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佰壹拾贰

    元良良以为祁福山也会像飞雁山一样马车只能到山脚,之后就要靠两条腿爬上去,谁知她从马车钻出来,就在祁福山上了。

    前方是百来级台阶,台阶往上便是巍峨的先皇寝陵。两旁的陵卫如雕塑般站了一溜排,一直到元良良由掌印太监带着进了寝陵,才看不见一个陵卫,而都变成了宫人宫女。

    元良良才知道,皇陵上面的寝殿都是住活人的,只有皇陵下面埋着先皇的棺椁及各种陪葬品。

    此时已至亥时,元良良被掌印太监带着去她歇息的地方。一边走,这位卢公公边给她讲皇陵的规矩。早上该几点起床晚上该几点休息,每天该做几样事。

    元良良觉得这卢公公还挺好说话,她身上可惜没揣几多银子,不然打点打点,以后她的日子也能好过点。

    谁知卢公公悄摸摸对她说:“良侧妃娘娘可安心,奴才定侍奉好侧妃娘娘。”

    元良良便懂了。她也小声问:“殿下何时交代你的?”

    卢公公:“数日前。奴才的师父通知的奴才。”

    元良良:“你师父是?”

    卢公公颇为得意说:“自然是陛下身边的贾公公。”

    元良良震惊,贾公公可是陛下的人哪。殿下怎么会遣得动贾公公?

    还是说,贾公公被殿下收买了?!

    她越想越不可思议。殿下究竟什么时候做了这么大的事?就不怕被陛下发现吗?还有究竟他是怎么做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殿下打点过的原因,这间屋子就睡了她一人,被子也挺软和干燥。

    由于她在马车上睡了一路,这会儿躺在床上睡不着了。想到地底下躺着个人,她更睡不着。

    她迷迷糊糊觉得喘不过气来,睁眼看到好大一张鬼脸,她一脚将人踹开,忙不迭爬下床。

    冲出屋子,迎面又撞到一人。

    “啊!你大胆!”

    元良良捂着头缓了会儿,忙将被她撞到的人扶起来:“对不住。我屋里有鬼。”

    “有鬼?!”

    那女子一听也被吓住,胆子倒比元良良大些,往屋里瞄一眼,看清楚“鬼”后,白了元良良一眼,“那是先帝的陈婕妤,什么鬼。”

    元良良捂着心口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女子要走,她实在害怕,匆匆跟上去:“这位姐姐,先帝的婕妤怎么……”她比划了下。头发像鸟窝,脸上跟晒干的橘子皮似的。

    女子上下打量她一眼,没好气说:“等你到了她这岁数也这样。”

    元良良觉得此人很不友好,可她一个人走实在害怕,只得跟着她。

    “你们俩,活做完了吗?就在这偷懒?”

    一个粗嗓门从对过的走廊传来。待那胖乎乎的老嬷嬷走近,元良良解释:“嬷嬷,我是新来的,这就打算去干活呢。”

    徐嬷嬷放肆打量她,不客气训:“什么时辰了,才去?哪个掌事教你做事的?”

    元良良忙说:“卢公公。”

    听到卢公公,徐嬷嬷表情柔和下来,没再多话。徐嬷嬷转而看向元良良身边的女子,冷笑:“又是你梁美人。这都多长时间了,还没死心呢?还真当陛下会来接你回去,别做梦了!走,赶紧干活去!再磨蹭,今日晚饭你就甭吃了!”

    梁美人死死瞪着徐嬷嬷的背影,元良良瞧着她,默默往边上挪了两步。

    这里的人都这么吓人的吗?除了昨日的卢公公,今早遇到三个人竟都这般不好惹。

    等到徐嬷嬷没再关注她们,梁美人突然转头问元良良:“你跟卢公公怎么认识的?”

    元良良想了想,说:“昨日是卢公公接我进来的,这算认识吧?”

    梁美人皱眉:“才见第一面?卢公公怎么允许你睡到日上三竿?”

    日上三竿?!“现在几时了?”

    梁美人不耐撇嘴:“都快午时了。”

    她竟然睡了那么久?!元良良傻眼。

    这卢公公,这是帮她呀还是害她,再怎么着,刚来这两日总要做做样子,一上来就包庇她,当别人是傻子不成?

    梁美人又问:“你是什么人?我看你有点眼熟。”

    元良良实话说:“我是瑞王府良侧妃。许是梁美人在宫里见过我?”她自从生了小胖子,可是每个月都会进昭华宫的。

    这回轮到梁美人震惊脸:“原来你就是良侧妃?”

    元良良不好意思的摸摸脸,心想她不愧是京都城第一美人,一说“良侧妃”三个字,大家都知道。

    “也不过如此嘛。”

    元良良僵住,她不过如此吗?莫非因为她没洗脸,没梳头?不过,算了,反正殿下又不在,她打扮给谁看。

    梁美人问:“不是说瑞王很宠你,你犯了什么事?”

    这话说的,她就那么像犯事的人?“这里难道只有犯了事的才会进来吗?”

    “也不是,先帝的嫔妃例外。在这里分两种人,一种是陪先帝的,除了没有自由,和在宫里吃的住的那都不差。还有一种人,就像你我,不一定就是你我犯了错,但肯定别人以为你我犯了错,才不得不进来。”

    元良良认同她的话:“就是这个道理。要说错,那一定怪我长得太美。”因为她太美,殿下太爱她,才会遭陛下和朝臣嫉妒。

    梁美人望着甬道上方的天际,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地:“要不是我那爹爹舍不得貌美如花的小孙女,一定要将我送入宫,我又怎会受这份苦。”梁美人似笑非笑瞧元良良,“你知道我爹想把我那外甥女嫁给谁吗?”

    元良良:“不会是瑞王吧?”

    “你猜对了一半。我爹野心大着呢,他想将我外甥女嫁给储君。两位殿下谁胜出,我那外甥女就属于谁。”

    元良良不以为然:“反正瑞王不可能。”

    “你怎知瑞王不可能成为储君?”

    “我是说瑞王做了储君,你妹妹没可能。”

    都是女人,梁美人瞬懂她的意思,嗤笑:“你以为你如今能出得去?”

    这点元良良还是很自信的:“殿下迟早会接我出去的。”

    梁美人:“我当初进来时也每天想陛下定会接我出去,可等了一日又一日,就这样,一年,两年,这都三个年头了。别说我,你听说过沁侧妃吗?她在这里,可是足足呆了二十五年。比陛下登基年数还久。”

    对于这个梁美人,元良良有些同情她又有些厌烦她。说的话怎么这么不中听呢,她们认识很久吗?

    于是第二日过后,元良良不再理会梁美人,宁愿一个人孤单些,也不要理会她。好在梁美人也是有点傲骨在身上的,也昂着头,跟从没认识过一般,眼神都懒得给她一个。

    因为有卢公公照顾,元良良在皇陵的日子过得还算太平。大家都要卖力干活,洒扫清洁做饭、爬高踩低修瓦片栽花除草,以及替先帝诵经,而元良良每日里只要做最轻松的,比如擦几个贡品花瓶或者扫个地,糊弄糊弄过去就成。

    时日久了,被大家发现,元良良自然而然成了皇陵里最不受待见的一个。她发现她在步梁美人的后尘,如今大家都不说梁美人了,而改为说她。

    不要以为长得好看点,下半辈子就会不同,还不是要在这里老去?

    进了这地方还想出去,做梦。

    沁侧妃这都多少年了还在这里,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尤其那些个稀有的人中龙凤,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会再要一个犯了错的?

    元良良一开始是不在意的,她以为听得多了,更不会在意。

    可不知怎么,是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她等不到殿下,甚至连个口信都没有。那些话听在耳里,元良良难免有些失落彷徨。

    她每日浑浑噩噩的度日,一日脚下踩空,她摔了一跤,谁也没来扶她,除了一双略显苍白爬满皱纹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沁侧妃?”

    沁侧妃苦笑:“你乐意叫我沁姨吗?”

    在这皇陵里,大部分人都愿意叫她一声沁姨,另有几个和沁侧妃同辈的,故意喊沁侧妃,目的就是要给她添堵。

    元良良当即喊:“多谢沁姨。”她也觉得叫沁侧妃怪怪的。陛下都是陛下了,他哪还有沁侧妃。

    沁姨瞧着她眼中满是怜爱,那慈祥的眼神叫元良良想落泪。她好不容易憋回去。

    沁侧妃轻拍她的手微笑说:“我在这边呆了二十五年。刚来时就和你一般,年龄一般,性情一般,心情也一般。我以为我活不下去,可谁曾想,一晃眼都过了这许多年。”

    “是什么时候有转变的呢?大概是他登基的第三年,他的妃子被遣送来皇陵,我从那妃子嘴里听到了许多关于他的故事,那个妃子只坚持了三个月,某日的清晨就被发现吊死在屋内。那一刻,我突然想通了,是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也太把他当回事。只要我不去在意,日子就好过了。又过了两年,他又送过来一个妃子,那个妃子同样没撑过半年,那一刻,我心里更加平静。这之后,到目前的梁美人,他送进来过七个。”

    元良良替她说:“因为觉得……他负了你,你心里便放下他了对吗?”

    沁侧妃茫然想想,迟疑说:“也可以这么说。”

    元良良苦着脸:“我知道沁姨是怕我做傻事,想劝我。但,他不一样,我相信他。”

    沁姨用理解的眼神望着她:“我知道,其实有希望也是好事,在这里的人最怕的就是看不到希望。”

    元良良知道她还是没信自己的话。元良良其实还想说,就算被辜负,那又怎可能说放下就放下呢?就像她的殿下,她放在心上的人,她怕是这辈子都拿不下来了。

    虽然沁姨一见她就给她讲道理,还要她陪着念佛经,但元良良还是挺喜欢和沁姨呆一处的。主要因为她没得选择,一个人实在太孤单,这里又是深山皇陵,她太害怕了。

    是以在皇陵的这小半年,她都是和沁侧妃待在一处。也不知是不是佛经念多了,她想起殿下的时候越来越少,她甚至有种出家当尼姑也不错的错觉。

    世间诸多烦扰事,不如一个蒲团来得清净自由。

新书推荐: 偏*******了 偏执财神的白月光飞升了 谁说青梅竹马敌不过天降 祝你是你 我去!我喜欢做菜! 海上的十六天 成为女王的狂热拥趸 穿成我推宿管后超神了 小可怜救赎计划[快穿] 天赋觉醒的我拯救世界[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