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寸金寸土的湾区18号，停车场F1层，沈烈随手关上车门。
余光中，副驾驶上有东西，沈烈拿起，是自己的黑历史调查报告。
褶皱不堪的A4纸张，页脚咖啡渍浸染，垃圾一样的东西。
也就莫思语能当个宝贝一样攥一路了。
傻里傻气。
但沈烈还是提着这份文件，走向地下停车场西边的专用电梯。
电梯前，抽着女士香烟的女人，倚靠墙边，赤着一只脚，大红脚指甲，勾了勾高跟鞋鞋绑带。
量化交易部的前辈李曼。
风情万种地对沈烈笑笑：“小哥哥，这么晚才舍得回来啊？”
“不会是和别的女人厮混去了吧？”
沈烈淡淡道：“让开。”
李曼挑眉，又抽了口烟：“我以为你昨天单独加了我的微信，是一种暗示？你说呢？”
沈烈看向李曼，前几天在公司还是职业女士西装，今天丝袜漏背裙，厌烦出声：
“领导面前，我给你面子。但面子，总不能让领导给一辈子。”
李曼脸色一僵：“装什么呢？我们难得不是一类人吗？”
“我可不是那些幼稚的小女生，成熟男女，你情我愿，我知道你这样的男人，只能有段露水情缘。”
“我也不图你长久，有过哪怕一晚，也不错。”
李曼抬起腿就要蹭向沈烈。
沈烈不动声色退步，冷声道：“我肠胃差，吃不了快餐。”
李曼两次被躲过，心有不快：“我是真的对你很有感觉。”
眼前的男人，光是看着，就是腔调和质感的具象，让人看着就想扑上去。
“怎么说呢，一见钟情？”
又是从记事起，就听了千万遍的 “一见钟情”。
沈烈眼角拉直，一瞬间浑身气势骤变，连表面的和气都懒得装。
“你们是真有病。”
“类似这样的话，我已经从几千张嘴里听到了。”
所谓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
一面之缘就能对他爱的不得了，卯足了劲儿得到他的联系方式。
上来就是——我知道我们之间差距天堑，不求长长久久，只求一夕贪欢。
好笑极了。
似乎他在外人眼里，不值得真挚而长久的爱。
低质的情感，无法赢得尊重。
沈烈打了安保电话，李曼在物业管理人员鄙夷的眼光下，踩着高跟鞋狼狈离开。
落地窗前，视野开阔，江边美景，一览无余。
沈烈洗漱完 ，破天荒收到了莫思语的晚安问好消息。
相识快半年了，莫思语还是头一次，主动发送友善的消息给他。
可真不容易。
沈烈扯了下嘴角。
【沈烈】：早点睡觉。
【莫思语 】：嗯呐。
【莫思语】：你也早睡！
【莫思语】：他们要是还打骚扰电话，你直接打我电话，我来和他们说。
“嗡嗡”手机屏幕骤亮，异地号码响起，说曹操，曹操就到。
沈烈对莫思语说知道了，然后抬手接了电话。
王行今天憋不住了，没到凌晨三点，就打来电话：
“哎，哥们！你说你长这么帅，心又这么花！”
“和谁谈恋爱不好，你和老实人谈恋爱？”
“不要伤害人家好姑娘！”
“你喜欢啥样的，我全世界的资源都有！”
沈烈放缓声线：“是吗？我看她哪哪好。”
王行打出苦情牌：“你混账不混账？！”
“咱们思语是小地方出来的穷苦孩子！”
“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才有个光明未来！你怎么忍心仗着她性情温和，欺负她？”
沈烈啧了声。
“哦，这么好，这么不容易，你们放过她，可不可以？”
“我会和她长长久久。”
这一个月，王行其他时间段，一通电话不打。
专门等着美股开盘的重要时刻，骚扰电话，垃圾信息成堆，给沈烈添麻烦。
沈烈不得不肯定，他们对他的调查，费了一番心思，冷笑：
“让光彩人接电话 。”
王行恼了：“嘴巴放尊重点！你个王八蛋，快点和思语分手。”
“她根本不喜欢你！”
“她喜欢的另有其人！”
沈烈不疾不徐出声：“我和她分手了，让她去光彩人那受气？啧，舍不得。”
王行：“好好好，你冥顽不灵！”
“你也不想想，她喜欢一个人好几年，怎么遇到你不到几个月，就变心？”
“拿你刺激正主呢！”
“听我一句劝，好分好散！”
“漂亮的姑娘，嘴巴惯会骗人。你不要受她迷惑！”
沈烈幽幽道：“她喜欢一个人好久难忘？这太好了，这说明她长情。”
“等她喜欢上我了，我就赚了。”
“更不能分了。”
“……”王行被陡然堵住话。
“艹TM的。海王装什么舔狗浪子回头呢？！你就是见色起意！”
“我告诉你，你敢碰她一下试试！”
沈烈嗤笑：“那光彩人又装什么好东西？”
“和我分了，让光彩人继续使手段压着她，以后既不和她谈恋爱，又要继续保持不寻常关系？”
精致昳丽的容貌，配合清越温水的气质，知恩图报好拿捏的纯真内在。
总是让某些不怀好意的家伙，心生贪婪，妄图私有。
“啪——轰！”一声暴鸣在耳边炸开。
对方被戳到痛楚，摔了手机。
沈烈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下蓝牙耳机。
点开莫思语微信，已然快晚上12点了，盯着卡通熊头像看了会儿。
沈烈放下手机，开始照常盯盘。
时间慢慢过去，凌晨三点多。
【贝杰】：股海漂回来没？
【贝杰】：我要回国了。把时间空出来，咱们飞几趟，哥们到手了一批顶级大师翼装飞行服。
【贝杰】：这几天怎么天天搞这么晚？不会还当暗黑骑士守护者呢吧？人家姑娘知道吗？有照片没？让我看看有多好看！
贝杰额头有块疤，像二郎神的第三只眼一样，是沈烈幼儿园打出来的。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兜兜转转，贝杰依然成了沈烈为数不多的好友。
贝杰和严文松这个二次元宅男不一样，名副其实的狗东西，精明，肚子里坏水也多。
得知沈烈被“男情敌”疯狂威胁，高兴地一屁股摔在新西兰羊驼场里。
这次兴冲冲回国，存了不少鬼心思。
【沈烈】：滚。
【贝杰】：和情敌万一干起来了！严文松那死宅能中用？
【贝杰】：还得是我！哥们从幼儿园打到大学，号称新西兰小拳王。
沈烈没理他，上床睡觉。
手机定好闹钟的那一刻，鬼使神差的，他又点开莫思语的微信。
果不其然。
“对方正在输入中……”
但到底她也没发什么消息来。
胆小鬼。
截图保存，沈烈往后捋了把黑发，闭上眼睛。
他很久没有做梦了，这一次，多年不见的梦魇又以新形式来袭。
梦里阳光明媚，狗尾巴草在道路上疯狂生长，几乎要有成人高了。
“轰隆！”电闪雷鸣之际，狂风卷携着乌云，迷雾笼罩全城。
淅淅沥沥的，天上下起了各种刀子，有菜刀，有水果刀，还有专门的私藏砍刀。
周围人大呼小叫着，钉死门窗，躲在里面。
有人打起伞缩在角落里，有人惶恐快跑进公交车。
沈烈避无可避，一柄闪亮的水果刀插向他的肩头。
他漠然望着流血的左臂，抬起步子就要从高处跳下，熟练的结束梦境。
清润又带点撒娇尾音的声线传来：“沈烈？！”
刀锋暴雨中，竟然突然冒出一座大桥，莫思语躲在熟悉的车座上，露出眉目如画的小脸。
“铮——”乍然碎成蜘蛛网状的车窗玻璃，让她直接哭泣出声：“沈烈我好怕啊！”
沈烈缓步来到车前，眼底深沉进了驾驶位。
中控台上，白日那份褶皱的牛皮纸文件袋，被莫思语仓皇打开。
她哭了半天，沈烈不说话，只好焦急地爬上他的膝盖。
伸出雪白的藕臂搂住沈烈的脖子，依恋撒娇道：“他好过分啊！”
“沈烈你才是最好的。”
沈烈热了起来，喉咙滚动，他径直要推开怀里的人，却被黏糊糊缠住，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贴着他，让人瞬间昂扬。
沈烈冷笑：“是吗？我对你的小心思，忍耐是有限度的。”
莫思语扁扁嘴巴，扬起粉白的脸，毫不犹豫亲上他的薄唇。
沈烈哑着声：“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莫思语一脸认真道：“知道的，你也清楚，我最是知恩图报了。”
沈烈眯起眼，笑的危险：“你不是请我吃过饭了吗？”
莫思语伏在他耳边，呼出热气：“我请你吃……”
骤然风暴停止，车内变成了餐厅，幽暗的灯光落下，餐桌上的莫思语解开白衬衫扣子，手指抹过奶油雪糕，从脖子涂到锁骨，再往下……
呼吸浓重中，她撒娇道：“快吃啊！”
烈火如酒，沈烈手背青筋暴起，眼里只能看到一片白色。
雪中堇色更为晃人心神，沈烈不客气地解开餐巾……
*
夏日夜空，繁星点点。
出租房里，莫思语诡异陷入了失眠 ，在床上骑着兔子玩偶，滚来滚去。
再次点开微信，她猜测沈烈可能没睡觉，想问一问今晚他有没有被骚扰。
但万一他睡着了，大半夜的，她就成了骚扰的一方。
道谢的话，吃饭的时候，她都说麻了，大晚上再来这一套，她都嫌弃自己烦。
她害怕被别人嫌弃。
辗转反复好久，她没发消息过去，但是就此睡不着了。
良心难安，她舒舒坦坦睡的每一个好觉的同时，沈烈都在给她收拾烂摊子。
“天天休息不好，还要高强度上班，沈烈进化成韩国人体质了吗？”
莫思语心有余悸，半夜脑抽风，网上下单了几袋护肝片。又深夜刷小红/书，看到博主说鱼油对男人身体有益，她又咬牙买了国外著名进口鱼油。
存款咔叽减少一大半，莫思对自己都舍不得这么买。
“靠，男人就是费钱。”
关掉手机，已经要凌晨四点了。
“也不知道沈烈现在在干嘛？”
莫思语抱紧了玩偶，从窗户遥望远处的大厦灯火，隔江那边就是湾区，暗蓝的苍穹，神秘又奢华。
她对着夜色，低声喃喃道：“晚安，玛卡巴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