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太阳即将步入西沉,原本的金黄变得愈加浓烈,被晕染的天边,彼时是那样的富丽堂皇。

    鸟儿已归家,京州城不曾有过宵禁,偏偏是天越晚,街上越热闹。

    步入黄昏近也之时,京州城亦迎来了另一种狂欢。

    “老板,你价格未免开得高了些,我一个初入京州城的外乡人,实在一时间拿不出这么银两,您看是否还能便宜些。”褚望遥与铺子老板还着价。

    她看中了这家铺子的地段和装潢,地方虽然不是大,却处于京州城最繁华,人流量最多的十字街口,像她这种刚开始经商做生意的,没有什么名声招揽客人,就只能靠着地界优势来增加曝光量。

    可让她未曾想到的是,这间铺子的租金竟然远远超出了她的预算。

    “小娘子,我这出的价就不高了,其他地段不如我们家的,叫价可是要比我这儿高上几番的。”老板并不想退让,毕竟能多赚些钱,谁想少赚啊。

    若不是她们一路走走停停,问了许多家就真被这老奸巨猾的老板给唬住了。

    可偏偏褚望遥就相中了这家铺子,其余的总觉得有些差强人意。

    见老板没有降价的意思,褚望遥有几分为难的搓着手,她并不想回尚书府索要钱财。

    落日斜阳越过门栏照在了她的身上,在地上投出了飘忽的影子。

    她纠结中无疑瞥见了地上自己的影子,逐一眼便看见了那是腊梅花瓣的轮廓,她欣喜地摸了摸头上的镂空腊梅的金簪。

    这是十八岁生辰,作为生辰礼被父亲托人从京州送到唐州的,“”这不就有钱了吗?

    她对父亲没什么感情,对这金簪也一样。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将金簪从头上取了下来,拍在了柜台上,眼睛亮晶晶的透着光。

    “老板你看这可抵一年的租金吗?”

    这老板也精明的很,半信半疑地将金簪拿在手上,举起来左右细细瞧着,金簪泛着光,他放下金簪,又狐疑地瞥了瞥褚望遥。

    “倒也不是不行,就是你这小女娘盘这么大的铺子,要干什么啊?先说好我这儿可不允许做烟草买卖,要是染上了味道再我可就租不出去了。”老板抻长了脖子,高昂着头,半垂着眼睛,心中的小算盘打得让明眼人一眼便看穿了。

    “老板这你放心,我租这件铺子连带后面的院子都是做些织布,不会让你这铺子染上什么怪味儿的。”褚望遥声音绵绵,一心地做着保证。

    若真是说要染上什么味道,大抵是染料的味道吧。

    “即如此,你便在这儿签字画押,若这铺子中什么东西损坏了,你得原价赔偿。”老板余光悄悄瞥了瞥墙角的货架子。

    这当然也逃不过褚望遥的法眼,她故作漫不经心地四处扫了扫,到“老板,在签字画押前你也得先让我看一圈不是,万一有什么东西本来就是坏的,我不是亏了嘛……”

    说着她想桑枝试了个眼色,示意让桑枝去好好检查一番。

    老板也没想到这小娘子也留了个心眼儿。

    桑枝里里外外,边边角角都精细地查看了一番,用具的数量,磨损情况也是清清楚楚记录了下来。

    果不其然,那墙角的雕花柜子已经出现了裂痕,桑枝贴到褚望遥的耳边告知了其详情,她闻言抬眸看了一眼鸡贼却又因做贼心虚此刻不敢睁眼看自己的老板。

    “老板你这么做可就不厚道了吧,这要是哪天这杜鹃雕花的檀木柜子坏了,我可是要白白赔上一笔钱。”褚望遥也没打算把事情搞僵,带着几分逗笑的意思。

    这也是给了老板一个台阶,老板就着台阶便下,随即一拍手,笑呵呵道:“你看我这脑子,昨日力工搬东西碰坏了这柜子,我怎么给忘了,那这么着咱们就在这契子上一同写个清楚。”

    说罢,老板舔了舔毛笔,让其吸饱了墨汁,一笔一画地记了下来,随后推到褚望遥眼下,“小娘子再来看看,可还有什么少的不,若是没有,便此处签字画押即可。”

    褚望遥再次拿起契子逐字看了一遍确认没了问题在角落签了字,按下了手印。

    桑枝刚递上手帕,就瞧见褚望遥已经将红色的印泥蹭在了腰封上。

    “小姐……你这……”

    褚望遥也反应过来,憨笑道:“我习惯了,以前在唐州的时候,干了活手脏了就蹭在身上了,没现在这么多讲究。”

    她虽然笑着,但是儿时在唐州的那段日子她们母女在没有褚成的接济下到底是怎样熬过来的,只有她与母亲自己知道。

    母亲常常与她说,你父亲你定会来接我们过好日子的,她们等了一年又一年……

    不知过了多少个秋,雪又下了多少场,终于传来消息。

    她母女满怀欣喜地来到京州,宿于别院,却未曾想等来的不适去尚书府的马车,而是烈火的焚烧与刀剑。

    签署完契子,那人便早早地走了。

    “这后院可以用来浆洗布料,和让绣娘们大展身手,现如今这绣娘到何处去寻呢……”

    这一要是让褚望遥犯了难。

    “是啊,现在门面是有了,可是这京州城有名的绣娘几乎都在宫里,坊间有实打实功夫的绣娘不光是不好找,几乎是没有。”桑枝嘟囔着。

    这要是全靠她一人,就是熬瞎了眼睛她也绣不完啊。

    “你们要找绣娘?可以去寻芳阁问问看,要知道几年前哪儿的绣品可是全城人都知道的。”华荀笑意晏晏,轻摇着扇子,走进了店铺。

    华荀一进来,将夕阳都遮了一半去。

    见到此人褚望遥就是一阵的无语,她阖着目不想说话,却又不得不僵笑着,“不知华公子来此是要采买些什么吗?那可真不巧,我这儿还没有开业,没什么可以卖给您的。”

    “刚听说你们要找绣娘,这不巧了,在下正好能帮上忙。”他的脸上浮上几分自得,偏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褚望遥最烦地便是有人在她面前嘚瑟,那晚花灯节上的好印象荡然无存,她随即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不爽之意,甩了一下被桑枝拽了几下的袖子,道:“不劳烦华公子了,你方才所说的寻芳阁,我们也可自己去。”

    “恐怕,这寻芳阁你二人是进不去的~”说着他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

    见状褚望遥即刻警惕了起来,逐后便听到耳边桑枝窸窣的声音,也得知了此寻芳阁是京州城有名的烟柳之地。

    这寻芳阁最出名的便是拿来揽客的手帕。

    那手帕上的绣图可谓是别一番的精细,从寻芳阁流出来的绣品经过几手的传换很快就在京州城出了名。

    可这寻芳阁到底不是卖绣品手艺地方,会些女红的姑娘虽有一技之长却无用武之地。

    坊间寻常人家对绣品的需求并不高,女子在这偌大的京州城内为了混一口吃食就只能进了那寻芳阁讨生计。

    “你二人女儿身定是进不去的,如今天色也晚了,正是寻芳阁热闹的时候,若是不嫌弃,在下请二位到凤客楼边用饭边想法子可好?”

    这凤客楼是京州城最大的酒楼,每日来往宾客数以百计,千计,能到这里面吃饭不是达官显贵就是名门望族。

    一顿饭食可顶普通人一年的开销,寻常人家自是有这个钱财也是舍不得的。

    褚望遥本意想回府,但转念想到,若眼前的人的人真能帮到自己,此时回去不是浪费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她暗中偷看了两眼还在等她回复的华荀,心中还是有几分没底。

    “”这人要是一心算计我,我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她思忖了一番,踌躇间问:“不知华公子可否自报家门,也好让在下心里有个底。”

    听到褚望遥的要求,华荀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这是怕我拐骗了你?”

    只见她一脸认真,“谨慎些总是没错的。”

    华荀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天真可爱,稍带些许无奈道:“好好好,那就依你的意,我姓华名荀,字玉祁,乃是中常使之子。”

    他歪着脑袋瞧着颔首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的褚望遥问道:“怎么样现在你该放心些了吧。”

    褚望遥轻快地点了点头,“即如此,桑枝你回府通禀一声母亲,今晚我与你在府外用饭,叫她不必等了。”

    桑枝也觉得此事略有不妥但是看见褚望遥坚定的神情,她还是冒着被骂的风险回到了尚书府。

    她去了轻悠苑妹见到祝雯兰,听下人说祝雯兰被请去了正堂用饭,她便又马不停蹄地来了正堂。

    进到正堂的刹那正巧与被派出前去寻两人的下人撞了个满怀。

    “夫人,老爷,小姐今日不回来用饭了。”她谦卑地弓起身子。她口中的夫人自是叫的祝雯兰。

    邹清茹也是有些不悦的,可碍于褚成与众下人还在不好表露出来,只能静静忍下。

    听到了褚望遥不回府用饭的事情,坐在邹清茹边上的褚落姝不免嘀咕了一嘴。

    “我可听闻霍将军去南巡了,这姐姐是和哪位友人用的饭啊。”

    闻声邹清茹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少说话。

    除了褚落姝嘟囔了一句,其他人都没有多说什么,褚成也点头表示了默许。

    傍晚的凤客楼,灯火通明,宾客最是拥挤,店小二之间相传着话,远远听去吆喝声竟还带着几分调子的意思。

    灯舞摇曳,琴声起身。

    舞姬随着管弦声扭动着腰肢,勾人心魄的媚眼,诱惑的舞姿或许都是达官贵人来此的缘由

    雕梁画栋,绮丽天花同样让人眼花缭乱,分不开神到他处。

    “有人说这凤客楼最能体现京州城繁华,纸醉金迷,如今看来果真不假。”褚望遥看得有些忘我,思绪久久无法收回。

    华荀是这儿的常客,刚进门儿就有一个店小二认出了他,殷勤地快步迎上,脸上也挂着讨好的笑。

    “华公子您可有些日子没来了,怎么着还是老样子?”

    褚望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里人声嘈杂,她也没留意面前店小二在说些什么。

    华荀偏头看了看昂着小脑袋好奇地四处张望的褚望遥,勾唇笑了笑道:“烧酒就不用上了,然后把你家那几道招牌都上。”

    “得嘞~”说着店小二便开始招呼起来。

    “别看了,楼上请吧。”

    华荀为了方便在这凤客楼买了个雅间,与三五好友相聚之时,定会来这儿。

    店小二引着三人上了楼,雅间宽敞明亮,正值夹钟,窗户虚掩着,隐隐飘进的花香更是让人不由得放下沉闷,享受此刻。

    不过须臾,饭菜便已上齐。

    这饭菜的香气绵绵钻入鼻中,轻一下重一下的勾动着味蕾,催生着口水。

    褚望遥的眼睛都看直了,自己平日里常见的瓜果蔬菜竟被做得如此精美,她竟还有些不忍吃掉面前的菜品。

    华荀瞧着她这幅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样子,主动将筷子递到了她的手中,“尝尝看,这可都是凤客楼的招牌。”

    桑枝早已迫不及待,可是哪有主子还没动筷自己就先用的道理,她只能紧盯褚望遥,同时盼望着她快些动筷。

    眼瞧着褚望遥终于动了筷子,桑枝这才动手夹起了自己盯了许久的菜肴。

    “果真名不虚传呢!”她嘴里塞着东西,说的话含糊不清。

    褚望遥被美味冲昏了头,一时间忘了规矩,不顾礼仪地大快朵颐起来。

    她把嘴巴塞得满满的,根本不想讲话,她细细的体会着味蕾接触食物的每一秒。

    相比间,桑枝竟都比她要文雅些。

    “你这幅样子,会让我觉得你家里人一直虐待你,没有让你吃饱过饭。”华荀眉梢染笑,顺手递上了帕子。

    褚望遥闻言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就连咀嚼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呆呆地抬起手接过了他手中的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虐待倒谈不上,可吃不饱饭却是真的。

    她从小同母亲便是苦日子里熬出来的,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便是能吃饱饭,可来到京州后,她表面上衣食无忧,却时刻不得不守着规矩,就连用饭也得遵从什么文雅之道。

    她的眼神逐渐淡漠了下来,华荀也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言语中带着愧疚道:“抱歉啊,我这个人不会说话……”

    褚望遥无所谓的淡然一笑,言语轻快却略显沉重道:“没事儿,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我们谈一谈寻芳阁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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