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诡医院(十)

    世界时间十点整。

    一条数米长的红色警戒线,将吉沙市中心医院的二号住院楼围起。

    红蓝色的警车灯光,暗白色的路灯光,与数束晃动的光脑灯光交相辉映,衬得现场环境杂乱无章。

    警戒线外,一个个手持枪械的警察相隔五十米站立,严防死守那群嚎啕大哭,想要冲进来的受害者家属,还有那些个想方设法报道最新消息的记者。

    场内,统领整个吉沙市公安工作的警督长康祺裕,抬头仰望这栋因维度世界降临异变的大楼。

    原本住院楼应该有二十多个楼层,约七十米高。

    而眼前的这栋纸灰色大楼,俨然变成一栋五米多高怪诞的楼栋。

    它的外部轮廓变得十分模糊,大团谲诡的浓雾在后面翻滚,衬托得整栋楼歪歪斜斜。

    人没有站在侧面望去,这栋楼却给人一种前后宽度窄小的视野错觉。

    它好像在蹲着,灰色的窗户线条歪曲,里面有微弱的灯光透出,似乎是房子的想法,它在低头瞪着下方聚集的警察们。

    康祺裕因这个念头浑身一颤。

    即便上级领导派她出警前,给她打了一支预防针,可真正看见这场天灾对人与物的异化,才知道人在遇到灾难来临之前,想象力有多么的匮乏。

    身后传来人群中不间断的哭泣声,康祺裕忧愁地一边长按电子烟点燃,叼在嘴边,一边打开光脑手环,处理这个随时会被撸掉官职的烂摊子。

    上级的指令是,不能让联邦公民降低对中心区领导权的信威,也要尽量平息失去亲人的民众愤怒。

    滑动红头文件的万字内容,越往下看,她的脸色越隐晦不明,

    “滴滴滴”有一条信息发送过来。

    她点开查看,眼睛瞪大,将刚吸上的一口烟狠狠吞入肺中,然后肩膀耸动,剧烈地发出一串咳嗽声。

    耳边是下属跑上前报告的最新消息,“有几位家属一直撕扯着守卫警员,说自己的孩子,今天下午十五点整误入,死也要进来看看。我们查监控核实过,确认所言无误。”

    平日里能稳重处理各种公安大事的康警督,今日一改严肃,随性地猛吸一口烟,颓废地吩咐:“领着家属们去外围的等候室静候。对了,安排几位心理医生和急救护士陪伴。”

    一旁的下属听出言外之意,内心沉重地点头离开。

    外面不断集聚起更多的愤怒群众,市里又调过来一支武警。

    康祺裕不由地望向大楼,它蹲下来的姿势,好像又矮下两分。

    她顿时打断脑里的胡思乱想,怕是压力过大了。

    回到光脑的事情上面,康祺裕从文件夹里调出辞职申请书的模板。

    几分钟前,她收到的消息是,突维小队先去处理西六区的维度场。

    突维小队,是联邦政府今天新成立的紧急措施局,为各个政区组织的一支精良的小队,专门处理维度降临的事情。

    按照联邦的行政等级,八十六个政区划分为东,中,西三大区,经济政治越发达的区,等级越高,数字越排前。

    西一区没有受到维度影响,突维小队理应先来西二区处理。

    但万万没想到,西六区凭着近年高新科技的迅速发展,时常受到中心区的重视,真干出下面西十几区互相争抢资源的事。

    周围有人惊呼着跑动。

    康祺裕一抬头,看见令她毛骨悚然,死后也会恐惧入梦的一幕。

    高楼庞然大物,纸躯体遮天盖地,它皱折着纸腰,跪爬在地上,探着头,目光落在慢慢移动的蝼蚁,在寻觅,在伺机而动。

    【突维小队凌晨三点才能到达】

    烟头倏地熄灭,没有人能活下来了。

    *

    四楼的震动刚结束。

    一声雌雄难辨的嬉笑童音,声纹如同波浪,通过管状走廊扩散开来。

    “嘻嘻~休息时间到了,该玩捉迷藏啦~”

    “我们姐弟玩游戏从来都是有先有后,有来有往的。”

    “如果你们不能在两轮游戏中捉住我们,就要接受惩罚哦。”

    “第一轮游戏中,你们是捉人的一方。

    规定时间为一小时。

    划定区域是四楼所在的所有范围。

    游戏规则:找出我们八个小孩纸,然后猜拳定输赢。

    石头剪刀布,你们每个人必须至少与一个孩纸猜一次拳决定生死。

    如不参与,强制淘汰。

    我们猜拳赢了,你们就会被吃掉。

    我们猜拳输了,你们就能活下来进行下一轮的捉迷藏啦。”

    “嘻嘻嘻~游戏正式开始!”

    这一声嬉笑更甚恶意与玩弄感。

    “忘了告诉你们这栋医院越到后面,就会越倾斜,小心第二轮游戏一口被我们全吃掉哟。”

    童音没有下一句话,却久久回响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对于维度主的身份还未确定,对于最后一条线索还未找到,对于游戏规则还未清楚。

    但名为恐怖的刺尖,深深扎入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面。

    在场四人刚碰面没多久,马上就迎来最后两小时。

    岑元迅速用脑判断形势,说出见解:“我们与纸童是四对八,也就是至少一人对两个纸童。第一轮中,我建议四人分开,边找线索,边找躲藏的纸童。期间可以记住它藏的地方,时不时回来查看它是否溜走。快到尾声再选择猜拳。”

    “我同意,既然是捉人,猜拳那一环才是最危险的。”李青梨与岑元待的时间长,内心的天平毫不犹豫地倾向她。

    孙伟工听完纸童的玩命小游戏,忍不住抹一把冷汗,他没什么能耐。在三楼的时候,只会死死堵门四个多小时,不让纸人有机会进来,最终苟到杜钰她们过来营救。

    他脑子没那么好使,却是最惜命的,刚要举手支持,这边杜钰就开口发言。

    “这个游戏规则漏洞百出,从未说过猜到平局判的是输是赢。假设平局为输,我们有三分之一的胜率,三分之二的输率。反之亦然。”

    正当岑元以为杜钰反驳她,是为了说出新的建议时,没想到她只是补充道:“拖到最后反而有优势,快赶紧找到第七张线索图,得到最关键的信息,我们活的时间也越长。”

    岑元垂眸:“是的,无论如何我们共同争取的是活下来。”

    说完,她把丁磊的那条线索递出去。

    三楼的线索是杜钰找到的,她递过去时,眼睛扫过岑元的手,注意到穿戴的是医用手套。

    四人快速浏览完对方的图纸信息,不约而同地分开行动。

    岑元与杜钰选择搜索走廊的尾端,那里灯光亮度不比前三天明亮。

    怪物好像为捉弄她们,故意在加大难度。

    幽暗的病房里,亮度再弱,也丝毫不能减慢岑元的速度。

    她不忘回想第六张图纸的内容。

    男孩的右眼睛包着血红的布条,地上堆着横七竖八的病床物品,一片狼藉。

    他还挥拳对着女孩的头部打击,上画出两道残影。

    女孩一动不动地承受着,身上的青紫颜色块比之前加深,意味着淤伤很严重。

    难怪,难怪她觉得男童身上只出现一次伤,会让她感到一丝不解。

    六条线索串起出完整的事情发展经过。

    男人与女人相爱了,先后相隔一年生下一对姐弟。

    前十几年间这一家子幸福过。

    不知什么时候,男人暗地里陆陆续续对女人与孩子们施暴。

    女人很是护着最小的男孩,不使他受到很多的伤害。甚至于临死前,对姐姐的嘱咐也是保护好弟弟。

    女人死后尸体被男人摆到医院大门,向医院索赔大笔赔偿。但警察也知道这个男人的劣性,这件事没有被闹大传开,男人说不定还因此被拘留了几天。

    男人酗酒成性,没有母亲保护的两个孩子,承受着来自亲人的伤害。姐姐的小身躯也挡不住大部分的伤害。

    男孩也许就是这时对姐姐有了恨。在男人车祸后,眼睛严重的伤痛折磨着他,为向外发泄情绪,对姐姐挥拳攻击。

    这位14岁的姐姐后来会怎么做?

    岑元不敢妄断。

    整栋四楼响起几人翻找物品的动作声。

    纸人们会藏在哪里?

    岑元踩着地上的影子,走出病房。

    霎时间,她有所感应地回头一看,那块早就纸化的墙面。

    就一面墙,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不正常的模样在这里显得十分正常。

    她回过头,走进下一间房。

    那双红色蛛网状的眼球,随着影子一步一移。

    某张陪护折叠床的夹缝中的夹缝。岑元犀利地看出有一片纸在其中。

    手指头伸不进去,她用水果刀挑出来。

    这张3×3的小纸片是从泛黄的病单上撕下来,纸面写有一些字体断断续续,却很新的笔迹。

    不过写下文字的人似乎当时很慌张,笔水不足,写字的笔力虚浮,且字迹潦草。

    岑元认真辨认半天,大致确定是之前活到后面,同样参与捉迷藏游戏的生者留下来的。

    难为那个人在那种死亡紧逼的情况下,写上满满的内容。

    [第二轮只有二分之一的生存率,而且猜平局的人都死了,明明第一轮还可以平局活下来的。为什么?

    等等,它们第一轮出过的姿势,第二轮就只能出另外一个,这是我们的希望,我知道了!]

    问号打得很用力,似乎写字的人很不解地发泄情绪。

    感叹号点穿纸张,写字的人兴奋之极,宛如得到希望之神的指示,找到游戏的关键。

    作为后面参与游戏的岑元,看得心里咚咚一跳,很遗憾地知道那些人的结果,全都不幸丧命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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