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辅导员的上门询问,几人实话实说。
“郭乐乐前几天搬出去了。”
“造孽!这是在干啥啊!莫思语同学,你确定你在市区超市下午看到郭乐乐了?”
得到肯定答复后,辅导员火速抄起电话,往楼下走。
“不是,就郭乐乐,她舍得自己那条命跳楼?”
张果百思不得其解,这是哪一出啊!
“确实,要跳楼也是亏损填不上的薛家豪跳,她跳什么?”莫思语无语。
刘澄冷哼:“屁!就这俩狗男女,谁的贱命也舍不得!跳楼发预告!真TM会玩!”
当晚整个明大,论坛火的一塌糊涂。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晚上十点多,各大学院紧急通知:明日全校的考试,全部暂停。
郭乐乐说自己要从逸夫楼跳下来,但是她万一从别的地方,啪唧一蹦。
谁心里不发毛。
【怎么可能会跳!发预告就是不想考试吧!】
【万一呢!她要真跳!学校领导的高血压不乱蹿呐!】
【……要命!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能不能给郭乐乐逮捕起来!控制住不就好了?】
【她今天不跳,万一明天跳,你能崩的住?谁能24小时看着她?!】
【艹!】
酒店里,沈烈无语盯着通知,机票都买好了,最后一门考试,无限期中断了?!
薛家豪,有够疯的,为了把他留在学校,什么烂招都用的出来!
*
翌日,本来是明大大多数专业的最后一门考试。
但今天气氛可太诡异了。
淅淅沥沥的细雨,笼罩了整个校园,逸夫楼拉上了警戒线,时刻有保安叔叔盯着楼层,寻找可疑人员。
阳台上,不管是学弟学妹,学姐学长,都拿着手机,举着望远镜,在各个宿舍楼顶张望,七嘴八舌。
“她跳个屁!”
“说不定,她不考研吗?!压力大,万一想不开……”
“人没影儿!跳?我可不信!”
“害!我听说……根本就不是想跳楼……是她男朋友薛家豪!”
“找不到沈烈,想威胁沈烈!”
“艹!什么瓜?沈烈魅力大到,把有女朋友的男人掰弯了?”
……
莫思语在外国语学院办公室,脸色又红又青。
郭乐乐昨晚在辅导员的疯狂电话下,发来短信给老师,内容大致——
哎呀什么抑郁症,什么学妹寝室暴力她,霸凌她,最可恶的莫思语,还勒索她!
人生真是太没意思啦!
“诽谤!老师你清楚她什么德行吧!”
“还郁郁症,我们霸凌她?艹!”
“她真有脸说!”
张果和刘澄,恨不得现在就找到郭乐乐,活活撕了她。
莫思语摸出手机,心里急躁又多了几分。
杨菲菲马上手术醒了,她还被困在这讨厌的郭乐乐心理分析会上。
“老师,你与其找郭乐乐,不如直接找她男朋友!”莫思语想到了薛家豪。
“好吧,我试一下,但薛家豪的电话也打不通啊!”辅导员也又气又着急。
出了办公室门,杨菲菲手术时间都结束了。
“张姐,橙子,我有事,先出校一趟!”
莫思语撑好伞,就急匆匆出了学校。
路上看到有警车往学校开。
公交车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她直接不省钱,准备打车。
连招呼了三辆,都是满客。
“呜轰!”一辆黑色的摩托在她身侧停下。
头盔拿下,优越山根,高挺鼻梁,黑色外套,显得沈烈像是“英俊”一词的具象。
“莫思语。问个事!你昨天在哪里遇到薛家豪的?”
“家乐福超市!”
“多谢!”
“等等!等等!你要去那里对吧?”
“能顺路带我一下吗?”
“……”沈烈蹙眉:“下雨了,你确定?打车吧。”
“雨不大,我有事挺着急的!”
“拜托拜托!”
莫思语双手合十,眉头紧锁,清雅侧颜上,沈烈还从没看过她露出如此神情。
沉默片刻,沈烈从后面拿出头盔,道:“上来!”
雨中的车座湿哒哒的,莫思语刚爬上湿哒哒的黑色车座,想往后坐远一点,裤子一滑。
“嚓!”
衣物的摩挲声传来。
前胸贴后背。
“……”一股异样触觉,贴在背上,沈烈喉结微动:“你故意的吧?”
莫思语脸皮蹭的通红,往后退好:“放心,我最讨厌三心二意,养鱼的海王了!”
沈烈挑眉,没说话,轰鸣的发动机一响,雨中摩托飞驰。
雨不大,但车速一快,打在脸上还是有点痛。
莫思语忍不住低头缩在沈烈的背后。
肩宽背阔的好处,就是能遮风挡雨。
“……”
沈烈察觉到了背后的小动作,女生柔顺的发丝顺着风,绕在他的胳膊,肩膀,还有脖子。
哪里都在痒。
他喉结动了几下,没说话,车速放缓。
莫思语催促:“怎么慢下来了?!你开快点可以吗?”
“……”沈烈。
他减速这是为谁考虑?
“你急着投胎啊?”
“……”莫思语张张嘴,说不出半个字。
“有急事!”
“轰隆隆!”一瞬间,周围风声猎猎,车辆和碧色树影急速倒退。
“啊啊啊啊!”莫思语额头直接撞上前方炙热的背。
“嗯哼。”
让人耳膜发痒的低音,很是愉悦。
莫思语翻个白眼。
真想一头撞飞这个混账。
“路口停下就OK!”莫思语神神秘秘的,十字路口非要下车。
沈烈没想探究她的秘密,挥手就走。
就像莫思语也没有打听,他找薛家豪做什么。
但后视镜的倒影,他还是看见了她奔跑的方向。
*
病房里,剧烈的痛疼,让杨菲菲有那么一瞬间,想着,死在这里也挺好。
太痛苦了,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说不定这是杀生,阎王给的酷刑!
无法抑制的生理疼痛,难以言喻的心里惶恐——她杀死了一个可能的、喊她母亲的生命。
面色惨白,泪水模糊了她眼前的世界——白的让人恐惧窒息。
陌生的城市,她谁也不认识,多亏老家莫思语的堂哥爱吹牛,整日描绘莫思语是如何的有出息。
杨菲菲承认,她心里是有点嫉妒莫思语的——一个她身边,过得比她好千百遍的同龄人。
可当她走投无路,一人飘荡在大城市,面对各种刁难,数不清的鄙夷。
她只有求助莫思语,她从小嘲笑的莫思语。
看到莫思语的第一眼,她难过的想哭。
漂亮,从容,有气质。
与之相反的,是自己——狼狈,落魄!
太难堪了,自己太难堪了!
难闻的药物气味,精密的金属专业仪器,医生淡漠认真的眼睛,鲜红的血液。
她真的好怕!
“别哭啦,未来都会好的。”温柔的护士小姐姐为她擦干眼泪,道:
“先恢复恢复体力,心里难受,可以给家里打个电话。”
家?
小地方出来的女孩子,长大嫁人,遇人不淑,哪里来的家?
杨菲菲沉默,她除了莫思语,现在没有能打电话的人。
莫思语明明说,考完试就来看她的。
为什么?她还没有来呢?
莫思语都说了,要来看她的!
她答应了的!
眼泪又湿润了眼眶。
杨菲菲你真坏啊!
莫思语对你还不够意思嘛?怎么能埋怨莫思语呢!
可是,眼泪顺着脸皮,很快就无声滴落耳侧,她咬着唇瓣,死死凝视着门外。
一分钟……两分钟……
杨菲菲几乎要麻木的没有知觉了。
“吱呀。”门开。
熟悉的白皙脸庞出现在门口。
“哇呜呜呜呜呜!”
无法抑制的疯狂大哭大叫,杨菲菲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紧紧抓住莫思语的手。
“你来了!”
“莫思语!我好痛啊!我好痛啊!呜呜呜呜呜!”
“你怎么才来呀!呜呜呜!”
拼命释放最无力最惶恐的情绪。
莫思语温暖的手,抚慰在她脸颊的那一刻。
杨菲菲心底滚烫——
真奇怪啊。
明明都嫁过人了,她短短二十年都有过两个家,几十个亲人了。
为什么这一刻,她有着不顾一切,投入莫思语怀抱的冲动?
杨菲菲睡着了。
莫思语看着她憔悴的面孔,鼻子酸酸的,她才20岁啊。
出门办好手续,缴费。
银行卡里的钱,马上又减了不少。
“哎!”
莫思语愣愣望着医院外的大雨,摸摸自己的头发,还沾着水,这时候感觉冒雨赶来有点冷。
下楼去附近巷子里,找了一家馄饨店坐下。
打开手机,明大的各大年级群里,还在讨论郭乐乐。
极端派要求警察把郭乐乐找到,送到精神科检查身体。
但她投资血亏的富二代男朋友,更让人浮想联翩——大家对学艺不精的郭乐乐,更愿意相信,她是不是受了情伤。
比如男朋友要甩了她,她想不开要寻死。
去附近超市买了个医院洗漱用的盆,下了楼,莫思语在马路边缘,看见了那辆熟悉的炫酷黑色摩托,一圈男人在围着它拍照。
*
昏沉的天,冰凉的雨,拳脚触碰的打击声,显得又闷又沉。
一群人在互搏。
“你不要去死吗?”
“死啊!怎么让别人去寻死?!”
狭窄的巷道,棒球棒上,几点猩红被雨水冲刷干净。
沈烈立于人群之后,姿态轻松。
声线低沉,一如既往的磁性好听:
“跟我玩黑的,找人堵我。”
“知道我爸怎么起家发财的吗?”
“我五岁的时候,就有和你差不多的垃圾堵上门了。”
“别说你舍不得死,就是你活生生死在我眼前,我也能继续笑出声。”
薛家豪气息微弱,脸皮擦着地,脖子青筋狰狞,对着身前高大的身影怒吼:
“TM的沈烈!你帮老子这一次,能怎么你了?!”
“就你打的鬼主意,我会不知道?”
“帮你一次?怕是帮你半次,这辈子你都和狗皮一样贴上来!还真是家学渊博!就喜欢做寄生虫!”
“你找错人了!我,一毛不拔!”
雨停了,沈烈神色不变,出了巷子,晦涩的血腥味被雨水特有的土腥掩盖。
棒球棒被他找了个垃圾桶,扔到最底下。
和那群抽闷烟的大汉,微微示意。
扣上卫衣帽子,步入巷子外面,传来馄饨的香味,他很快折返。
车前,熟悉的白皙面孔,正一眨不眨望着他。
莫思语身后的路是医院,而沈烈刚刚从扔了武器的小路回来。
两人目光交汇在半空,又触电般,马上错开。
沈烈望一眼远处白色大楼,道:“真巧。”
“我来这顺道吃个饭。”
莫思语没说话,手指点点自己的指节。
沈烈低头。
他那双修长且骨骼感的手,骨节上一抹殷红血迹。
既然被戳破了,沈烈也没再掩饰。
掏出纸巾嫌弃地擦拭完毕,眼睛微微上挑:
“要晚上了,顺道回校?”
莫思语愣了下,想起学校里发癫的郭乐乐:“好。”
街边景色呼啸而过,雨洗青葱,空气很凉爽。
摩托上,莫思语问他:“你躲避监控了没?”
沈烈的笑声,真的很涤荡人心。
“好学生你不应该说……我这样做是不对的?谴责我吗?”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我?”
莫思语自认做不了道德楷模。
沈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听严问文松说,你最近拼命打工赚钱。”
“来医院这么熟。”
“需要帮忙,不用客气。”
“我生病了,拿点药。”莫思语含糊道。
明大有专属校医院,离得更近,还可以报销。
沈烈“嗯”一声,没有戳破她。
莫思语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了,她郁闷道:
“学校今天全部停考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安排。薛家豪,郭乐乐,能考上明大,脑子也不蠢啊,天天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又疯又坏。”
“对,薛家豪不蠢,精明着呢,离谱事他会让郭乐乐咬死一个人承担的。”
沈烈笑道:“一腔热血,是发不了大财的。”
“薛家豪这混账,修炼几年,说不定还能蹦跶蹦跶。因为够无耻,够冷血。”
沈烈的车停在校门前一段路。
莫思语谢过他,裹着衣服,小步快速离开。
沈烈倚在车边,遥望她的身影消散在远处校园的山岱。
无端让人联想起,雨后森林中柔软而又韧性的青竹。
车把上,沈烈解下莫思语遗忘的伞,白色小花伞皮,暗色内膜。
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从脖子处一勾。
黑长的女生发丝,好像还散发着清香。
有韧性的,像根钓鱼线。
沈烈眼皮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