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莫思语都不知道薛音儿，是真蠢还是假蠢。
她从黑名单里，放出薛音儿的微信。
把短信截图发过去。
【薛音儿】：？？？莫思语？
【薛音儿】：呀，这是什么？
“……”
莫思语“啧”了一声，装傻，行，好。
【莫思语】：哦，有个傻逼给我发匿名短信骂我，你知道是谁吗？
薛音儿在“正在输入中”卡了有五分钟，才回复。
看的出，她被“傻逼”二字气的不轻。
【薛音儿】：我怎么会知道？
【薛音儿】：也许……你是不是最近干了什么事。
【薛音儿】：大家高中都是朋友，你要想忏悔的话，我是个好人选。
“忏悔？”
徐域违背莫思语的意愿，送她一个两万四的风铃——她要忏悔？
莫思语气笑了。
【薛音儿】：你怎么不回话了？
【莫思语】：哦，刚刚在骂傻逼。
【薛音儿】：两年不见，你怎么变的这么……高中时候，你又羞涩又纯真的，骂人都不会。
薛音儿还把她当高中的软包子捏呢？
【莫思语】：对，我变了，心机女嘛，不得有点心机女的样子？
薛音儿彻底不回话了。
莫思语扯扯嘴角，手指微动，薛音儿频繁的朋友圈动态，浮现在眼前。
【3月7日：
啊啊啊，恭喜A大学生会徐会长![挤眉弄眼表情包]】
【3月10日：
大餐要和特别的人吃，才会有意义！配图：高档餐厅摆盘，蓝色的衣角，半截修长的男性手指】
【4月11日：
感谢徐先生的鼓励，小女子一定会在更大的舞台上，有更多美丽的瞬间[龇牙笑脸][加油打气笑脸]】
【5月7日：
祝福徐叔叔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配图：一位姿态儒雅，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眼睛和徐域宛如1：1复刻。】
【5月20日：
今天看了一本超级感动的言情小说！
青梅竹马就是最棒的！讨厌的坏女人退退退！】
【5月21日：
这个七万三的钢笔，和徐域气质有点搭！】
……
“啧。”一滑滑不到头的生活分享，内容几乎全是徐域。
也许，在薛音儿眼里，自己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绊脚石，横在她童话爱情的路中央。
深夜里，莫思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难受。
隐晦的初恋爱意，明明已经消亡在两年前的夏日里。
她有了新朋友 ，有了新生活，新前途……
却还是好像缺点什么。
遗憾从来不会消失，只会随着岁月流逝，大脑记忆机能萎缩，沉入内心深处。
她没得到过初恋的炙热，初恋的甜蜜，就被打击的灰头土脸。
“要是考试能多考一个月就好了……”
她今年暑假，真的不想在A省，再一次见到徐域那群阶级感拉满的二代朋友。
真的再也不想，对上徐域那双温和又残忍的眸子。
“多考一个月的试？你学疯了？”
“这不纯纯宇宙级恐怖片！”
寝室里，刘澄斜眼觑莫思语。
莫思语给刘澄一个“你不懂”的眼神。
时间过的飞快。
图书馆抢座自习，自习教室灯火通明，逸夫楼监考老师锐利的眼神，班级群里“老师，菜菜，捞捞”的沙雕表情包……
考试一门接一门。
“啊啊啊啊！终于还有一门就TM解放了！”
张果在电脑上翻看教务系统，四天后考战略投资学：
“思语，快把你的书借我画画笔记！”
“呼！这门是选修课，我明天可以安心打工了！”莫思语感叹。
张果：“……”
刘澄：“……”
牛逼牛逼，时间管理大师！
“哎呀，你也休息下！比如，好好计划一下，暑假回家怎么玩？！”
刘澄道：
“我就要和高中同学一起约爬山！”
莫思语想想李糯。
估计她俩暑假不是去漫展，就是去书店淘漫画和言情小说。
正想着和李糯发条消息。
一个莫思语从来没想过的人，竟然给她发了一条Q/Q短信。
【杨菲菲】：思语，你在荆岳吗？
好多年没见了，对于杨菲菲。
莫思语倏忽想起高中回家时，大伯母说过的，让她浑身惊悚，继而发奋学习的话——
“杨菲菲要属给婆家了！”
儿时的杨菲菲，莫思语已经不太记得她的模样了，只知道她的语速很快，声音也异常尖亮。
直到十几年后，再次相遇。
破破烂烂的老小区里，皮肤暗黄，一脸苍老，神情憔悴的杨菲菲。
她那双眼睛里，满是脆弱与惶恐。
天啊，她明明还是一个20岁的女生啊！怎么会这么老！
杨菲菲坐在路边小摊边，穿着蓝色的超市制服，手放在桌子下，纠缠万分：
“思语，你现在……好漂亮啊，我都没敢认你。”
莫思语低声道：“你自己一个人来的荆岳？你……”你结婚后……
杨菲菲低头，擦了下眼泪，很认真道：“我没有结婚，一个人跑来荆岳的。”
杨菲菲不读书后，就很快被爹妈找了个对象.
老公年纪也不大，两人心智都很难说的上完全成熟。
吵架，哭泣，是时有的事情。
20来岁的男生玩心大，也不能吃苦。
两人窝在一起，住在公婆家，白吃白喝。
很快被公婆安排，全家去市里打工。
嫁人的日子，寄人篱下。
婆婆辱骂，丈夫咆哮。
爹妈当她嫁人了，只会劝解道：
“你还要过日子的！忍一忍，他年纪大点就好了！”
“谁还不是日子苦过来，再变甜的。”
可是杨菲菲并没有从她“贪玩懒惰”的老公身上，看到一点希望。
她去市里打工，有好心长辈年纪的女性，私下劝他：
“你这个年纪，不上学就窝在这穷地方打工？一辈子就这样了？”
“起码要去大城市，混口饭吃，攒点钱。”
暗无天日的阴霾天里，那位头发苍白的工厂女工，哀伤的眼神，让杨菲菲如临冰窖。
她明白，如果继续下去。
此刻的老年流水线女工，那会是她未来的模样。
那一刻她无比感谢，万分庆幸，她的年纪还小，没有领证。
“你逃到这里的？”莫思语怔然，望着同龄的杨菲菲，她心酸又惶恐。
小地方的女生，如果没有学出来。
下半辈子，就要被扣上难以抹除“底层”钢印。
莫思语发了疯一样考出来，但如果她当时没考上大学——
望着杨菲菲苍老的脸，莫名有股难以言说的悲伤涌上心头。
“你找我，是要我帮你找份合适的工作吗？”
莫思语无比庆幸，杨菲菲一来荆岳就先找自己。
要知道，大城市光影繁华的底色，是混乱和肮脏。
没有出过远门的杨菲菲，很容易人生地不熟，被坏人欺骗。
“……”杨菲菲摇摇头，又接着点点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莫思语讶然。
“思语，我知道很过分，但是……呜呜呜……”
泪水顺着她年轻又苍老的脸庞流下。
杨菲菲无助地说：“我……怀孕了。”
“嗒！”手里的筷子掉落。
莫思语像是被卡住言语的机器人一样呆滞。
＊
荆岳第一人民医院里。
莫思语陪着杨菲菲挂号，镇定十足道：
“你看，没有关系的。”
“这边好多人的！都是来堕胎的！”
“不想要孩子的人，多了去了！哪里残忍了！”
“进去和医生实话实说就好。”
杨菲菲握着莫思语的手心都要出汗了。
但莫思语稳定又靠谱的样子，让她不自觉轻松了点。
等杨菲菲乖乖进去。
“呼！”强装着一副镇定姿态的莫思语，忍不住并紧双腿。
其实一开始杨菲菲向她借钱，莫思语心里异常抗拒。
她自己都活的勉强，课余空闲时间全部用来打工兼职，哪有余钱……
“混蛋！”
“只能药物流掉了！”
明亮的走道里，座椅显得冰寒刺骨，相互冷脸的男女，独自一人嚎啕大哭的女人，电话里相互指责的骂斥……
夏日戴着口罩围着围巾的女性……
一切的一切，不得不让人产生难堪和惶恐。
莫思语有那么一瞬间，很佩服杨菲菲：
她有勇气，敢于行动。
逃离老家婚姻，大老远独自一人来荆岳打工，即使有了孩子，脑子也清醒的很。
所以……自己也不能产生任何负面情绪。
杨菲菲来找她，她必须是强大的，可以依靠的。
她是杨菲菲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点开徐域的微信，天知道，看到他没收赔款的时候，莫思语松了口气。
她一个没出社会的学生，平日兼职得再厉害，又能攒多少钱。
现在这些钱，算是救命款了。
出了医院，约莫是医生水平专业，好好安抚了杨菲菲一顿，她的神色轻松了很多。
“谢谢你思语。”
“……等我手术完，钱一定还你。”
莫思语道：“手术完你还要恢复的！”
“不急，我大学毕业，还要两年呢！你分十年还我都行！”
“你现在住哪？哪个乱糟糟的地方？吃饭都是问题吧？”
“手术后，你住那里养着，没问题吗？”
莫思语有些担心。
但她只能支付起手术费，加上房租的话，杨菲菲还要疗养……
“没问题，我都住习惯了。”杨菲菲真诚笑道。
莫思语心里酸的厉害。
从小地方爬出来的女孩子，有谁是容易的呢，吃苦早就刻在了她们骨子里。
回到学校，看见傻里傻气，一脸幼稚的大一学弟学妹，他们嘻嘻哈哈，像哈士奇一样无忧无虑。
莫思语破天荒主动发了消息给郭乐乐：“有钱了吗？”
“还钱！”
郭乐乐根本不带回的！
于是她向张果借了几千块，没敢借多，多了张果会问为什么。
莫思语有些小小私心。
她不太想别人知道杨菲菲堕胎的事情。
熬夜在网上找了个房子，其实位置也不算好，但是起码比杨菲菲自己找的鱼龙混杂小区强。
手术前一天，莫思语拉着杨菲菲，在超市买了很多东西。
“出院后，你要吃点好的。”
“这个超市这么大，东西竟然不贵哎。”杨菲菲诧异。
“各大品牌超市有成本控制，盈利的商品不一样，这里的食物就比其他地方便宜好多。”莫思语解释。
“读书真好。”杨菲菲感叹。
“你现在开始也不迟的！行动力强，有勇气，说不定以后混的比我好呢！”莫思语推车往前走。
“莫思语？你来约会？”郭乐乐的声音，突然从货架后传来。
薛家豪竟然也在，还逛起了超市。
“女的？”郭乐乐一探头，目光跟个雷达扫描器一样，探寻杨菲菲身上的衣服鞋子。
劣质的杂牌，当然入不了她一点眼。
“啧啧啧。不愧是你，莫思语。”
“难怪催我要钱！穷鬼眼里还能容下啥？嗤，逛超市都是省着挑！”
莫思语翻个白眼：“你有钱，那怎么不还我两万四？”
薛家豪眉头一皱：“什么两万四？”
郭乐乐脸色讪讪：“家豪，就我之前和你说的！风铃！有人送她两万四的风铃！”
“嗤！”薛家豪那熟悉的嗤笑，又来了：“莫思语？”
“你还不死心啊？”
“有意思吗？上了大学还缠着徐域？”
“艹！你不会以为你这个出身的女生，有希望跨入徐家的大门吧？”
“有人是公主，有人只能当女仆。”
“灰姑娘配不上王子！电视剧看多了吧？！”
“你找个配你的男二吧，也不算白瞎你这张脸！”
莫思语把购物车一放：
“我是女仆，你们这种阶级的是王子。”
“王子怎么也来逛平民超市了？不对吧？”
“我找男二，那你找什么？找个配你的天台？”
薛家豪被戳到痛处，脸色青紫：
“玛的智障！老子一晚上就能赚你一辈子赚不到的钱！”
“呵呵呵。”莫思语觑他一眼：“你以为你是沈烈？”
“行行行！”薛家豪双手插兜：“你们等着瞧吧！”
他转身就走。
“家豪，家豪！”郭乐乐推着满框货物，狠狠瞪了莫思语一眼，马上小步追跑上去。
杨菲菲默默跟着莫思语出了超市，等到了小区，才忐忑道：“对不起。我这样的朋友，给你丢人了。”
莫思语摇头道：“那群人渣！就是喜欢在我身上找优越感罢了！”
“他们做的破事，才丢人！”
杨菲菲点点头，东西房子都安排好了，明天就要做手术了，但赶上莫思语最后一门考试。
“放心，我一考完，马上飞奔去看你！”
杨菲菲憋回眼泪，庄重点点头。
晚上，女生宿舍。
刘澄回家的行李都准备好了，就等考完，马上扛着行李回家。
“啊啊啊，终于要回家了！迫不及待，好想马上飞到明天的逸夫楼考场！”
“啪啪啪！啪啪啪！”寝室门被大力敲击。
郭乐乐的辅导员慌里慌张：“４１０的同学，你们知道郭乐乐在哪里吗？”
“怎么了？”莫思语疑惑。
“郭乐乐要跳楼！”
“哈？”
“卧槽！”
“不是吧？！”
晚上八点半。
明大的各大表白墙，官Q，新生群，年级群，突然出现了这样一条帖子。
【我要去死！
一想到明天逸夫楼的考试，根本看不完的书，父母的指责，人生真是没意思！
等明早八点半的考试铃声一响，我也就一跃而下了，给考试的同学，另类加个油吧！】
立马轰动整个学校论坛：
【哈哈哈！这是谁学迷糊了，这里发癫！】
【老子也想从图书馆顶楼跳楼！背不完，根本背不完！】
【带我一个，我也要跳！哈哈哈！】
【虽然但是，这个玩笑开的，影响不好……】
但很快，随着各大专业，各大群里，全出现了这句癫语。
【不是吧？谁啊？别真跳了？】
【快查一查啊！人命关天！】
【一看就是开玩笑的……】
【万一呢？谁敢保证？癫成这样！艹！】
早已下班的各大专业班级老师，很快被学校紧急通知，排查人员，找出谁发的“跳楼预告”。
数分钟后，“中奖”郭乐乐的辅导员，眼前一黑，差点没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