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魔征兆

    月色流进窗内星子辉映。廊下黑衣人恶心得想吐,束仙绳禁锢下的身体是僵硬的,他随着风晃悠,活像鬼。

    范知州明知晃动的影子是倒吊的人,明知那是凌宣的手笔,依旧缩在颜佑身旁,眼皮颤抖不敢看,更不敢闭上眼,无意识攥紧嘉佑的小手。

    嘉佑困倦昂起头,咕哝:“知州哥哥,你抖什么?”

    范知州僵硬转头,从唇齿间蹦出几个模糊字节,“须有大哥,你放他下来,嘉佑会害怕的。”

    颜佑指尖冰刺飞出窗外割断束仙锁,浑身疼痛、惊吓过度的玄冥宗弟子脑壳“砰”地砸在石头上,正是突刺有角的石头,再一次流血,实在是惨不忍睹。

    范知州莫名害怕起来,凌宣惹不得,颜佑也惹不起,亏他认为是自己运气好,原来前段时间是他俩看情面留了一手了,否则凭借他的和智商早半死不活了。

    “得罪不起,没有鬼怪,假的假的,”黑夜无端放大恐惧和心声,遥远灰色的记忆钻入范知州脑海。

    风里细小的声音呼唤着哀嚎着,凌宣直挺坐起抄起剑,目光呆愣,往外走,脚步沉重。

    少年怪异的举动与暴虐滋长的灵力,惊得屋内三位男子纷纷站起,被吵醒的嘉佑也迅速爬起,那是本能的反应对于未知的警戒。

    “二哥,你去哪里?”嘉佑大喊,颜佑借剑站稳抱起嘉佑,目光落在屋内刚升起的结界上,清越的嗓音早已沙哑,“劳烦范仙君相助。”

    她竟真的有入魔征兆!这等实力怎会是她这新手该有的深厚底蕴。

    月光如练,无人欣赏,执剑少年,迷茫举剑正对准疯狂求救、直直退缩悲惨玄冥弟子的眼睛,“别…别杀我,别——”

    凌宣嘴角吐出犹如地狱森寒的字眼,“你、们、该、死!”

    剑身星光流动是夜色里一抹惊艳的美,也是他即将面临的惊险与死亡。

    范知章双手并用剑身攻击厚如墙壁的结界,范知州咬牙帮忙,决不能让凌宣动手,一旦错了再无法回头。

    失去的不仅仅是道心更是相处的家人朋友,这便是修仙界最为无情的法则。

    结界渐渐开裂,范知章缩身钻入拉开的壁口,一跃而出,双手结印间扯开泠泠丝雨,“去!收!”

    束仙锁骤然出现紧紧绑在凌宣举剑而下的左手腕骨,白红相间,凌宣不知疼痛,执着拉扯力度想挥剑砍死黑衣人,空气里冷雨阴冷入骨髓。

    颜佑放下嘉佑,低喝:“范知州送我出去。”

    颜佑灵力用尽尚未恢复,范知州深知事态严重,入魔着相只有一个结果,凌宣会被师叔杀掉的。

    结界已然恢复正常,这竟是凌宣的实力?

    “好。”被压制的灵力自指尖流动,范知州大喝一声,“风扯,开!”

    结界终于支持不住,壁口层开裂,颜佑趁机矮身滚出,见状瞳孔微缩,“别动她!”

    嘈嘈杂杂的打斗骤然停止,范知章手里的长剑正抵在凌宣发红的眉间,同样冷声拒绝,“不行!他已着相,”剑尖再近一分。

    他走的路是为要杀尽一切危害人间的人、妖、魔,绝不会因一人心软,哪怕他是知州为数不多的朋友。

    凌宣听见颜佑的声音,理智渐渐回归,眼睛一红一黑,两种思绪不断拉扯,她头疼欲裂,眼前纷飞陌生的画面,“佚名”剑不安颤抖。

    喉咙里血沫堵住她喊救的话,“大……哥,啊啊啊,不,”癫狂再入识海。

    她用力砸头,好疼好疼啊。

    颜佑一咬牙手里躺着块令牌,冷声道:“范知章,退下。”血液聚力穿透血管肌肤涌向令牌。

    范知州与嘉佑刚迈出脚,只见颜佑浑身浴血,令牌光芒如白昼,这是?

    范知章神色微顿,剑尖却不肯收回半分,“仙门令牌?恕不从命,无人可保证他不会成为下一个危害人间的魔物。”

    令牌染上颜佑的血,仙咒术起:“闭嘴,她是人,不是魔,退下,日后她若入魔,我拼死堵上仙途也会杀了她,绝不危害修仙界和人界!”

    范知州和嘉佑不忍心别开脸,青年的血液滴滴答答融合细雨落在院中,一时间细雨骤然停止,黑夜突变晴日,哪里来的光——

    令牌的光芒是炽热的,一如颜佑发下的誓言。

    范知州心想:凌宣遇见这般为他着想的须有,当真是幸运。

    范知章移开剑,缓慢道:“这只是他入魔的第一阶段——入幻境暴虐阶段,仅凭你一人,无法压制那股魔气。”

    颜佑收回令牌,黑夜再次袭来,他上前几步,弯腰拉起疼哭的凌宣,散开束仙锁,修长如玉的手指卡在凌宣脖颈上,眼里闪过怒意和怜悯,以及微不可查的失望与无奈。

    两息间,他再恢复成清冷的修者,出言呵斥:“凌宣你过了。”

    凌宣茫然无辜抬起眼,恰好颜佑脸上滑落的血滴入她眼眸,灼热了那只红气弥漫的左眼,热气升腾脑子一阵清冷,明明是炽热的温度,她灵识却一片冰寒,瞬间恢复了清冷,左右观望,方才癫狂的举动她清楚记起,嘶哑悔成哭腔:“大哥,你受伤了。”

    “是我,对不起。”呜咽声响起,她身体脱力下滑,紧紧挨着颜佑小腿。

    恐慌成真了。

    嘉佑紧紧抱住颜佑左腿,荷包蛋大小的泪水裹了水纹眼眸,“二哥,大哥疼!”

    黑衣人正准备悄悄溜走,这几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范知州撇眼一扫,“哪里跑?”

    黑夜人挣脱不过,陡然目光涣散,气息归无,嘴角流出浓黑的血。

    这一夜再无人入睡,屋内五人分坐。

    隐于暗处的阴谋第一次展露了一角。

    未知真假,三位青年陷入思绪。

    凌宣握紧佚名埋头看地面,粉尘虽小遇火会爆炸,她这具身体是不定时的炸弹,一招发疯会伤害到身边的人,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她只想好好活着而已。

    原来不光是那二十年,还是这里借人身体的三年,不,一年多,皆是让她万劫不复吗?

    “凌宣?”

    颜佑的声音依附在她耳侧,凌宣极快从糟糕的情绪里抽身,“大哥。”

    “谁准你定自己罪的?”

    颜佑费尽心力侧过身,眸光淡淡望向苦恼挣扎绝望情绪布满的凌宣,她这副低落模样令他心生不爽,见过她为逃命不惜跪下嚎哭;在小世界里为存活奋力打头阵,满地藤蔓直追她一人,狼狈躲避藤蔓枝丫破声喊救命扰乱他疗伤;叽叽喳喳自言自语说些奇怪的故事,举止怪异口中常出污言秽语,他常被她不知分寸惹怒,偷窥他上药手法,言语里试探捉弄他。

    陷入幻境里,颤抖害怕躲在他身边;为挣人钱财不吝啬满嘴甜言蜜语;面对人间的欺压百姓的官员,先抬高后威胁;为照顾嘉佑每日晚睡早起,明知自己天赋异禀却慵懒不肯勤奋修炼。

    是,她有错,而这样的她是鲜活的,凭什么因为百年前的一人堕落,便将刚生心魔之人提前扼杀掉。

    师尊常言:颜佑啊,你不偏不倚的性格,常常看起来一根筋,确实真正的心怀天下,或许你才是人间正道的代表,仙门令交付给你最为妥帖。不过,人生不只是修炼,还应体会常味人生百态,未来你有一日可证大道,回想一生却平平无奇,那时若事出反常,未有对应经验,你该如何?

    仙门正道这一代唯有他颜佑寂寂无名。他不在意名声鹊起之事,自幼他生活里只有修炼一道,从未觉得有何不该。

    师尊强逼他下山,且归期不限,送他下山时,喜悦溢于言表,若非碍于颜面怕是早已欢呼跳跃。

    而今,难题登场摆在眼前,他不相信凌宣是厮杀如狂的人,不惜用仙门令立誓,他的路,并非是将未发生的事情一棒子扼杀在摇篮里,那是无能者为自己找的借口。

    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不是他追求的仙途。

    凌宣性格,与他那人人夸赞的师尊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太过相似。

    他信师尊,也信凌宣。

    “大哥,我——”

    “手腕移过来,”颜佑不理会她啜泣的事情,见人往后挪移,催促道:“快。”

    嘉佑小小的手拉起凌宣往前走,“大哥,二哥交给你,”小嘴微扬下定决心道:“二哥,我以后会保护你的,大哥也会保护你,二哥要——”他学着凌宣握拳,大喊:“加油!”

    凌宣眼泪又要落下,用衣袍拭泪,“好~”

    凌宣认命闭上眼等待颜佑审判。

    范知州擦了擦嘴角,拉过面容俊朗端坐的范知章,小声问:“师叔你不会再杀凌宣了吧?”

    他师叔作为他亲哥,他深知道那年屠杀改变了师叔的道心,唯恐师叔再度动手,凌宣也是受害者,他们都是受害者。

    再说不是还未真正入魔吗?仙门正派养出一个魔物,百年惊恐,为此斩杀无数弟子,这修仙界真可悲。

    凌宣左等右等悄悄掀起眼皮,却见颜佑银色面具外泄裂开了,露出一半平静无波的眼眸。

    凌宣即刻瞪大眼睛往上看,而后反应过来,难过收回手,“大哥,你先疗伤不用管我。”

    “别动,”颜佑灵力在她经脉里流走一遍,只剩识海尚未探索。

    答案隐约露出一点苗头,竟是这般,看来只有这个办法了。师尊应当知晓他用仙门令立誓的事了,只能加快动作,希望结果是好的,他不愿意她在修炼途中迷失。

    既然有缘遇见,得她一句大哥称呼,前方艰险,他亦会迈出脚步寻求压制之法。

    北边两国交界处,风沙四起,红衣小孩紧紧握住仙长,逆风而行。在他眼底漫天黄沙化作一个个低垂脖颈断气的人,剑尖入干涸大地,剑柄撑起青雾遮盖的天。

    这是未来的场景——人间无生机。小孩严肃的表情泄露了不安的担忧,但这话他不可说与任何人听。

    往日他年幼讲与他人听,引来祸患,救下他的仙长告诉他:来自天道的启示,万不可公众于世。

    小孩心慌间趋步跟在仙长身后,顶风走出几里,尚未踏入蓟国,风沙形象巨转,莹亮且耀眼的星光牵连他人命运,那些断气的人竟如常人般行走正常,像是、像是重新活过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零星几颗星子以中间那颗最亮的星子为首,星子间多了命运的锁链,相互联结成为一张巨星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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