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贰

    闫队长带着全部的赈灾银前往附近几个城收粮,几个城最大的几位粮商得闻他们是四殿下的人抗旱救灾后,也只愿意便宜一成,而这便宜了一成的粮价依旧贵如金。

    闫队长没多话,以国难当头哄抬粮价的罪名直接把人抓了。某个粮商说自己有皇后母家永定侯那边的关系,闫队长见此人敢威胁自己,直接用大刀抵着该粮商脖子,逼着他交出粮食,又用此办法,逼着其他的粮商交出粮食。

    闫队长数出值十万两白银的粮食,丢下赈灾银,带着粮食一刻不留返回申城。

    陆队长带着手下亲兵,一边挨户搜查沿途收尸,一边将尚有口气的灾民安顿到一边,那满车触目惊心的尸体一瞬间堆成了小山,尸臭味混杂着热浪扑面而来,然没有人多说一句话。

    跟在后头一道做事的小虎见状,心中顿也肃然起敬。比起这里死掉的人,他真的太幸运了。

    一日一夜后,闫队长带着赈灾粮匆匆赶回,陆队长早已让人在申城东西门两个地方支了棚子,只等粮食到后煮上。只是他们人少,又都是武将,煮个粥都是兵荒马乱。

    元良良知道灾民不可能只是喝粥,她趁聂夫人姚夫人还没回来,便带着春雨去帮忙做馒头,只是好像她们也不比亲兵能干上多少。

    原本在府衙各处安窝的灾民在四殿下一行人到来后,他们就被归拢在了一处,但依旧是在府衙内住着。元良良想起他们其中几乎大部分都是女人孩子,于是去找她们帮忙。自从殿下来后,住在府衙内的灾民几乎没被饿过,自是愿意听从安排。

    于是元良良带着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人开始熬粥做馒头。她们也不是不会做其他的,但粮食有限,灾民却太多了,只有熬薄薄的粥和蒸出大大的馒头才能让灾民多顶些时日。

    四殿下某次路过由府衙前厅改造的膳堂,也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慑住。他看到他的良夫人几乎和灾民没有区别,头发用布缠着,身上是几天没换皱巴巴的脏衣服,小脸也未涂脂擦粉,因为帮着烧火,还熏了满头满脸的灰,可他觉得依旧很美,甚至还是那样让他窒息。

    其实元良良还是很想在殿下面前保持她宠妾的高贵美丽,奈何她许多漂亮的衣裳因为四殿下之故没能带出来。一共三身衣裳,洗了的没干,也没人帮她洗,她自己又懒得洗。再说她发髻也是一样,没人梳,洗一次还废水,洗脸也废水,喝的都不够,还能怎么的。

    聂夫人和姚夫人仅带着两个亲兵去外城寻大夫,单单贴布告就差点要了她们的小命了。布告是元良良写的,以四殿下的名义,一番慷慨陈词。

    “天日昭昭,人心灼灼。中州之旱,乃天地使然,本殿深知人之渺小,非可抗衡,然本殿有志与天一搏,需卿助力,共勉之。”

    布告正文下是:“需大夫人数:但凡学医者来者不拒。”

    “大夫月钱:面议。”

    “四殿下下榻处:申城城守府衙。凡有志之士皆可前往。”

    两位夫人用了两天,在好几个城的热闹地段都贴了布告,又按照事先在府衙商定的去各个大小医馆借大夫,又用半个下午,在光天化日下租了一个十分显眼的位置招收大夫,一直到太阳下山,总共也没几人。不过布告贴了,医馆去了,也招了几个大夫。她们的任务是完成了。

    两位夫人带着几名大夫回到申城府衙时已是天黑,走进府衙正堂时,恰巧碰到议事完出来的四殿下。两人请了安,四殿下明显也看到了她们,转头冲门旁的亲兵道:“给她们拿俩馒头。”说着大步走远了。

    两位夫人盯着殿下背影,又互看一眼,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什么。

    “殿下这是……”

    把她们当灾民了吗?!

    从前厅走来的元良良看到这一幕,憋笑憋得脸通红,这殿下竟连自己的侍妾都没认出。殿下从她身旁走过还当她不舒服,停下脚步皱眉询问,元良良摆摆手又挥挥手示意自己没事让他赶紧忙他的去。等殿下一走,她忍住笑,一脸关切走到两夫人面前,本想着慰问两句,但看到两人的样子她实在忍不住。

    聂夫人和姚夫人黑着脸看她,元良良为自己的笑向她们郑重道歉。两位夫人也是真的辛苦了,头发像鸟窝不说,还把自己晒成了砚台。

    姚夫人气愤道:“你又比我们好到哪去?”

    元良良彻底笑不出了。她还真的没比她们好到哪去。昨晚难得照回镜子,发现自己不仅黑了丑了,最主要还长肉了。春雨盯着她的肚子还问她是不是背着她吃什么好吃的。天地良心,她和大家一样的伙食!可是大家都瘦了,偏就她胖了。她真的有嘴说不清呀她。

    有了大夫,那些吃错东西的灾民渐渐好转。

    如今的申城看着一片形势大好,然而只有四殿下及他的下属知道这只是表象。他们需要更多的粮食,需要灾后重建,还有大夫,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银钱,而四殿下已经没钱了。

    公中的十万两都用来买了粮食,请大夫以及收敛尸体的开销都是他四皇子府出的。四殿下第一次觉得银钱真的很重要,他以前但凡少拒绝那些送礼的也不至于今日捉襟见肘。

    也是因为此,之后回到京都的四殿下再没拒绝过别人塞的好处,不仅他不拒绝,还让他的良夫人也别拒绝,还表示多多益善。

    在进入申城的第六日,四殿下见到了中州州牧林耿和十七城城守,不,现在只是十四城城守了。申城、宛城、驿城这几个灾情尤其严重的地方的城守都跟着逃难去了,至今下落不明。四殿下自是不会在这当头花人力去找他们的,不过秋后算账嘛,哼。四殿下要他们好看。

    林州牧和众城守表示他们之所以姗姗来迟,是为了处理自家府衙的政务。毕竟这旱灾影响了整个中州十七城哪。

    底下跪着的洛城蔡城守腹诽:“他才是真的政务繁忙好吧,不仅要管城内,还要倒贴银钱管城外吃喝拉撒及收尸。他们一个个都闭紧了城门,哪个有他忙的?”要不是怕得罪人,他早禀报殿下了。

    四殿下豁达,道:“无妨。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一听殿下这话,众城守是又惊又怕。

    就听四殿下道:“如今灾情最严重的是申城宛城驿城,要帮助三城百姓渡过难关,就要大家一起努力。你们都是中州的顶梁柱,既受中州十七城百姓的跪拜,那自然要为他们尽一份力。各方都捐个吧,捐银捐粮捐水皆可。今日我们就在这讨论捐多少,怎么捐。”

    大家都懵了,怎么殿下不是因为百万两赈灾款找他们来的?

    其实,四殿下也想知道百万两的去处,但想想也知道无非是进了这个那个的口袋,兴许还有前任赈灾大使钱文瀚也偷摸了。这也不是进了一个人口袋,追究起来势必牵累太多人。如今这关口,他还需要他们的协助,不如将这百万两让他们以捐赠的名义吐出来好了,还省得他又费心又费人的去查了。

    林州牧想想,他此时要不说话貌似不妥,于是道:“殿下,是中州受旱灾,不应该由朝廷或者其他州府给中州捐吗?怎的还要中州内部互相消耗?”

    四殿下道:“其他州府那本殿也会着人去协商,至于朝廷,此次本殿来此,户部给了本殿十万两白银,户部也捉襟见肘。至于原因,你们都知晓的。”

    殿下说最后一句话时,神色冷峻,眼中有寒光闪过。

    众城守纷纷垂头,再不敢抬一下眼。

    四殿下环顾一周,心底冷哼一声。这莫非就是做贼心虚?“有些事在座各位心知肚明,本殿实不愿再想起,但倘若今日之事不成,那本殿只能追究之前朝廷给与中州各城的百万两赈灾款,待本殿细细查来,到时谁都别想好过。”

    林州牧适时又道:“当时前任赈灾大使钱大人将赈灾银直接送往中州各城,是以下官压根没见过赈灾银,一开始也不知这银子如何划分,直到后来才听蔡城守说,钱大人是按照灾情轻重来给的赈灾银。而宛、申、驿三城最是严重、是以分配的也最多。可如今这三城城守竟都跟约好了似的无影无踪,这该如何是好?”

    众城守纷纷说是。

    四殿下无语了:“林州牧这话,是让本殿找这三城城守麻烦去,别找你们?”

    林州牧未曾想这四殿下说话如此直白,不禁吓得冷汗直冒。

    蔡城守琢磨着,他之前也或多或少拿了百万两赈灾款的,虽后来也都尽数用在了灾民身上,但最开始可不是。若是殿下查下来,势必也会有他一份果子吃。倒不如今日再卖殿下一个好,也能让殿下知道自己是站在他那边的。

    蔡城守自知表现的时候到了,清清嗓子,起身开口:“殿下,下官愿为中州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只下官每年俸禄不多,是以目前只能拿出三千两。然,请殿下放心,下官回去后定鼓动洛城富商员外一起乐捐,为殿下分忧解难。”

    四殿下点头,随即让幺平把谁人捐款,捐了什么,捐了多少誊写下来。

    有了一个捐款,就有第二个。

    “殿下,下官愿捐三千两。”

    “殿下,下官愿捐粮五千斗。”

    鹤城城守起身道:“殿下,下官所辖靠河,愿捐水……”

    殿下听到此话,来了精神:“不错,如今这情形,没有什么比水更珍贵的了。这样,无需劳城守的人,本殿会让三城百姓自行去你城中运水,到时城守放他们进城即可。”

    鹤城城守闻此言,就像是自己踩了自己的脚般难受到说不出话来。他本意是定量定时给捐几桶,殿下这么一来,他损失就大了。那还不如捐银子呢。只这话他不敢提,只能木讷讷答“是”。

    等全数人或多或少表明了态度,乐捐之事暂了。四殿下又开口:“如今申城有本殿坐镇,然宛城驿城却缺少主事的,蔡城守,你意下觉何人可担此任?”

    蔡城守受宠若惊起身,琢磨半晌,郑重其事道:“林州牧府中有一留府长史,名朱旺之,下官见过数面,此人出生商贾之家,豁达爽朗,不拘小节,是个可造之材。”

    四殿下竟然听出了蔡城守话中的含义。他眯了眯凤眸,看向蔡城守,是他理解的意思吗?“这朱长史很有钱?”

    蔡城守两根浓眉眉毛一起挑了挑。“是的呢,殿下!”

    四殿下心里有数了,当下便同意蔡城守之言,晋朱旺之为宛城城守。

    被挖了墙角还只能忍气吞声的林州牧惨白着一张脸,孤立无援端坐着。

    朱旺之在林州牧府里一直很不甘心,林州牧求稳,而他却有点野心,但离开了林州牧,他作为商人之子就没了去路。故几次和谈得来话的蔡城守酒后抱怨。而蔡城守又和朱旺之一样,特瞧不上林州牧这种装纯善的虚伪之人,如今有此机会,他当然要举荐自己的酒肉兄弟啦。

    在州牧府衙把酒浇愁的朱长史听闻他被四殿下升任了宛城城守不敢置信,直到被四殿下宣见,他才彻底信了这大好事真的落他头上了。也许对别人来说宛城城守这职是个烫手山芋,但他不怕呀,他有钱,他爹有钱,他爹就怕他不能做官给家里光宗耀祖,要得知他成了城守,还不得他要什么给什么!

    朱旺之被四殿下宣见时,蔡城守也在,蔡城守见到朱旺之当下告诉他是自己向殿下举荐的他,朱旺之恭恭敬敬鞠了一躬表达感谢之情。

    蔡城守一脸理所应当的受了。

    蔡城守之所以在林州牧和众城守退下后还被单独留下,是因为蔡城守在推荐了朱旺之为宛城城守后,又自荐驿城城守。

    四殿下要重建重灾三城,是以留他们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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