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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鸦羽似的眼睫在高挺的鼻梁落下细长的影子,他缓缓眨动了下,垂下眼帘。

    周长卿扶着床沿慢条斯理地起身。

    刚一动,便停下了。他屈起食指在漆红木的床沿敲了一下。指骨敲在厚实的木质上发出沉闷的咚地一声轻响,寂静的卧榻之内极为醒耳。

    喻玉儿顺着他低垂的视线看去,瞥见了自己还攥着他腰带的手。

    素白的手指抠着他玄底绣金纹镶白玉腰封更显得葱白,纤细的指甲修剪得干净,在灯光下透着水亮的淡粉色。她弯了弯眼角,缓缓松开了手。

    周长卿方扶着床沿起身,远离床榻之时,修长的胳膊抬起,手指拨动了下床前纱帐上悬着的铜铃。铃铛发出咚咚的轻响,他居高临下俯视着榻上少女:“我去洗漱一下。”

    丢下这一句,转身离开内室。

    喻玉儿目送他宽阔颀长的背影隐没在纱帐之后,不禁啧了啧。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明明才短短半个多月的功夫,周长卿似乎又长得更高些许。不过忆起几年后他蜂腰猿臂,美姿容的模样,又觉得这般正常。

    弱冠之年的周长卿,比现在还高小半个头呢,确实长得快。

    掀了被褥下榻,下人已经捧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

    “不必,去东次间。”清冽疏冷的嗓音深夜听,沁人心脾。

    红苕领着人立在隔断处,遥遥看向从屏风后头走出来的喻玉儿。喻玉儿摆摆手,示意她顺着周长卿的意思带人去东次间便是。既然这松鹤园如今是她的地盘,前任主人表现出退让也是应该的。

    得了指令,丫头们捧着洗漱用具又去了东次间。

    喻玉儿端起桌上一杯温凉的蜜水饮尽,周长卿方携一身水汽重新坐在她面前。

    换了一身玄色圆领锦袍,他身上那股子淡淡的风霜气息被熟悉的梅香替代。喻玉儿皱着鼻子嗅了嗅,被对面的人伸出一只手指,顶住了额头:“洗干净了,没味道了。”

    “哦。”喻玉儿缓缓缩回了脑袋,满意地点点头,“说罢,深夜造访,世子有何贵干。”

    “自然是索取和离书的代价,敦促喻姑娘尽快兑现诺言。”

    “诺言啊?可以。”喻玉儿点点头。粉嫩指甲在灯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她取出茶盅里一白玉杯,水红的中衣滑下去,露出洗白手腕。她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蜜水缓缓地喝着,“不过在兑现诺言之前,小女心中尚且有两件事,要提前与世子言明一二。”

    周长卿目光在她手腕上落了落,移开了。淡淡颔首:“你说。”

    “首先,承诺增援镇北军七千匹战马,并非代表着,这七千匹战马便属于镇北军。”喻玉儿塌下腰肢,身体不自觉靠向引枕,“战马依旧属于我喻家,只是暂时租借给镇北军用。”

    周长卿眉头慢慢拧起了,那双本就压迫力极强的凤眸渐渐锐利起来。

    “没办法,我是个商人。世子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肩头的乌发因她懒散的坐姿滑落下去,蜿蜒地铺在坐垫上。少女一双乌眸蒙着一层雾,瞧着稚气又柔软,“这马匹都是金贵货。一匹普通的战马,没有七十两银子都买不下来。上等的千里良驹,更是价值千金。我支援将士的,自然是良驹。七千匹,劳烦世子爷算个账,得多少银子?”

    周长卿的脸色难看了:“这么说,喻姑娘先前是在诓骗本世子了?”

    “世子言重了,怎么能说诓骗?”

    喻玉儿趴在桌上,伸着食指推到了玉杯。玉杯在案几上滚动一圈,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喻玉儿却仿佛丝毫未察觉屋中气氛的冷凝,又道:“小女既然答应了增援,必然一言九鼎。只是这增援,不代表白送。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知世子有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啊,大概是没有。”

    她自问自答,周长卿冷冽的眼神看过来。

    喻玉儿却仰脸冲着他灿烂一笑:“这话是我瞎编的。”

    “……”

    “唉,世子不像小女,出身商贾之家,自然不懂这生意经……”

    “喻玉儿!”

    “世子先别急着叫名字。”喻玉儿连忙起身,勾着茶壶倒了一杯茶笑嘻嘻地推他面前,“来,喝口凉茶,去去火气。”

    周长卿深吸一口气,忽然朝喻玉儿展眉一笑。

    这人生得颜如冠玉,平素却甚少笑。这突兀的一笑,直闪了喻玉儿的眼。

    她愣神的瞬间,他骤然出手捏住了少女的下巴,玉人面破碎,凶相毕露:“给我玩花样?”

    清冽的气息喷在喻玉儿鼻尖,带着清凉薄荷的味道。

    周长卿上半身慢慢地俯压过来,独属于他的男子气息铺天盖地侵蚀而来。他垂眸凝视着手掌下的巴掌大小脸。修长的指腹贴着凝脂般的皮肤,仿佛稍稍用点力气就要捏碎了。

    “喻玉儿,事态紧急,本世子没心情玩闹。”

    “小女没玩闹啊,”喻玉儿脸颊肉都被他掐的嘟起,她弯着嘴角笑:“只是阐明一下马匹的归属权罢了。又没说不给镇北军取用,你急什么。再说,我这厢也没说过要计较你们租马的费用,你脾气太差。一点耐心都没有呢……”

    周长卿垂眸一寸一寸地凝视她的眼睛。少女眼眸乌亮,无辜得像个恶作剧的孩童。

    “你还要掐我脸到什么时候?我下巴疼。”

    周长卿仿佛骤然惊醒,松开了手。

    喻玉儿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只这一会儿,她下巴就溜了一道手指印记。

    “马儿租出去,就要全须全尾的回来。死伤太多,是要赔钱的。”她皱了皱眉头,端起周长卿面前那杯茶水,又拿回来自己喝:“当然,若下次镇北军出征需要战马,世子来求,还是可以去马场取用的。但取用一次,镇北军就欠我一个人情。如何?”

    周长卿没说话,盯着她,状似在思索她的话是否可信。

    许久,他才勾起唇角:“喻姑娘可要手书一封,给我留个保证?”

    “可以。”

    喻玉儿很干脆地就给了他一份保证书。

    跪在书案后头,大笔一挥,一气呵成地写了一份保证书。不知是否刚被骗一次,这位世子爷学精了。竟然照着保证书读了几遍后,开始抠字眼。指着上面一句索赔,要求给出具体明示。

    并且要求喻玉儿在无偿取用战马上,要求加上无限次。

    喻玉儿噗嗤一笑,给出了赔偿和租用次数的细则。

    “五百车冬衣又是怎么说?”周长卿吹了未干的墨迹,抿起了唇。

    “冬衣不会缺你的。”室内的香炉冒着袅袅青烟,安神香在屋中散开,喻玉儿困意上涌。她缓缓地眨动了眼睛,眼皮有些沉重。

    墙角雁足灯劈啪一声炸响,火光骤亮,又暗淡下去。

    “何时给?”

    “冬季来临之前,肯定会有。”

    喻玉儿爬到了软榻上,靠着引枕:“世子爷若是想尽快拿到冬衣,怕是要辛苦出面一趟,做点事。”

    周长卿将保证书折起,收入怀中。侧首看来,深邃的眉眼在光影下有几分妖异的俊美。他皱起了眉头,显然有几分不满:“何事?”

    “小女昨日前往北大营一事,郡王妃娘娘得知后十分震怒。当面怒斥小女不守规矩,品行不端。并罚了小女一月禁闭。禁闭期间,不得出入松鹤园。”喻玉儿爬伏在软榻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笑道,“若与喻家联络,连这个院子的门都出不了,又如何能成?”

    “明日我自会与母妃说,往后你出入郡王府,不必请示。”

    丢下这一句话,他扶膝起身。高大的身姿掀起一阵清风,抬眸,人已经走出两步远。

    “还有一百遍《法华经》。”

    前方的人脚步一窒。

    他回过头来。

    喻玉儿冲他腼腆一笑,“抄不完也不准出门。可惜我手无缚鸡之力,写字也慢。郡王妃那边身体抱恙,实在是不好应对。不如,世子帮我抄了吧?”

    周长卿:“……”

    --

    翌日,天色大亮。

    喻玉儿便命人招来了梁叔和吴家三兄弟。

    几人紧赶慢赶,下午抵达了郡王府。人站在廊下,喻玉儿给出了吩咐。

    ——安排一队人去燕京探访。

    “主子要多仔细?”梁叔沉吟片刻,虽不知喻玉儿目的,但还是询问清楚。

    “越仔细越好,不仅仅燕京近来的风土人情和时兴玩乐,前后二十年的,都要弄清楚。尤其是燕京百姓的喜好忌讳,吃喝玩乐的习惯,衣食住行的状况等等都要记录清楚。”喻玉儿立在廊下,往鱼池子里丢了一把鱼食,“记录下来便飞鸽传回白帝城。”

    “是。”梁叔等人领命去安排了。

    吩咐完此事,喻玉儿拍拍手,吩咐备马车。

    “主子,郡王妃娘娘不是昨儿才罚了禁闭?你这般硬闯,怕是又要惹怒思懿院。”

    “惹怒再说吧。”喻玉儿扭头,“你先吩咐下去,我要回喻家一趟。”

    常嬷嬷心惊胆战的跟着喻玉儿走到院子大门。

    本以为会被拦下来,谁知院子外头看守的两个婆子不在,根本就没人拦着。

    一直到走出郡王府大门,都畅通无阻。

    常嬷嬷等人一脸迷惘:“奇怪,人呢?怎么一个拦的人都没有?”

    喻玉儿捡起肩上的披帛,盖住肩膀:“许是被谁赶走了吧。走吧,回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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