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二

    陆衍在邪魔边上摸不着头脑,回眸时看到自家师妹正笑盈盈地望着厉九野。

    他顿时心里一堵,也顾不得深究了,一声“红鸾”在微妙的妒意驱使下脱口而出。说完后又有些紧张,怕她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陆衍其实没这样过,太一弟子那么多,喜欢师妹的也不少,他从未担心过什么,因为师妹往日总是无心情爱的模样。

    可现在,她似乎对厉九野很有兴趣。

    从昨夜的执意留宿,到今日的眉来眼去,她还睡了他的床!他们才认识多久?

    想到这些,陆衍一颗心就不受控制地揪起来,乱成一团。

    “嗯?”红鸾却没察觉出师兄的异样,听到呼喊后有些奇怪地走了过去,“怎么啦?”

    难不成是从邪魔身上发现了什么?

    红鸾撇眼看着那几道剑痕,都是师尊教的剑招,她还特意模仿了师兄收剑时的习惯,轻易应当分辨不出。

    她神色如常地问:“是要将它们埋了吗?”

    陆衍正担心暴露出自己的心绪,闻言顺势点了点头:“先烧了吧。”

    泛着温润光芒的灵火在邪魔身上燃起,红鸾和师兄一起施术,余光看到厉九野环臂倚在门边,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偶然相接的瞬间也没有挪开。

    像风一样缠绕过来,存在感强得让人无法忽视,红鸾定定地瞧了会儿晃动的火光,而后微微偏头,冲他眨了眨眼。

    厉九野没有什么回应,冷淡的眸光却有明显的软化,片刻后,他慢悠悠地扫了下陆衍的背影,像是在问:你不怕他知道了?

    红鸾于是飞快地收回了目光,专注地盯着逐渐燃成灰烬的邪魔,也就没看到厉九野唇畔勾起的一抹淡笑。

    处理干净邪魔,二人便该告辞了。

    可厉九野又留他们用了一顿早饭,甜香的小米粥被端出来的时候,红鸾没能拒绝。

    她捧着碗坐在窗边小桌,听见厉九野问了句:“不知两位道长师从何处?”

    话是这么问,却只看着红鸾。

    陆衍坐在他们中间,闻言礼貌而疏离地答道:“小门小派,不值一提。昨夜多谢阁下借宿,若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告诉我们。”

    红鸾也跟着点点头,筷子戳着一块红烧萝卜,是甜辣味的,不知厉九野是怎么将平平无奇的萝卜都做得这么好吃的。

    “确有一事。”厉九野接着说道,而红鸾的目光也终于从萝卜挪到了他脸上,他语气平静地说,“我想和两位道长一同修行。”

    红鸾明澈的眼眸显露些许意外。

    而陆衍已经皱起了眉,不假思索地拒绝道:“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

    红鸾与厉九野几乎同时发问,红鸾飞快地瞥了厉九野一眼,又看向陆衍:“师兄,我们明明......”

    明明有在招弟子。

    但顾虑到师兄,红鸾没说出来,只是纳闷地抬着眸。

    陆衍放下饭碗,对厉九野说了句“抱歉”,然后拉着红鸾出去了。

    “哎?师兄!”

    红鸾不明所以地唤了一声,有些懵地回头望了望厉九野,旋即便被陆衍更快地拉走了。

    二人一直绕到屋外的田埂上,荒野无人,只有飞鸟扇着翅膀掠过。红鸾转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很不解地问:“师兄你做什么?”

    陆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那么小气,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但此刻,他也没打算收回自己的话,厉九野不能跟他们回太一。

    陆衍转过身,面前的师妹咬着唇,乌黑的发丝在脸侧轻晃,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无辜与惊讶,她不会理解他的异样。

    陆衍清了清嗓子,意味不明地问:“你想将他带回太一?”

    红鸾凝望着师兄的脸色,顿了顿,“嗯”了一声,有些迟疑地说道:“我记得下山前,外院长老还在招弟子呢。”

    若厉九野根骨出众,也许还能成为内门弟子或亲传弟子。

    就算没有灵根,若他愿意,也能在外院留上五至十年,期间可以去学堂,只不过得跟着长老们干些杂活。

    红鸾不明白师兄为何拒绝得那么干脆。

    “我们都不清楚他的来历,怎么能随随便便把人带回去。”陆衍罕见地沉了脸色,他知道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但也没办法,他接受不了师妹在太一和厉九野朝夕相对,生出情意。

    红鸾抿了下唇,试图反驳:“他只是山里普通的村民,又不是什么邪魔歪道……”

    “师妹。”陆衍深深地看着她,有些问话临到嘴边还是没说,只怕一旦问了反而是点醒了她,就算醒也该是对着他,而不是一个才认识两日的陌生男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当今世道邪魔作祟,他却独自一人住在深山老林里,实在蹊跷,也不知父母亲族在何处,这样来历不明之人,带在身边要我如何放心?”

    红鸾闷闷地撇过眼,很小声地说:“我也没有父母亲族,来历不明。”

    “我没有说你!”

    陆衍心慌地捏了捏她的手,再也维持不住方才严厉的脸色,只心疼地哄道:“瞎说什么呢!你是师尊亲手带大的,看得如亲生女儿一般,我们这些师兄师姐哪个不把你当亲妹妹对待?难道在你眼里,我们都不是你的亲人了?”

    红鸾仍是可怜兮兮地抬着眼眸。

    陆衍无奈道:“那我还是父母双亡呢,直到七岁才被师尊从外院领到了天枢,说起来是不是比你还惨?”

    陆衍心头一梗,也不知为何要比谁更惨。

    “师兄……”

    红鸾小心翼翼地晃了晃陆衍的手,耷拉着肩膀显得格外乖顺,让人根本没法拒绝她说的话,“既然咱们都是同病相怜,太一那么大,多他一个也不多是不是?”

    陆衍能说什么,对她也狠不下心,刚想出声便瞧见一个老伯远远走来,背着一捆刚砍的柴,苍老的脸上挂着朴实的笑,看起来腿脚不太好,差点从田埂边滑下去时,红鸾及时扶住了他。

    老伯连连道谢,拄着木棍朝半坡的小屋走去,边走边道:“人老了就不中用了,才走了这么几步,就累得慌——”

    话音未落,那双浑浊泛黄的眼珠突然闪出些神采,老伯抬了抬头,对着高处瘦削挺拔的黑色人影扬声道:“嘿,九野也在呐!”

    厉九野便跨步过来,黑色的衣角拂过草叶,停在一截艳红的裙片附近,话音依然平淡:“阿伯。”

    他将人扶进了院子,红鸾和师兄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后面,看厉九野帮阿伯解下背上的木柴,又倒了一碗水,然后熟练地挥着斧头,将不太规整的枝木劈好,堆整齐,捆结实。

    “九野是个好孩子。”

    老伯一口喝干了碗里的水,抹了抹嘴,笑着夸道:“他爹妈去的早,自己孤苦伶仃地跑生活,还总记得回这老宅看看,拾掇拾掇,不然这房子就该塌了,连个念想都留不住。”

    “是个孝顺孩子。”老伯叹了一口气。

    红鸾随口附和了句,瞄了眼沉默的师兄。

    她大概琢磨出了师兄的意思,下山前,师尊曾叮嘱他们凡事都要低调小心,留个心眼,不要多管闲事,打不过就跑。

    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拒绝也算合理。

    但红鸾自己,就像昨夜初见时萌生出的想要认识一下的想法一样,她此刻依然想和他继续认识下去。

    厉九野长得不错,做饭好吃,而且面冷心热,恰巧也有志修行。

    就此别过的话,未免可惜。

    *

    老伯只是过来歇脚,没一会儿便走了,而厉九野仿佛是明白了他们方才的意思,也不再提修行的事,只问他们接下去要往哪走。

    照例是陆衍答话,他回得很快,红鸾几乎来不及张口。

    “我与师妹往西走,去宁朔。”

    他多说几句,师妹和厉九野就少说几句,陆衍是这么想的。

    “那正好。”厉九野慢条斯理地掀了掀眼,目光始终对着红鸾,半点没分给一旁脸色不耐的陆衍,“我也往西,不知可否与二位道长同路?也好有个照应。”

    这是个无法拒绝的要求,不然就太明显,太小气了。

    可陆衍心里的闷气却越来越重,厉九野收拾的时候,他便独自站在田埂上,劝自己冷静下来,只是同路而已,宁朔的事一办完,就分道扬镳。

    红鸾站在中间,去哪也不是,她往前看看师兄,又往后看看厉九野,最后还是朝师兄迈了一步,讨好地叫了一声:“师兄。”

    “你在恼什么呀?”

    她是真不明白,难道是杜长老交待的事太难办了,在发愁吗?

    可红鸾没得到答案。

    三人上路时,师兄又恢复正常了,会和她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而厉九野就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红鸾没找到什么和他说话的机会,因为师兄突然变得话多起来。

    可她能感觉到,厉九野一直在看她,很难得的间隙里,他们会偷偷相视一笑。

    直到宁朔城外,师兄不得不与守城的士兵交涉,排队,查验身份,说明来意,需要一些时间。

    红鸾站在一边等,而厉九野正好停步在她身侧,她微微抬眸,而他也低头看了过来,夜风将他身上如覆雪青松般的清冽气息送到她鼻尖,红鸾笑着问:“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厉九野半垂着眼睑,似在思索,他本就站在阴影之中,整个人仿佛要融入黑夜。

    可当他抬眸望过来时,不论是那张脸,还是那双眼,都清晰明亮得让人无法忽视。

    “喜欢看你。”他低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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