子心生怯意。

    秦铮站在最前,也终于抱拳道:“秦铮,见过长公主。”

    “什么?她真的是那个长公主萧辞?”有弟子开始窃窃私语。

    萧辞身着素衣,脸上却是漫不经心的讥笑。“怎么?秦掌门终于认得本宫了?”

    “敢一人一剑,直面我泰山派数百弟子的,除了大俞长公主萧辞,即便放眼江湖,怕是也找不出几个了。如果我此时还为了自保,佯装不知,便对不起我泰山派的百年盛名。”

    “好,这才多少有点一派之长的气派。”萧辞狭长的眼角终于有了一点赞许的笑意。“秦掌门此次上山,目的到底为何?”

    “那先敢问殿下,在道长羽化前一夜,是否见过道长?”

    “见过。”

    “道长当日可有异样?”

    “你是想说,是我害了道长?”萧辞面含讥讽。“若本宫来路身份成迷,你这怀疑还说得过去。如今既然知晓了本宫身份,还敢用栽赃嫁祸这一招。秦掌门,未免不智。昨夜我细细检查了道长的尸身……”

    萧辞顿了一下。“天命如此。”

    秦铮没有否认。“你长公主的身份尊贵不假,但这里是江湖,不认什么王公贵戚。殿下既已入江湖,总该按照江湖的规矩办事。”

    这几句话说得尚算公道,引得他身后的弟子们不住点头。“无胤道长乃江湖名宿,虽门中弟子不才,但我泰山派与落亭山素有交情,不能看故交心血落入他人之手。如今还请长公主说明,道长离世之前到底有何交代?”

    这样的鬼话糊弄不了萧辞。

    她细长眼角一夹,柳眉一弯,开口便没有留一丝情面。“笑话!即便道长有什么遗言交代,那也是给落亭山弟子的,跟你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有什么关系?你们名义上自称是他的故交,但是道长刚一走,就这样对着他的弟子步步紧逼,才真是要问一句居心何在!”

    终于,萧辞左手缓缓拔出了长剑。剑锋凌厉,直指秦铮。

    那剑长三尺一寸,宽不过三指,剑身清秀,剑锋透着幽幽青芒。至亮至冷的颜色,几乎要将清晨的落亭山冻成冰窟。

    那柄剑正是无胤曾经成名之剑——九思。

    “秦铮,你到底是奉了谁的命来此地?是已经整装待发的秦国公?还是京城里的温阙?当时在后山梅林,你佯装不认识我,其实就是在为今天做铺垫了。在你们原本的计划中,我因为谋杀无胤道长被江湖人士围困,必然会向离此地最近的秦国公求救。到时候秦国公上山解围,会发现我死于一帮不明真相的江湖人士手中,甚至不见得是你泰山派。到时候即便龙颜震怒,一笔糊涂账谁都说不清楚,再加上秦国公从中斡旋,陛下也不见得会为了我挑了你泰山派。这是你们原本的打算吧?”

    秦铮没有接话,只等着萧辞继续说下去。

    萧辞轻轻“哼”了一声,继续道:“但是此事还有疑点,就是你泰山派在整件事上能有什么天大的好处?昨夜我得了闲,坐在大殿上想了一宿,却怎么都无法说服我自己。我实在无法理解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就算有秦国公府在背后坐镇,也不会生出截杀当朝长公主的胆子来。所以秦掌门,你能不能告诉我,让你这样胆大包天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萧辞微微歪头,神色竟然真的如孩童般好奇,如果不是她手中的剑,简直让人以为这是一位晚辈在向前辈请教。

    一切算计已经被捅破,秦铮再装下去也没意思。“殿下好心计,猜得没有一丝出入。我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骗得过江湖草莽,却骗不过朝堂打滚中的长公主。”

    秦铮的坦荡甚至超出了萧辞的预料。“你将身边带着的人都散到了山下,是个绝好的时机,而道长的离开又给了我动手的借口。至于他们说服我的原因,殿下,江湖事江湖了,你长公主府与江湖的牵扯太深,该退回去了。”

    “这么说,秦掌门还是为了江湖?”萧辞几乎要笑出来了。这人也算是机关算尽,没想到到了最后,竟然还给自己披了一层江湖大义的皮。

    “当然。落亭剑法横扫江湖,已经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近十年的江湖上,试问有谁见过真正的落亭剑法。一门已经没了传承的剑法,如何能撑得起如今的江湖地位。落亭山已经没落,那必然要把剑法第一的位置让出来。”

    “江湖门派之争,本就应该靠着武功高低而定,如果一味借着朝廷势力,不是江湖人应有之为。只要你活着,落亭山便永远压着所有江湖门派一头。”

    这是个萧辞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理由,她的剑垂了下来,但是眼神却依然紧紧锁住秦铮。“那你泰山派呢?你嫁女儿嫁去了秦国公府,又如何说?”

    萧辞看着秦铮这张正气凛然的国字脸,好奇他能说出什么自圆其说的道理来。

    “你死之后,只要风波一平,泰山派无恙,我便会去秦国公府接回女儿。从此泰山派与秦国公府再无瓜葛。泰山派立足于江湖,只靠手里的剑。”

    “那若我没死呢?”萧辞问道。

    “那秦国公多少会看在亲家的情分上,保我泰山派弟子平安。”

    秦铮简直有了壮士断腕的觉悟。

    萧辞心中觉得荒唐,脸上却忍不住要笑出来。“秦铮啊秦铮,为了杀我,你还真的是下了血本,连亲生女儿都能舍得。不知你那尚在襁褓的小外孙,长大后会作何感想?”

    她长剑一震。这两日的变故,也激起了她心中尘封多年的锐气来。“秦铮,你既然用江湖武林的道理说话,我便不以权贵威压,而只论武功。我问你,若我的剑法就可以胜过你,你是否也敢告诉天下武林同道,说你泰山派剑法,就是不如落亭剑法?落亭山有如今的地位,靠的也不是背后的长公主府。”

    萧辞的要求,秦铮无法拒绝。

    秦铮抬手,握住了身后的重剑。“好,若长公主真的能在剑法上胜过在下,那落亭剑法便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剑法。”

    重剑出鞘,晨风也突然凛冽了起来。

    “重剑黄琼?”

    “不错,正是黄琼剑!”秦铮的剑长逾四寸,宽过一掌。他只挥了一下,萧辞便觉得面前剑风直压面门,颇有气冲霄汉的气势。

    萧辞左手立刻横剑格挡。九思剑被对方剑气一激,立刻剑身后弯,发出“叮”的一声清响。

    “好内力!”重剑当前,压力灭顶。萧辞的身影却像一抹没有重量的风一般飘荡开去。那身影在半空中美到极致,素色长袖飞舞如仙,在密不透风的剑气中硬是借着九思剑找到了一丝藏身之机。

    “好轻功!”秦铮嘴上称赞,但是剑风却没有一刻离开过萧辞。他手上的剑至少有八十斤,被他用地圆熟至极,招招紧逼。萧辞不得不再将轻功提到极致,但依然无法摆脱如影随形的剑气。

    迫不得已,在萧辞再一次被黄琼剑截断了退路之时,她只能提剑正面相抗。

    落亭剑法重清远飘逸,与刚猛霸道的泰山剑法截然不同。秦铮的剑法没有一丝讨巧,是真正一剑一剑练出来的。重剑无锋,剑气却刚猛霸道。

    长剑灭顶而来,萧辞不得不被死死压制。

    在场的泰山派门人大多年轻,落亭剑法他们只听门派中的长辈们说过,却从未见过。此刻见了,只觉得虽然身姿飘渺出尘,但如果说这便是天下第一,又觉得言过其实了。

    终于,秦铮一剑刺出,剑尖直直抵住九思剑的剑身,剑气直逼萧辞面门,甚至连九思剑都快要护不住她。“一味周旋,可赢不了我。”

    萧辞借力后退,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秦铮的武功比她想得更高,而且他说的没错,她若再一味周旋下去,只怕不仅落亭剑法的名头保不住,连自己的命都要留在这里了。

    手中的九思剑也微微颤抖,发出不满的铮鸣。

    “这便是落亭剑法?”秦铮问道。

    “这是落亭剑法的……皮毛。”萧辞长袖被削去一截,左臂也被震地发麻。她一人一剑笔直地站在晨光里,狼狈却孤傲。

    下一刻,只见她轻轻一抛,将九思剑换到右手。她左手解下束发的布带,一圈圈将剑柄缠在右手上,最后咬着布条拉紧。她再抬眸,秦铮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眼前的女子白衣黑发突然无风自舞,双眸中精光大盛,仿佛已经将全身内力提升到了极致。

    只见萧辞薄唇一挑,一脸疏狂地笑道:“这才是落亭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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