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下水

    话音刚落,顾氏陡然愣住了,一张脸瞬间拉得老长,这事没几个人知道,她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宋嬷嬷。

    宋嬷嬷也愣住了,转头看女儿红莲。

    红莲只一味地哭着摇头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顾氏又看向坐在一旁的儿子沈序之,母子对上视线,顾氏也看到了儿子眼中的一抹疑惑,只那疑惑转瞬即逝,他恢复了冷脸,面无表情地饮茶,好像此事与他毫不相干。

    顾氏心中明了,这件事她只同宋嬷嬷和儿子说过,儿子当时也并没有反对,所以,如今江乃容能知晓那必定是红莲说得没错了。

    这丫头恐怕是得意忘形了,又看着江乃容落水痴傻,怕是沉不住气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番心思下来,顾氏的面色越发冷了。

    红莲自然也看到了,老夫人恐怕真的以为是她乱说话了,一时心急开口争辩道:“老夫人明鉴,不是我说的,这事阿娘特意交代过我,我没同任何人提及过,从没有过。”

    完了,这算是认了。

    江乃容心中冷笑,面上却越发悲楚,哭道:“母亲,这是真的?郎君,你们,瞒得我好惨呐。”

    一个新婚的夫人被逼着第二日就要替丈夫张罗纳妾,这放在整个京城也是相当炸裂,所以,上一世,新婚第二日给婆婆敬茶时顾氏便给她出了主意,说:“这事是已经定下的,你若是痛痛快快去做便还可博得贤名。”

    江乃容就是听了这话才犯了蠢,上一世的她实在太在乎名声和别人的夸赞了。

    现在想想,愚蠢,愚蠢至极。

    “你莫哭,这都是误会。”顾氏赶忙安慰江乃容,又狠狠瞪了一眼宋嬷嬷,示意她管好自己的女儿。

    一旁的刘嬷嬷也赶紧上来安慰泣不成声的江乃容:“我的姑娘啊,你先别急着难过,先听听老夫人如何说,左右她一个下贱的奴婢说的话是不可信的,你可莫叫人扰了心神啊。”

    这话说得清楚,红莲就是一个下贱的奴婢,说话不作数,只要老夫人否认这事就堵死了她攀高枝的心。

    “可是,她,都承认了。”江乃容这次终于看向了坐在一旁如老僧入定的沈序之,“若是她信口胡诌,那便不能轻饶。”

    听闻这话,红莲第一个沉不住气了,哭诉道:“冤枉啊,红莲什么都没有说啊。”

    说完她又指着江乃容道:“你莫要信口雌黄,我何时同你说过这话。”

    她当真是个糊涂的,这个时候还在纠结是不是她说的,那都已经不重要了,江乃容心中冷笑却不接话。

    “不是你胡说八道,还能是谁,简直猪油蒙了心。”顾氏呵斥住她,“无中生有。”

    这算是否认了。

    顾氏不是傻子,这个时候闹出乱子,江乃容张扬出去,外头的宾客、贵人们知道了,一夜之间尚书府就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她苦心多年经营出来的好名声就毁于一旦了。

    顾氏的眸光又一次落到了儿子身上,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二郎,你说呢。”顾氏开口。

    “全凭母亲做主。”沈序之道。

    得,太极又打回来了,顾氏心中郁闷却也只得隐忍不发。

    沈序之短短的几个字将自己摘了出去,顾氏太明白她这个儿子,从小就性子冷淡,不及长子听话、孝顺,也比不上三儿子机灵、嘴甜,一门心思读书入仕,如今虽然官职在几个儿子里是最高的,却也是同她最不亲近的一个。

    当初也是他自己说要娶江家的女儿,不然顾氏是绝不会答应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

    无奈,这个儿子实在太有主意了,她丝毫奈何他不得。

    话说到这里,不表态是不行了。

    顾氏叹了口气道:“纳妾之事纯属无稽之谈,红莲以下犯上,先关进柴房思过。”

    说完瞪了一眼跪在地上欲言又止的宋嬷嬷,止住了宋嬷嬷求情的话。

    那一刻,江乃容的心是凉透了。

    顾氏就这样轻飘飘地处理了,只是关进柴房思过而已。

    她心里明白,只要宋嬷嬷在红莲早晚都会出来,过不了几日纳妾的事便又会重提,明日不纳妾,那十日后呢,一个月后呢……

    上一世江乃容早已对沈序之冷了心,这辈子对他纳妾无动于衷,她咽不下的是这口气,他沈序之纳妾一百房都与她无关,但就红莲不行。

    但眼下,这事她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况且治标还得治本,红莲只是表象,后头的宋嬷嬷才是个麻烦的。

    上一世,二房的一切大权把在宋嬷嬷手里,江乃容在自己的院子里竟都做不得主。

    现在,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骑在她头上,只要她还在沈府一日,她院子里的事、她的人、她的一切就容不得别人插手。

    所以,必得乘胜追击。

    “母亲。”江乃容掖了掖眼泪,“多谢母亲为儿媳做主。”

    这话出口,顾氏显然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江乃容的家世平平,父亲没什么出息亲生母亲还是商贾出身,若不是看在她在京中的贤名,是个好拿捏的,顾氏决然不会应允这门婚事。

    如今看来,果然是个好糊弄的。

    眸光掠过宋嬷嬷,二人算是心中满意了。

    此时,沈序之也看了一眼江乃容,只是那目光中透出了几分鄙夷和轻描淡写,他好像对于自己的妻子如此好说话十分不满。

    江乃容自然察觉到了这目光,只是不明白他为何不满,难道这不是他们一家子谋划的诡计吗,她好说话事事应下难道不正是他乐见其成的吗。

    不去管他,这辈子她也懒得再去揣测他的心思。

    “可是母亲,若是父亲母亲和夫君执意纳红莲为妾,儿媳自是不好说什么。”她露出小媳妇一般懦弱的表情,看着顾氏,眼中滴落委屈的泪水,“可是方才红莲还说……”

    她看了一眼宋嬷嬷,道:“现在二房的账目和掌家权都落在宋嬷嬷手里,宋嬷嬷是府中的老人,又是母亲身边的人,儿媳自然信得过,可是红莲说,宋嬷嬷并没有交权的打算,而是要等红莲诞下子嗣后将二房的权利一并交到红莲手中,母亲,儿媳不明,她说这是您的意思,那儿媳嫁入沈府又算什么人?”

    柔柔弱弱的声音,期期艾艾的小媳妇一刀见血,问出了最让顾氏没有脸面的话。

    她的确是有意让宋嬷嬷拿捏江乃容,可是方才江乃容所说的盘算都是宋嬷嬷和红莲母女的小算盘,顾氏不知,上一世,江乃容也是在后来的日子里才慢慢体会到的。

    彼时,已经晚了,但是现在不晚啊。

    果然,这话说出口,宋嬷嬷立马变了脸色,上前辩解道:“夫人,没有啊,老奴没说过这些啊。”

    刘嬷嬷见宋嬷嬷开口,自然寸步不让,骂道:“你这下作的老奴,一定是你撺掇老夫人,让老夫人和二夫人生出嫌隙好从中得利,你没说过,你没说过咱们夫人又是如何知晓的?”

    是啊,没人说,江乃容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见鬼了。

    其实江乃容这话说中了一半顾氏的心思,只是另一半竟是连她都被算计进去了的。

    顾氏彻底生气了,她一直以为驭下之术要恩威并施,却从未想过宋嬷嬷竟生出当家做主的心思,如此一来岂不成了她是这二房的正经婆婆。

    “你这老奴,竟有如此野心。”顾氏也是被气着了,也顾不得维持体面斥道,“是谁给你这样大的权力和胆子,竟让你生出当主母奶奶的心来。”

    “夫人,夫人老奴……”宋嬷嬷还想辩解,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

    她到现在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是红莲说的,那这妮子当真是自不量力了,不然还能是谁说的,二爷,不可能……

    糊涂,一笔糊涂烂账。

    江乃容看了眼顾氏,只见这位一贯和善慈爱的婆母此刻面色铁青苍白,怕是当真给气着了。

    再看看一旁的沈序之,对上那双深眸,一瞬间,江乃容竟从中看到了怀疑、玩味、诡谲……

    那一刻,她只觉得寒心,默默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沉默片刻,顾氏也逐渐恢复冷静见儿子不作声,大约也是觉得自己丢了脸面,但仔细想一想又觉得此事颇为蹊跷,便想暂时按下此事再慢慢详查。

    “宋嬷嬷,枉费我如此信任你,今日的事你也不用多说了,先出去吧。”

    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这,江乃容自然不能答应,道:“且慢。”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还有一事,方才儿媳就在想,自己好端端地如何就能落水呢?”

    顾氏的脊背一下子绷紧了,宋嬷嬷也睁大了眼睛,这又是什么意思。

    “儿媳想,或许是儿媳的这桩婚事碍了某些人的眼。”她的眼神慢慢变得飘忽失神道:

    “儿媳如果没有记错,落水的时候分明就是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今日婚礼主事的是谁呢,这事母亲得好好问一问她,如果当真有人接二连三地想要加害儿媳,那儿媳是必须报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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