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沈烈诧异望了眼那个男同事,后面品出话里的意思,目光再对向瞬间耳红的莫思语。

    什么都不言而喻了 。

    “!!!”莫思语连忙朝着同事摆手拒绝,看沈烈的神色不对劲,低声解释:“那个……情况紧急,我编造点。”

    沈烈低声“嗯”了声,既没有揶揄她,也没有出言暧昧。

    莫思语疯狂跳动的心,和内心深处警惕的高压敏感线,就这样松弛下来。

    晚风吹过沈烈的衣角,拍打在她的腰侧,无可避免的浓烈的薄荷味萦绕鼻尖。

    明明是极富侵略性的气息,她第一次闻,就像猫猫吸了猫薄荷一样,脑子空白一片。

    现在习惯了,竟然也能感到薄荷之下的飞扬之感,就像漫步于云端,自在又轻快。

    不需要小心翼翼,也不用胡思乱想。

    有那么一瞬间,莫思语觉得,如果能成为沈烈的朋友,就可以得到如此融洽又舒服的关系,多是一种幸运。

    和本来就非常好的人,待在一起,夏日都凉快了。

    这些天,由于公司楼梯间的照片,沈烈下班了总会顺路把莫思语送到花店附近。

    下车前,他再次说:“就这样忍下来了?算了?”

    挺拔的鼻梁半明半暗,沈烈身后是繁华的CBD夜景,也只有这时候,莫思语才蓦然惊讶于他沉淀下来的气场,不是好说话的清风拂面,而是睚眦必报的财阀二代。

    关于沈烈被徐域针对的事,他很难过去。

    被沈烈恨铁不成钢说了这么多次,莫思语也没法再当鹌鹑。

    “我会好好支楞起来的。”

    夜色里,她一字一顿,神色坚定。

    沈烈冷笑一声。

    “你这是什么态度?”莫思语笃定道:“放心,我能处理好。”

    沈烈没说话,手腕翻动,递出自己的手机:“好,来,现在就打电话过去,一刀两断。”

    炫酷的黑屏配合着腕间铂金手表反射的冷光,倒映出她怔然的表情。

    寂静车内,只能听到微微的呼吸声,和飘进车窗的嘈杂虫吒。

    莫思语望沈烈浓重的山根,他眼底冷白的肌肤,是隐约残存的疲惫。

    骚扰电话没有停止吗?

    莫思语颤抖伸出手指,想要接过他的手机,却不知怎么,想起今日陆云的话,“你的未来没有沈烈吗?”

    答案浮在心底,她大脑乱糟糟的,艰难收回手,正色道:“太晚了,我自己回去打电话。”

    莫思语不想再借用沈烈的名义了,烈酒闻多了,会上瘾的。

    解开安全带,莫思语就要推开车门,却反手被沈烈钳制住细白的手腕。

    “你还没删除他的一切联系方式吗?”

    沈烈气笑了,像是发现了一个荒唐的笑话。

    “莫思语,你不会还幻想着,你们还有和解的一天吧?”

    莫思语被他单手按住两只手,又羞又急:“放开我!”

    “是不是?”沈烈的嗓音,此刻凉的惊人。

    太近了,太近了,沈烈的呼吸都要打到她锁骨上了。

    莫思语心虚地停止了挣扎,在沈烈骇人的目光中,求生本能发挥作用,主动递出手机解锁。

    莫思语半靠在他怀里,心跳飞起,细白的手指颤抖滑动。

    手机通讯里,沈烈盯着“徐域”和“王行”的号码,眼底酝酿着风暴。

    不是只有那个光彩人,还有那只鸭子嗓。

    沈烈眼底的暗色浅了几分。

    然后……他翻遍通讯录,没有他沈烈的号码。

    行,连王行的号码她都存了,没存他的号码。

    莫思语眼皮子直跳,微抬眸,只瞥见他利落的下颌线,蒙上一层暗色。

    “现代年轻人,谁还打电话啊?微/信才能表明关系!”

    莫思语颤声找补,却也是实话实说。

    “哦?”沈烈神情淡然,掀起眼皮,手指垂在微信软件图标上方:“所以,我是你的微信置顶?”

    “……”莫思语扭过头:“你点进去看呗,没什么不好见人的。”

    沈烈直接就点了进去,微信置顶,豁然是——“妈妈”

    “……”轻瞥一眼,沈烈退出微信,径直在通讯里打上自己的号码。

    “差点又被你混过去了,删掉这两人。”

    莫思语瞳孔放大,硬着头皮,果然发现沈烈好整以暇的望着她。

    她的小心思,在沈烈面前,就没有一次不被戳破的。

    “等我打完电话,和他们讲清楚,就删。”

    她的家在A省,亲戚也在A省,王行还去蹲点过,她不敢真的彻底撕破脸。

    徐域不停手,她只能勉强维持着“朋友”关系——他对她有恩,他在A省的关系网又处于金字塔。

    车内空调温度低,和夏夜的燥热相撞,蒙上一层朦胧的雾气,莫思语第一次知道豪车的配置有多繁华,车顶灯光打在她的侧脸,一面偌大的隐藏镜子被沈烈点开展出。

    一只修长的大手压制她的肩膀,她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面红耳赤,清丽滟滟。

    压在她肩头的体温,隔着夏日单薄的衣衫,烫的她要融化了,麻了她半个身体,凭空生出一股脱力感。

    沈烈的声音,肆无忌惮地锤砸在她心上:

    “你不会以为,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会放过你吧?”

    莫思语颤着眼睫毛,镜子里的脸庞,昳丽可人。

    但长得好看的女生多了去了,徐域怎会“非你不可”,高中毕业那年,她可是亲耳躲在墙脚,听到徐域说不会和她谈恋爱,那时她就知道——大约徐域心里,她是不配的。

    因为真正喜欢一个人,怎么会舍得让她受伤。

    “沈烈!事情也许并没那么糟糕。”

    “实习还有十几天结束,我还要继续在外省上至少五年的学,五年,五年过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时间是很伟大的东西。”

    眼高于顶的精英二代,一时间接受不了“养成游戏”的破灭罢了,五六年后,徐域周围蝴蝶翩飞,哪里还会记得自己。

    接下来,莫思语温声细语,得出结论,彻底撕破脸带不来任何好处,还会激化矛盾。

    沈烈打开车窗,晚风吹动他的碎发,在方向盘上扣敲的骨节,显示其主人不虞的姿态。

    清脆的嗓音结束了话语。

    沈烈只是笑意不及眼底:“果然,我在你心里,还要更加居心叵测。”

    “既然你想维持这可笑的友谊,你就做吧。”

    “下次哭着来找我,我不会为你擦眼泪的。”

    “那时候,你以为我会怎样?”

    莫思语下了车,沈烈没再拦她,他从不试图拯救装睡的人。

    车子像一道暗色闪电,消失在橙色车流中,红色的车尾灯如织,远处高架桥上,通明灯火,钢铁怪物呼啸而过。

    莫思语仰望着夜色,高悬的明月倒映在她的瞳孔里,恍恍惚惚中,她仿佛看见了一年级的自己,在烛光下展开稚嫩的笑容 ,高中听着耳机里的声音,她趴在书桌上订正试卷……

    恩情啊,真像一张逃不掉的束缚网。

    莫思语解锁手机,对着通讯录里沈烈的号码,微愣,默默读了一遍数字,忍住心里的悸动。

    然后垂下手,打了徐域的电话。

    体面,这是她最后保留的一点,成年人心照不宣的暗示。

    莫思语由衷并且期待着。

    听着悠扬的前调铃声。

    耳边传来了沈烈如何也打不通的声音。

    “你终于愿意打电话给我了吗?”

    清朗的慨叹声,透过手机,回荡在街头。

    莫思语有一瞬间,想直接挂了电话,但路灯恍惚中,她好似看到了一道挺拔的影子,散着薄荷气。

    她坚定的发出了声音,这二十年来,在徐域面前,真正的心声。

    晚风微凉,挺立的路灯边,莫思语问他:“你还珍惜我们的友谊吗?”

    她清楚,徐域明白她的意思,一切止步,还能堪堪维持着虚假的朋友关系。

    给足徐域这个阶层惯有的看破不说破,呵,体面嘛!

    徐域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最终只有一句:“我知道了。”

    二十分钟时间,两个人,只说了两句话。

    但莫思语像是卸下了多年来的包袱,骨子里都轻松了,挂了电话 ,她漫步在街头,还是给沈烈发了一句。

    【莫思语】:晚上不要熬夜太多,天气预报说,晚上午夜有暴风雨,记得关窗保暖。

    还有,快递到了,记得去拿。

    沈烈再次生气了,没有回复她。

    好几次都这样,沈烈一旦生气后,真的很爱不理人。

    莫思语呼出口气,关上手机,回家睡觉。

    午夜时分。

    沿海的江城海岸,涛声滚滚,白浪翻涌,霹雳啪嗒的雨水砸在昂贵的落地窗上,划下长长的痕线。

    沈烈洗完凉水澡,来到吧台前。

    褐色的鱼油和堆积的红参片,和咖啡摆在一起,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就像她睁着天真不谙世事的眼睛,说着这世间最好笑的话。

    杯子里氤氲的雾气,模糊了沈烈的眉宇,远洋的电话响起,姐姐沈蔓蔓时隔一个月,打来电话。

    话里话外,还是要沈烈多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他还很年轻。

    “对了,你那边怎么呜呜喳喳的?”沈蔓蔓疑惑。

    沈烈轻声道:“姐,这里下大雨了。”

    沈蔓蔓忽的怔了住,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她远在澳洲 ,家里父亲公务繁忙,家里老人也从小把他看成不用操心的小大人。

    想着说句多穿衣服,又惊然想到此刻北半球,正是酷暑。

    沉默了一会,沈蔓蔓笑道:“好啦,你多照顾自己。”

    沈烈嗯了声。

    小时候打打闹闹,无话不谈的姐弟俩,此刻只能听着电话里的电流,时不时说几句身体健康的话 ,然后互道晚安,挂了电话。

    姐姐有了自己的事业,家庭,有了老实靠谱的丈夫,可爱捣蛋的孩子。

    “挺好的。”

    沈烈喝了口咖啡,长长的影子,印在雨夜玻璃上,无数的细长雨痕,穿透它的肺腑。

    灯光下,沈烈提起那罐鱼油,做了一件他从没干过的事情,查询一件生活用品的价格。

    亚马/逊官网上,高昂的价标赫然醒目,底下一群国际买家,对官方不做活动不打折扣的行为,口吐芬芳。

    其中来自印度,越南等油管五常的“爱的问候”,不要太多。

    沈烈想了下莫思语的实习工资。

    又低头,想喝口咖啡,但修补熬夜损伤的补品,与提神的咖啡确实相悖。

    午夜时分,他突感疲倦,关上手机,窗帘自动拉好。

    这日提早睡了。

    *

    翌日周五,中午摸鱼时,莫思语弯起眼角,吃着芒果千层,陆云大口咬着DQ冰激凌。

    “实习生呢?怎么,实习证明到手了,心就野了?”

    办公室那边在开项目评估会,催促她们去做会议记录。

    莫思语和陆云对视一眼,没好气地拿起录音笔和笔记本电脑。

    两个小时后,大数据,蓝海市场 ,资金流……挤的脑子要炸了。

    莫思语浑浑噩噩出了会议室,却被几个女同事守在门口。

    “小莫,快去楼下大厅!”

    “沈烈和人起冲突了。”

    “啊?”莫思语一头雾水,赶紧按下电梯,陆云抱着电脑就跟着冲了下来。

    大厅几个穿着修身制服的前台,涨红了脸:“我去!这个长的也好帅。”

    “不会是沈烈的仇家吧?沈烈的眼神也太吓人了……”

    “财阀公子夺权这么刺激吗?嗷嗷嗷!”

    “不会要打起来吧?!”

    明亮的大厅顶光,反射着大理石冰冷的纹理,沈烈哂笑,俊美的脸上挂着淡漠,攻击性十足地评价徐域:

    “不愧是要走仕途的。”

    徐域穿的很休闲,浅卡其色亚麻装,显得人随和又不失雅致。

    “之前有点误会。”

    沈烈顿了下,神态自若:“她还没来,不用在我面前也装成个人。”

    “叮!”在一群人八卦狗血中,莫思语出了电梯,抬眼就看见笑容和煦的两人。

    “啊?”几个女同事愕然,不是说起冲突了吗?这一个两个的,都笑的很帅啊。

    “……”莫思语眼皮子直跳。

    陆云瞥见徐域的那一刻,嘴角疯狂扩张,情敌找上门来了?

    莫思语对上陆云震惊又八卦的神情,心里也生出了恶气,昨晚才打的电话,徐域怎么又来无理取闹,她话里的意思,应该很明显吧?

    莫思语赶紧上前,却听见徐域和声道:“这次我来,其实是想和沈烈道个歉,之前我确实过分了。”

    莫思语愣住了,竟然是来道歉的?

    老实说,她还从没见过徐域这种天之骄子,有过如此诚恳姿态。

    徐域就好像没和谁低过头!

    她的本意是,打完电话后大家各走各路,一切龌龊随风散。

    没想到徐域这么庄重。

    沈烈掀起眼皮,眼神不明,修长的指节拽松了下黑条纹领带,松弛的语调,竟然也削减了锋利感。

    “嗯,没关系,算不得困扰。”

    莫思语:“……”

    哈?这善解人意的话,从沈烈嘴巴里出来的?

    一个两个,全被夺舍了吧!

    但下一秒。

    沈烈自然展开手臂,搂住迷惑到极点的莫思语,笑容好似真诚了几分:

    “但吃饭就不用了。”

    “思语不喜欢我在外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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