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太后霍然起身，怒目而视陛下：“你疯了吗？哀家可是你生母！哀家受人唾弃，陛下可想过自己？”

    陛下端详着她不语。

    西太后声泪俱下：“陛下要囚禁哀家，尽管囚禁便是。可此事万万不能传到前朝呀。就算哀家求陛下了行不行？”

    陛下道：“太后不必担忧，朕会与你一道承担。”

    西太后瞪眼：“一道承担？如何承担？你是陛下，你难道还打算退位不成？”

    陛下没有说话，西太后当他默认，差点要撒泼打滚。两步冲到他面前：“你难道忘了你如何登上的这个位置？你要不当这个陛下，难道要让蓄谋已久的庆王吗？还是被你拿下囚禁的二皇子？你可有想过后果？”

    西太后一把扯过躲在陛下身后当缩头乌龟的贵妃。“到时贵妃和大皇子只能跟着你逃命。贵妃身体虚弱，大皇子年幼，陛下撑得住，哀家一把老骨头也无所谓，可她们娘俩呢，陛下忍心吗？舍得吗？”

    元良良被西太后掐的肉疼，她还挣脱不开，只好开口：“陛下，太后说得是。此事都过去十多年，没必要旧事重提。”

    陛下不敢苟同，蹙眉瞧贵妃：“太后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否则朕有何资格做这陛下，给万民做主。”

    元良良凑近陛下，压低了声音说：“可是陛下，万民的事和后宫的事不能同日而语。这后宫的女人谁还没犯过错，您不能光揪着太后不放。您要细查，保不准多少人身上背着命呢。”

    陛下眸中暮霭沉沉。

    她咳嗽一下，继续说：“那岑贵人当初还要害陛下呢，可此事和陛下又有什么干系？她这是迁怒是嫉妒。十多年后的今日，岑贵人的女儿又来行刺陛下，臣妾的陛下又何其无辜？臣妾都想动手掐死她。”

    西太后冷眼瞧贵妃。心道，刚才不知道谁要哀家放十二公主出宫去？这会儿倒是心疼陛下了，虚伪！

    不过，西太后又想，她只要能说服陛下，算她本事。

    元良良可不是哄陛下的。这不是陛下连油皮都没破一点嘛。陛下要是出事，她真的会和人拼命的！

    “就贵妃这手，给人挠痒还差不多。”陛下尚且有空调侃。

    元良良心口堵了堵，继续说要事。她瞥一眼西太后：“太后娘娘害了岑贵人不假，然岑贵人也报复回来了，虽说没有成功，那不是岑贵人手下留情，而是陛下身手矫健躲过了。更有，如今岑贵人女儿替母报仇，十二公主还伤了皇后呢。这番你来我往的争斗且算扯平不行吗？”

    陛下转眼瞧西太后：“可岑贵人为此进了掖庭宫，还疯了，太后和朕毕竟无事。”

    元良良习惯性双手去抱陛下胳膊，想到什么，她又讪讪垂下手，只嘴上说：“那就补偿十二公主吧。赦十二公主无事，十二公主也到了适婚年纪，陛下再给她赐一门合适的婚事。臣妾会去和她谈，想必她会乐意的。”

    元良良怕西太后还要向十二公主下手，又说：“这殿里无外人，请太后恕臣妾直言。请太后饶过十二公主，十二公主倘若被害，想必所有人皆知怎么回事，太后娘娘不会想看到吧？”

    陛下正眸色复杂凝视贵妃，听到这话，目光又转向西太后，严肃道：“十二公主若有事，朕第一个来找太后。”

    西太后咬牙切齿瞪着贵妃。

    看西太后点头答应，陛下才又看向贵妃：“无事贵妃早日回菡萏殿吧，不要在外逗留了。朕也走了。”

    陛下话说着，眼神却注视贵妃。元良良向西太后行了告退礼，迈步出殿，陛下落在她身后。

    西太后瞅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想砸东西，东来公公赶紧劝：“我的娘娘哟，陛下和贵妃还…还没走远呢，听见不好。”西太后被劝住了。

    走到殿门口，元良良回身瞧陛下：“陛下回大明殿吗？”

    陛下没说话，元良良懂了。她福了福身：“臣妾先走一步。”说完，转身往菡萏殿的方向去。

    陛下要去皇后的长春宫和她刚好相反。

    元良良停下脚步，终是忍不住转身。只瞧了一眼陛下渐渐走远的背影，她顿时红了眼眶。

    眼不见为净。她转过头，咬着唇，脚下走飞快。

    陛下停下脚步，低头瞧自个的左手臂，这是贵妃每日都要抱着的，但她今日没抱，她或许想抱，只是忍不住，不，只是被她嫌弃了。

    只因为他去了皇后宫里，就被她嫌弃了。

    陛下回头，瞧着贵妃袅娜背影，有些气不起来。他摸着心口的位置，直到目视贵妃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回过身，继续往前走。

    ...

    元良良想到陛下渐行渐远的背影就心绞痛，为了自个身体着想，她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

    接下来的数日，她将全部精力用在十二公主身上。

    她从太后宫里出来后的第二日，就去找了十二公主，十二公主起先不理会她，待她苦口婆心一番话说完，只怔愣瞧着她。元良良知道，公主还不够信任自己。

    元良良很得意，她从八公主身上知道了她们公主最渴望的东西。还是那句话，十二公主对岑贵人感情不深，她报仇不尽然为了岑贵人，而是为了自己这些年的痛苦泄愤。当她向陛下出手的那刻，她就心里打定主意不活了。

    而如今，元良良告诉她，她不止可以活着，还可以像八公主一般拥有渴望的。

    十二公主哑然问：“为什么帮我？你知道我利用了你。”

    元良良正打量眼前的屋子，发现果然还是宫里，冷宫都比百姓住的房子好。除了没有自由，有吃有喝，也不差什么。不过她估计在此处也要发疯的。

    她忽然得出一个结论，在掖庭宫发疯的宫妃恐怕都爱着陛下，而在此处吃得好睡得好的宫妃怕是心里都没牵挂。

    听到十二公主问，她反问：“公主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利用本宫接近陛下的？”

    十二公主实诚答：“贵妃办赏花宴，我看到陛下，突然想到陛下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贵妃的菡萏殿，贵妃又说要我们常去玩，我就想到了。”

    元良良知道她没说谎，给她一个和煦的笑容：“伺候岑贵人的宫女，叫小草的，也是在岑贵人病重之际找你说的吧。岑贵人病重也就在本宫办赏花宴前两日。”

    十二公主抬眸：“小草人呢？”

    “死了。”元良良如实说，“公主行刺陛下的当日，陛下便派人去抓小草审问，小草受不住刑，咬舌自尽了。”

    十二公主抱紧双臂，喃喃道：“她只是告诉我真相，她有什么错。”

    “她当然有错。”元良良给她解释，“她找你说岑贵人的事，不是因为她效忠岑贵人，只是因为她知道岑贵人要死了，她得有一个好的去处。本宫要猜的没错，她有向公主提过留在公主身边？只是公主没办法做主，是以拒绝了她，公主还将自己身上所有首饰给了她，对吗？”

    十二公主脸上尚有怒气，听到这话，她又愣愣瞧元良良，半晌点头。

    “此事不是小草告知本宫的，本宫瞎猜的。因为小草也找过本宫身边的丫头春雨，她想讨好春雨，从而留在菡萏殿，怕是在得知无望后，才又找了公主。”

    公主脸上的表情更难看了。

    元良良拉过她的手：“今日过来，和公主说此事，并非本宫一人的主意。本宫上头还有陛下和西太后，本宫可没本事救你。是陛下怜公主，陛下与本宫说，他从来没有尽过当兄长的责任，十二公主做的事是老天对他的惩戒，他不怪责公主。”她又小声说，“当然太后是怪你的，不过也被陛下劝住了，陛下还说，如果公主死了，他第一个找太后算账。”

    陛下这话当然是没说过的，陛下心里对公主也没愧疚，陛下纯粹只是觉得太后对不住公主，替太后补偿公主而已。但她要打动公主，只能闭着眼睛瞎吹了。

    且陛下也的确威胁过太后，陛下是公正不阿的。元良良不觉得自己在犯错。

    到眼下，十二公主已然对她有了八分信任。

    元良良再接再厉，诱惑她：“公主以后也会像八公主一般，有一个一心一意的爱人，过着温馨幸福的小日子。再过不久，生两个胖娃娃，最好一男娃娃一女娃娃，公主陪着他们玩耍，陪着他们长大，一直幸福下去。”

    元良良瞅一眼十二公主，果见小脸上红扑扑的，带着憧憬。

    她又大大叹个气：“公主比本宫幸运。要是重活一世，本宫定当不进宫。谁要当这劳什子的贵妃，伺候陛下又苦又累不说，还要和那么多的女人分享相公，还整日只能被关在菡萏殿。”她这话发自肺腑，是越说越激动。

    被十二公主抓住手安抚，她才又叹口气说：“本宫是没机会了。但公主正值青春年华，将来定能寻一个一心一意待自己的。咱们不求高门世家，不求大富大贵，只寻一人心足矣。”

    十二公主希夷问：“真能找到吗？”

    元良良：“本宫会帮你一起找。知道八公主和何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