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畏看她哭的样子，竟然觉得很……解压？自己这种想法好像有点奇怪，但他就是觉得很痛快，很解压，仿佛自己的那些郁气也跟着她的眼泪一并发泄出来了。
吴畏站在那儿，看了5分钟。
他低头看一眼表，秒针正好走到一个整数点，于是迈步过去，推开了便利店的门。
“叮叮叮咚~”
身后的玻璃门传来提示音，有顾客进来了。但这跟陈小楠没关系，现在就算是天塌了，也不能让她停止手上的游戏。
“滚蛋吧！大傻叉！”她愤愤念着，又消掉了五张人脸。
“去死吧！你个老逼登！”手机底部蹿出许多人脸头像，她将五个James的头像连成串，手往右一滑，biu一声，“James”成功消灭，上面跳出“＋9”分的提示。
“欧耶斯！”她低呼出声，继续瞄准下一个头像。下一个可以连成串的是……她眼睛来回搜寻着，又一个熟悉的人脸跳出来。是陈宇飞！
她手飞速一滑，成功消灭5个“陈宇飞”，系统提示“＋3”。
“哈！陈宇飞，小样儿，瞅你那损色儿。”她嘴角高高翘起，露出“邪魅一笑。
“手速慢了。”
头顶落下一道冷冷的声音，带着熟悉的审判，陈小楠脊背一僵，一股凉气嗖地蹿上来。
她回过头，吴畏的俊脸逆着光映入眼帘。
果然是他！
这不是白天在公司里把自己骂得狗血淋头的那个男人吗？好吧，其实他没有直接骂自己，但是他在James面前骂了自己，然后James又来骂她。四舍五入，等于他把自己骂了。
她把手机按灭，往身后一藏，“没……没什么啊……”
呀！糟糕了！自己刚刚好像有消灭“James”，他不会都看到了吧？！她瞪着眼，看着吴畏在自己对面坐下，“你……你刚刚都看到了什么？”
吴畏松垮垮地靠进椅背里，耸耸肩：“我看到了James。”他五指合拢，又弹开，“看到他‘biu’一下，不见了。”
陈小楠：“……”
看她变幻莫测的脸色，吴畏松松一笑：“你放心，只要你答应给我玩儿，我就帮你保守这个秘密。”
陈小楠捏了捏手机，内心天人交战。
“说话算话。”她把手机递过去。
吴畏接过，点开小程序，看到名字的瞬间，乐了。“解恨消消乐？”他举起手机，晃了晃：“我只听说过‘开心消消乐’，‘解恨消消乐’是个什么东西？”
陈小楠抿紧了嘴，脸颊红红的，眼睛又睁得大大的，像是春节门框上贴的年画娃娃。
“你明知故问。”她头一回怼他，只是声音依旧□□软软的。
吴畏眉一挑，“我能不能理解为，这个里面出现的都是你讨厌的人？”
陈小楠点头。
“那是不是，消灭他们时得到的分值越大，你就越讨厌那个人？”
陈小楠又点头。真聪明，全猜对了。
这就是陈小楠自己编写的小游戏，用户始终只有她一个。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拿这个小游戏出来发泄，看着那些个“仇人”一个个消失在自己手下，她都会觉得很解气。
很阿Q的行为，她自己也觉得很傻，但对陈小楠来说，很管用。
吴畏彻底来了兴趣，他点击开始，进入游戏。
游戏其实很简单，并不是一个复杂的编程，但吴畏觉得探索那些人脸的过程很有趣。他特意把手机放到桌子中央，消灭一个人就问一句。
他看到一个年轻男孩儿，穿着校服，一看就是从毕业照里抠下来的。
“他是谁？”提问间，他已经把男孩儿连成串消灭，系统提示“＋3”。
“这个……是我初中暗恋的男孩儿。”
吴畏挑眉，手还在屏幕上不停滑动，“人家不喜欢你，你就要讨厌他？”
完了，要是这样，他还真怕上面忽然跳出自己的头像，毕竟陈小楠对自己，好像有点爱而不得的意味。
“不是啊！因为那个时候……他把我写给他的情书拿去给别人念。”
吴畏：“嗯，那是挺讨厌的。”
他手放到一个中年女性头像上，准备连成串，“那这个呢？”
“哦，这个是王校长。”
头像被消灭，顶上跳出提示“＋12”。这个游戏最大的分值出现了。
吴畏诧异：“你这么讨厌你们校长？”
陈小楠：“不是，王校长……就是我妈……”
吴畏：“……”
他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看来这个姑娘跟母亲的关系不太好。但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多问。
游戏继续，还有接连不断的头像往上冒，他手来回滑动，猛然间，一个叫人意想不到的“头像”出现了。准确来说，那不是一个“头像”，而是一个名片，上面用白底黄字写着两个大字：吴畏！
吴畏：“……”
果然，他就知道，什么叫因爱生恨？这就是啊。她侧头，看向陈小楠，眼神五味杂陈。
“你怎么不连了？”
吴畏心中哀叹，碍于手上还拿着手机，导致他现在抽不出手来“扶额苦笑”。他定定地看着陈小楠，眼神甚至流露出几丝同情。
“你干嘛？”陈小楠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吴畏看她反应，似乎有点过于淡定了，而且难道自己连个头像也不配拥有吗？只有一个名片！
“这个。”他指着“吴畏”两个字，“为什么没有头像？”他声音冷冰冰地射来。
“因为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儿啊。”
吴畏：“？？？”
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莫非他这么特别的名字，竟也那么巧同名同姓了？
吴畏更奇怪了：“那这个人是谁？”
陈小楠手托着腮，从久远的儿童时期追忆起：“就是我小时候认识的一个哥哥，妈妈从小就爱拿我和他比，可是他真的很优秀啊，而我总是比不过，所以我讨厌他。”她说着，耸了耸她的小鼻头。
这讨厌的理由，还真是很单纯啊。
可他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比如说呢？他怎么个优秀法？”
一说到这个，陈小楠立马就来劲儿了，得益于王校长二十年如一日的念叨，陈小楠对于吴畏的荣誉简史简直就是如数家珍。
她越说，吴畏越觉得，她口中的“吴畏”和自己的轨迹惊人重合。直到她说到那句：“而且特别牛逼的是，他大二的时候就赢了一场国际AI技术解密赛……”
吴畏：“……”
这TM不就是我本人吗？
陈小楠，小楠……他想起了外婆口中的“小楠”，就是她？！
陈小楠说着说着，觉得吴畏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了。
“怎么了吗？”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出息？”她低头苦笑：“明明是人家自己优秀，又没犯着我什么，我却小肚鸡肠地把人家放到我的小游戏里。”
吴畏一时消化不了，陈小楠就是王爷爷外孙女的事实。原来他跟陈小楠，那么小就认识了。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没有变过，怂的时候特别怂，勇的时候又特别勇。这么多年了，他也依旧没有遇到过陈小楠同款。
陈小楠看着吴畏莫名其妙的眼神，生出一阵寒意。
“怎……怎么了吗？”
“没什么。”他回过头，继续划拉屏幕。他并不想在现在跟她认这个“亲”，似乎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必要。
游戏界面还在不停跳动，吴畏等待着“吴畏”重新跳出来，手一连，消灭了一串“吴畏”，系统跳出提示“＋6”。嗯，还好，是个中位值。
屏幕弹出大字“game over”。
“好了。”他把手机还给陈小楠。
陈小楠收好手机，还不忘叮嘱：“记得你答应我的，一定不能告诉James。”
“放心。”吴畏唇角一扯：“这么讨厌你们组长？今天被他骂了？”还是骂哭那种。刚刚她嚎啕大哭的样子，他都偷偷看完了。
陈小楠这才想起白天在公司犯的那些蠢事。她怎么就能忘了，Vincent可是自己上级！而他白日才在组长面前发了自己一顿脾气，她怎么还能这么没心没肺跟他在这儿闲聊天呢？或许是便利店的氛围太让人放松，游戏又让他们忘却了身份的芥蒂。直到Vincent这一问，她彻底清醒过来。
“领导，对不起，我要跟你检讨。”陈小楠忽然板直了腰，一脸严肃。
吴畏双手环胸，一副了然的神情，“嗯，你是说你之前那个低级失误？”
“是啊。”她头深深垂着，纠结了半天。想起今天James转述的话，现在大领导就在自己面前，可能他刚刚亲民的表现给了自己幻觉，她竟然也敢腆着脸，问他求情了。
“领导，我保证，以后在公司一定好好表现，绝对不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你能不能，不要把我退回原公司？”陈小楠垮着个脸，好像又快哭了。
吴畏皱眉：“你在说什么？谁说要让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