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殿下目光灼灼凝视她。不用问，也能知道，良侧妃一定是不高兴的。只是被陛下舒妃逼着说了这些话。“不用为难。”

    元良良听到这话，欣慰冲殿下一乐。殿下原来知道她。“有殿下这句话，良儿很知足。咳……”她突然被自己的唾沫呛到，忍不住咳了两声，她忙捂住嘴。

    察觉到手上的不对劲，她低头看去，望见一片猩红。她茫然瞧殿下。

    那血是从她喉间涌出来的，随着她的咳嗽，转瞬间从嘴角汩汩淌下。

    四殿下瞧见，肝胆俱裂。“良儿！”四殿下扑过去抱住人，“怎么了，为何突然这般？”

    瞧着手足无措的殿下，元良良自己倒不急了，安抚他：“没事。”她想伸手抚摸殿下的脸，又瞧见手上的鲜血，她又失望垂下手。

    四殿下抓住她垂落的手，而后才反应过来抱起人匆匆离开。

    良侧妃吐血在场众人都瞧了分明，只感叹红颜薄命。

    都说良侧妃体弱，竟不知如此之弱！

    吐这么多血，也不知能不能挺过去，挺过去了，又能不能活得长久？

    陛下和舒妃都不敢置信。舒妃是知道良侧妃的，还在想她不会是假装吓唬人的吧？

    陛下面色沉重，只在心里思量，两位公主是必定要进四皇子府的。

    大殿下和大皇子妃道：“四皇弟的良侧妃也不知如何了，皇子妃记得多关心些。”

    大皇子妃忙道：“妾身这就去看看。”大皇子妃向辛贵妃道了声，便退下。

    大皇子妃到御医院时，张院判已经给良侧妃诊了好一会儿脉，一旁四殿下再难伪装镇定，心急如焚。

    大皇子妃不敢打扰，亦是忧心忡忡等着张院判把完脉回话。

    许久后，张院判才起身回话：“微臣表面探出良侧妃这是气急攻心，郁结于心之症。”

    但凡殿下不是被“气急攻心郁结于心”这几个字吸引了全部神魂，他还是能听出张院判话中之意的。可惜殿下只想着良侧妃何以气急攻心，又何时郁结于心，想到良侧妃极有可能是因为两位公主入四皇子府之事，他懊恼又无奈，心情糟透了。

    来不及多想，殿下问：“良侧妃会不会有事？”

    张院判沉思片刻，道：“需好生看护，否影响寿数。殿下知晓的，良侧妃身体底子本不如其他人康健。”张院判见四殿下没有听明白的样子，他还想着多提醒一句，看了眼大皇子妃，他没再说话。

    大皇子妃见张院判没有瞧出其它问题，心算是放下了。回去也能和殿下有了交代。

    接下来，四殿下一直缠着张院判问如何看护才能保证良侧妃性命无忧，他需要良侧妃活得和他一样久。张院判就挺无奈，然面对着四殿下，张院判不敢造次，但他也没作出任何保证，只交代殿下要按照他说的去做。

    殿下怕漏掉，让身边的人拿笔一一记下。

    四殿下没再回接风宴，而是抱着良侧妃直接回了府。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四殿下便是命菡萏院的奴才都一一背下张院判叮嘱的话。

    其实张院判说的话和良侧妃生产前一致，要哄着良侧妃高兴，要吃得营养，要按时服药，只这回四殿下更往心里去了而已。

    菡萏院卧房内，只余他们两人。殿下抱着良侧妃，轻声道：“既不想两位公主入府，不让她们入便是。”殿下想想，又多说了一句，“在本殿心里，唯有良儿最重要。”

    元良良抠着殿下胸前衣襟上繁复的绣金线，喃喃问：“殿下这般，是因为张院判的话，殿下想哄良儿高兴是吗？”

    殿下就是这么想的，他在想着直接说是，会不会惹得良侧妃又难过。

    元良良心思敏锐，一下感觉到，抬头认真瞧殿下：“殿下不必如此，殿下想要良儿高兴，良儿也想让殿下不为难。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竟如此不争气。其实我受得了的，真的。”她埋回殿下怀里，“只要殿下心里有我，良儿就是高兴的，可能也会有一点点的心酸。”

    她说不下去了，忍着哽咽，不让殿下发现。

    只是殿下胸前湿了一片，马上察觉到了，搂着良侧妃，又哄：“两位公主和本殿没有关系，本殿也不会喜欢她们。良儿放心，她们决计入不了四皇子府。”这算是殿下的保证。

    元良良抓住殿下的手，和他紧紧缠绕在一起。“我是怕她们入府，怕殿下喜欢她们，怕殿下不得不……陪她们。”她突然抬头，“金偲公主和殿下那样投缘，殿下何以不喜欢？”

    四殿下对上良侧妃探究的眼神，他有些慌乱。不过不是因为心虚，而是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那殿下喜欢良儿吗？”殿下似乎从未亲口说过喜欢她的话呢。

    殿下脑中一片空白，不过尚且记得不能惹良侧妃不高兴，于是很不走心的说：“喜欢。”

    元良良于是心里有数了。殿下这是不知道喜欢一个人为何物？

    元良良丝毫不怀疑殿下对她的感情，她之所以问殿下喜不喜欢她，而是她想确定殿下对金偲公主是如何想的。

    殿下至少也不讨厌金偲公主，但因为有她这个小心眼的良侧妃在，殿下也不会和金偲公主如何。

    但元良良又想，要是殿下没有她，想必此时陛下和舒妃给他后院塞更多的女人，殿下都会答应吧。

    以殿下这讲究公道，重规矩的态度，想必还会雨露均沾。

    想到此，她心间又有些堵得慌。忍不住又咳嗽两声。

    殿下见此，焦心道：“不许生气，也不许不高兴。”

    元良良想这有什么区别吗？

    殿下接着说：“有何话便直截了当告知本殿，勿藏着掖着。”

    和殿下在一起近三年，殿下不一定十足了解她，但元良良自认还是很了解殿下的。殿下除了外界传扬的正直重规矩，还有就是他像小孩一样纯真，又由于殿下伪装得好，是以很少有人看穿他。

    她可是花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才摸懂殿下整副身心的。

    也是因此，殿下很少能猜透人心，因为复杂，殿下很多时候也懒得去猜，他又自小身在人人都算计着的皇宫，是以他保护自己的方式就是不与人亲近。

    元良良第一次，不，应该是第二次见到殿下，被无情拒绝，就是殿下看出来了她的“狐魅”，才直言不讳拒绝她。假如她打扮的朴素点，说话含蓄点，想必殿下会装着冷漠一句话都不会和她说吧。

    元良良就很为难：“可是，良儿要真的直截了当，殿下又要说‘放肆！没规矩！’了。”她学着他平时的语调。

    殿下想起来，似乎自己真的常把这些话挂嘴边。这些都是他自小养成的说话习惯，这要他如何改？“本殿尽量……”

    却听她快速说：“听习惯了，其实不生气，还觉得怪亲切的。良儿就喜欢这样的殿下。”她抬眸问，“殿下，这算直截了当吗？”

    殿下轻敲她额头：“好没规矩。”

    元良良不生气，反而冲他嬉皮笑脸，殿下想起说了什么也笑起来。

    元良良瞧着殿下，还是十分担忧说：“要是陛下和娘娘非要殿下娶了两位公主，殿下答应便是。”

    殿下神情凝重审视她，似要看穿她。

    “良儿之前怀疑殿下要为了新欢抛弃糟糠，才难过的，但现在知道不是，那反□□里已经有许多了，也不差两位公主。”元良良摸摸殿下的脸，心疼说，“比起迎娶公主，殿下为了良儿惹怒陛下生气，良儿会更难过的。”

    糟糠？四殿下打量“糟糠”，心道，这般的糟糠他又怎会舍得抛弃。

    ...

    张院判给四殿下送了一个小纸条，殿下看完小纸条，面色愈沉。

    纸条上说良侧妃的确因心病伤了身，但主要还是因为她中了一种叫“山柰”的毒。此毒一个时辰内见效，会致人吐血，一旦吐了血加上用量小，更难查出。

    张院判没说自己是怎么知道此毒的，殿下也不想过问。殿下只气愤有人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给良侧妃下了毒，并且还得手了！此人若是下砒霜或者鹤顶红，那此刻良侧妃就殒命了。

    四殿下气愤难当，决心要追查出此人，不惜代价取之狗命！

    而此刻的大皇子府上，大殿下听了大皇子妃说的叫他放心的话，他还是很难装作无事发生。张院判可不是普通御医，难保后面不会察觉到什么，再告知老四。

    四殿下要知道他下毒害良侧妃，保不准要跟他拼命。

    大殿下好想找人灭了张院判的口，又知道这样做反而更叫人生疑。想想，大殿下觉得只能找人顶包了。

    两天后，四殿下在两位公主下榻的驿站搜到了“山柰”，金偲公主身边的侍女金云见被识破，畏罪投湖。四殿下叫人扣了金偲公主，金偲公主没有反抗，只有理有据解释她不知道此事，也没有做过此事。

    四殿下禀报了陛下，陛下问询了一番金偲公主后，便把人放了。一来没有证据证明金偲公主和侍女勾结，二来就算证明金偲公主真的有谋害良侧妃的嫌疑，那人家是和亲公主，自也要给点薄面。

    陛下还当四殿下会为了良侧妃闹腾一番，谁知他很轻易的放过了金偲公主。

    陛下知道这节骨眼上再提让他娶公主一事过分了些，便决定晚些时候再说。

    这日下午大殿下携大皇子妃来四皇子府探望。大皇子妃去菡萏院瞧良侧妃，大殿下则在书房和四殿下说话。

    “四弟，皇兄知你在乎良侧妃，但那毕竟是和亲公主，你可不能为了良侧妃做出格之事。”大殿下严肃教训他。

    四殿下知长幼有序，眼前的人又是大殿下，是以四殿下很听话的点头表示知晓。

    大殿下又叹气：“皇兄只担心，这日后金偲公主入了府，你再冷落了人家。你是祁国四殿下，为了大局着想，你可千万得忍着。”

    四殿下抬眸瞧大殿下：“皇兄不想娶两位公主吗？我以为皇兄很想才是。”

    大殿下表情微僵，他要不是知道老四就是这么直肠子的人，都要以为这是嘲讽。忙道：“两位公主又不喜欢本殿。不瞒四弟，如今二皇子大势已去，是四弟迎娶公主还是为兄迎娶公主都一样。”

    四殿下点头：“是这个道理。”

    大殿下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掩下心中惊愕。不由想，老四如何就想通了？良侧妃出事前，他还抗拒陛下赐婚，良侧妃出事，他不该更排斥和亲公主，何以就妥协了？

    而菡萏院，大皇子妃亲切拉着元良良的手，让她务必放宽心。

    “良儿生了四殿下的大皇子，想必四弟不会亏待了你去，瞧这院子，皇嫂见了都羡慕。至于其他的，不是咱们女人能干涉的，凡事还要想开些为好。”

    大皇子妃瞧着元良良又说：“四弟毕竟是四殿下，为了社稷为了百姓，他也要认真对待两位公主。日后两位公主入府，你可不能在四弟面前耍脾气。四殿下看着敦厚，实则最不喜别人忤逆他。”

    元良良乖巧答是。

    大皇子妃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脸上有些绷不住。怎的是这个反应？

    她不该掩面痛哭，然后跑去和四殿下大闹一场？

    过半晌，大皇子妃才又扯出一个完美的笑脸：“良儿如此，皇嫂就心安了，此次也算没白跑一趟。”

    离开四皇子府的马车内。

    大殿下和大皇子妃脸色都很难看。

    他们想从良侧妃下手，好让四殿下拒绝纳和亲公主入府。但没想到会失策。

    “难道是本殿想差了，老四并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看重良侧妃？”

    “良侧妃看着也丝毫不难过。妾身以为她是装的，没有哪个女人会得知自己的夫君要有别的女人会不计较。”大皇子妃说着，幽幽瞥向大殿下。

    都说二皇子后院妻妾成群，可怎么没人提大皇子府？但凡传出一星半点大殿下好色的话，以他重名声的程度，大皇子府也不至于隔三差五进美人了。

    大皇子妃想起见到的四皇子府，她从前院进后院，一路到菡萏院，那一个清净。不像大皇子府后院走两步碰一晦气的。都是兄弟，四殿下怎能做到洁身自好，而大殿下就做不到呢？

    大殿下瞧出来大皇子妃的心思，他脸沉了沉，显见很不高兴。“你是正妃，何以要自降身份去和那些登不上台面的女人比较。”

    大皇子妃听到这话，心里畅快些。大殿下有一点还是叫她满意的。那就是大殿下不会独宠一人，也不会为了哪个女人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来。她要是四皇子妃，估计才要被气死。

    大皇子妃想起正经事：“殿下，那此事该如何是好？”

    大殿下沉思片刻，说：“和亲公主是断不能进老四府的。得再想个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