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里,月华如水,草动鸟鸣,蒲扇晃动,伴着孩子的鼾声,妇人起身,孩子哭起来,又连忙怀抱着坐下,摇动蒲扇,思绪翻飞,姜绥看了,只觉得心中宁静。

    哑巴和面,哑巴舀汤,姜绥来后,哑巴冲她笑,姜绥掏出十五文,放在桌上,哑巴点头。

    姜绥坐下等饭,只听有人道了声“爹娘”,这一声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听着疲累,姜绥扭头,那人头戴青巾,短衣长裤,以布围腰,足着蒲鞋,不白,却也不黑,眼睛四处看,和姜绥四目相对,笑得有些羞涩,他走到哑巴面前,将布巾里的钱都倒了出来,细细数着,又放回十文。

    哑巴拦住他,他笑,道:“今天不一样,我今天一定能赢些钱回来,您就等着发财吧。”

    哑巴手比划着,姜绥看不懂,只能看出她神情焦急。

    哑巴手也比划着,一直摇头,掰男人的手。

    男人脾气很好,也不恼,只道:“还有人等着吃饭呢,二老先忙,我去去就回。”说罢,甩开哑巴的手,头也不回。

    哑巴神色抱歉,姜绥摇手,有个汉子坐到姜绥面前,小声道:“他儿子在别人家当轿夫,是个勤快的,人也老实,就是最近老往赌场跑,你看哑巴,也没法说话,这样下去,迟早出事。”

    姜绥点头,道:“就应该有人把他打一顿。”

    翌日晨,一名身着白色交领衫、褐色百迭裙,腰系海棠形白玉绦带,外罩黑色缘边青灰色鹤氅,手执羽扇的男子走进崔家书籍铺,男子扫视店内铺陈,入目便是用正楷书写着的“学做真人”四个大字,看不出出于何人之手,但笔势苍劲有力,两侧挂着写着“务本”与“德性”的竖幅,似是一人写的,只觉得店家定是位孤傲淡泊的儒生。打量两侧书架,上面书籍分类得当,整理有序。

    来人问道:“店家在吗?”

    杨羽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鸡毛掸子,小跑出来:“您稍等,我去叫东家。”

    装修前,崔佑请匠人给自己隔了一个小房间专门在内写作,倒不是自己家不好,只是这条街来往的多是见闻广博、德才兼备之人,他想离这些人近些。

    杨羽敲门,道:“东家,有人找。”

    崔佑放下笔,抬步走去,冲杨羽点了头,对来人拱手,道:“小生不才,经营着这间铺子,您有何时,不妨同我说道。”

    来人暗忖,这人哪里像是一个孤傲之人,温和平静,确是淡泊,道:“我听说你的老师是岳和谦,他有一本书,名叫《月下记闻》,是个孤本,我希望你能劝劝你的老师,不要把书一直藏着,总该让大家都见见。”

    来人看不出崔佑想法,又道:“一本书,随着时间流逝,难免会遭水火虫蛀,又或他百年之后书流到宵小之徒手里,岂不可惜。一人之力,不敌众人之力。”

    崔佑静默半响,道:“书的价值在读不在藏,若是那书是我所珍藏,我必不予吝啬。只是那书为老师所珍爱,我断做不得令老师为难之事。”

    半响,那人又道:“是我唐突了。”

    临走时,崔佑叫住他,道:“我在念学时,将这本书抄了一份,只是上有我自己的一些浅陋之语,若您不介意,明日我会取来送您。”

    那人有些惊喜,道:“多谢郎君。”

    将人送走后,几人继续整理核对、打扫书架。整完后,崔佑招呼大家轮流吃饭,准备走时,王佳乐叫住他:“东家,我,我......”

    崔佑静待,只听她道:“我今早做饭做多了些,您可以不必麻烦......”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若蚊蝇。

    崔佑微笑,道:“不必了,我家有位娘子,应当已经做好了饭。”

    王佳乐道:“若是没有做好呢,您回去还是等,不若吃这现成的。”

    崔佑反问,道:“你又怎知等待对我来说不是一种乐趣呢。”

    说罢便回家去。

    崔佑今日做了梅花绿豆饼,绿豆山药汤,吃了饭后,便赶去留仙居。

    到留仙居时,姜绥正在传菜,手中端着托盘,满当当的,崔佑只觉心惊:这么瘦小的身子,如何端得了那么多的饭菜;又觉入迷:她身上又喷薄而出的朝气与生气,她做事时认真又专注。

    她没有注意到崔佑,哪里能注意到呢,她觉得太累了,人怎么会那么多,早知道今天人有那么多,还不如在家歇息。在家不好吗?很好。我不想享受吗?也不是。若是在家无所事事,我也只会觉得累,不是身累,是心累,仿佛什么都在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仿佛在看书,又好像是什么也没看。仿佛被万物抛下,周遭和内心安静得令人恐慌。

    太闲了只觉得闲也是种负担。

    既然都是负担,身体的劳累总比心灵的空寂要好得多。

    姜绥如是想着。

    “岁岁,索唤还差一碗杏汤,一碗绿豆山药汤,另外羊杂碎再去催一下。”

    姜绥应道:“知道了。”

    忙完后,猛地看到崔佑,内心雀跃,可又想起昨日种种,又板起脸来,道:“你来干什么,昨天没人给你带话吗,你还来做甚?”

    崔佑含笑道:“我自是来赔罪的,明明是我爱慕你,却没让你明了我的心意,非但如此......”

    这人明明声音不大,姜绥却觉得他的话震到耳朵里、脑子里、心里。姜绥觉得自己一定脸红了,“你别说了,饭留下走人。”

    崔佑道:“你不听我说完吗?”

    姜绥红着脸,道:“谁要听你的废话。”说完后又觉后悔,咬着唇。

    崔佑见状,皱眉心急道:“你嘴不疼吗,又不是我的嘴,使那么大劲做甚?”说完便怔住,只觉得喉咙发紧。

    姜绥又羞又气,想骂又不知道骂什么,只恨自己嘴笨。

    须臾,姜绥道:“你手好巧,你经常做这些吗?”

    崔佑道:“哪里会,平常能吃得简单点就简单点,但给你做的话又觉得还是多花点心思的好。”

    姜绥心念一动,半响才道:“我明天不想吃绿豆了。你之前的文具袋还在我家呢,每次出门都说带给你,每次都忘。”

    崔佑道:“那我明天给你送饭的时候你带给我吧。你明天想吃什么?”

    姜绥道:“樱桃,我还喜欢樱桃。”

    突然间,有一人道:“你二人还要说多久的话?我能进去吗,还是回家的好?”

    那声音高亢,但不逼人,语速不快,却也不慢。

    姜绥循着声音看过去,那人不是姜鹤又是谁?提剑而立的不是白风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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