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可知今儿是什么日子？”

    这一日，皇帝来太后这边请安，屁股刚刚坐下没多久，就被对方质问了。

    楚淮之一怔，很明显，他并不记得。

    太后嗔了其一眼，略带责怪地告诉他，说今儿是含珍的生辰啊！

    “那孩子自幼丧母，又是你膝下唯一的子嗣，官家要多多上心才是。”

    楚淮之闻言点了点头：“朕知道了，朕一会儿就去看她。”

    果然，当日晚间，皇帝就出现在了听风殿中。

    听风殿是德妃柏夫人的寝宫，大公主没有生母，一直以来，都是由柏夫人抚养。楚淮之到的时候，一大一小早早就等候在门口，见到御捻落下，双双行礼问安，柏夫人是位如兰如菊般的女子，即便心里高兴，面上却也总是淡淡的，反倒是大公主，知道父亲是特地来陪自己过生辰的，小脸上早就是一片灿烂的笑容。

    “臣妾拜见官家。”

    “女儿拜见父皇。”

    “嗯，都起来吧。”

    楚淮之走过去，先是亲自扶起了柏夫人，而后又一把将女儿抱起，放在怀里掂了掂，最后微笑说道：“重了些。”

    大公主含羞一笑。

    柏夫人早就准备好了饭菜，就等皇帝入席了。楚淮之也没客气，坐下之后，还拿出了他准备好的生辰礼物。

    是一只白玉雕成的小老鼠。

    “呀，真可爱！”大公主看起来很喜欢的样子：“父皇，是因为我属鼠，所以您才送我小老鼠的吗？”

    “不错，珍儿喜欢吗？”

    “喜欢！”只要是父亲送的，无论什么，她都喜欢！

    这顿饭吃的堪称温馨十足，柏夫人频频为官家和公主夹菜，秀美的脸上全都是温柔的笑意。“别光顾着我们，你自己也多吃些。”楚淮之夹了一块胭脂鸭肉放在了她面前的碗碟中。

    柏夫人柔柔的笑了笑，说：“多谢官家。”

    吃完了饭，楚淮之也没着急走，而是陪着女儿写了会大字，等到时辰差不多了，大公主便被嬷嬷带回去休息了，而柏夫人在踟蹰一下后，则轻声问道：“官家是要走了吗?”

    楚淮之看着她：“你希望朕走吗？”

    柏夫人低下了头，不知怎地，一时间，竟局促了起来。

    楚淮之见状，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对于眼前的女人，他是敬佩的，也是怜惜的，更是愧疚的。敬佩她的贞烈，当庆京城破之时，她烈火焚身，自杀殉国。如此刚烈，怎不叫人敬重她的气节。愧疚的是，那些年自己从来都没有好好怜惜过她，珍爱过她，给她的永远是冷漠和忽视。

    楚淮之想要弥补。

    如果可以的话，也想要喜爱她。

    于是这个晚上皇帝没有走，柏夫人也度过了十分温存的美好一夜。

    ***************************************************************

    吴珍珍最近比较忙，天气转冷，主子们要填炭火，下人们要添冬衣，吴珍珍负责协理六宫，自然要操心操力。开支不能过大，但也不能克扣，该省的省，该花的花。如此这般忙忙碌碌，不知不觉的就迎来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别说，下的还挺大。

    吴珍珍坐着暖娇一路往寿康宫而去，在给太后请安的这件事情上，她从不懈怠。

    “都跟你说过了，不用每天都来这么早。”

    “这不显得我孝顺嘛。”吴珍珍灿烂一笑，坦诚的没有办法用言语来形容。

    太后听了这话却并不生气，反而被逗乐起来，直说她精乖精乖的。

    吴珍珍服侍太后洗漱，上妆的时候，还主动给帮她描眉。

    “你这手法真是不错，哀家觉得，比云竹画的都要老道。”云竹是太后身边的心腹姑姑。

    “您若是满意，我以后天天给您画……”吴珍珍说：“我会画一百多种眉形呢！”

    太后：“一百多种？吹牛吧。”

    “真的真的。”吴珍珍笑着说：“您以后就知道了。”

    伺候完太后梳洗，便该吃早膳了，吴珍珍都不用人让就一屁股坐在了太后身边，蹭饭决心之强可以想见。众所周知，自某贵妃上位后，宫里嫔妃们的伙食，就如同老太太过年，那是一天不如一天。但是再怎么节省，太后这里肯定是不能节省的，所以现在可以很负责任的说，整个六宫的伙食，就属寿康宫最好了。

    这从早膳上就能看得出来。

    燕窝粥，什锦鸡丝，蜜汁火腿，蒸鱼翅，榆蘑炒鸡片，樱桃炖肉，八宝豆腐，还有各色点心，水果，十来样。一张檀木圆桌，摆的是满满当当。真幸福啊！每当这个时候，吴珍珍的心里总会产生一种熊熊燃烧的野望，如果哪天自己能够当上太后那就好了！

    吴珍珍一点都不客气，说不上是饿虎扑食，但也吃的是“勤勤恳恳”。

    太后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孩子，多少是有点可怜在身的！

    蹭完早膳，八九点钟的时候，嫔妃们陆陆续续的过来请安，太后也没有多留大家，说了会话后，就叫了散。吴珍珍坐着暖轿一路回了福宁宫，这个时候她还不能歇着，因为可爱却麻烦的蚕宝宝们，正在热情地召唤着她。

    换句话说，还得继续干活。

    寿康宫，妃嫔们都散去之后——

    太后与云竹说着体己话。

    “你看蔓菁那丫头，八成是怨上哀家了。”

    云竹：“余昭仪年轻，终是有些沉不住气，眼看柏夫人也越加受宠，便嫉妒的跟乌眼青似的。”余蔓菁跟太后有一层远亲关系，自入宫后，投的也是太后的门路，就想着她能够在官家面前举荐自己，但太后实在非常不给力，从不在皇帝面前，为她美言过。

    “皇帝不是哀家亲生。有些话，哀家不愿说也不能说。”太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云竹知道主子这是想起了以前的伤心事，不由立刻转移起了话题：“要奴婢说，还是那位吴贵妃最是有趣。太后可知道，最近宫中最流行的是什么事物？

    太后：“别卖关子，快说！”

    云竹：“眼下这天是越发寒冷了，贵妃让人做了一批黄铜制的小壶，扁扁的，带着螺帽的口子，螺帽内有厣子，热水灌进去后，踹在怀中，一个晚上都不会凉透。”

    南齐产铜，这玩意不值钱。

    太后闻言立刻说道：“她是为了省炭吧！”

    是的，铜不值钱，但木炭，可是很值钱的。

    云竹：“不管怎么样，现在宫里上下，奴婢们对贵妃可是很感激的！”

    今年新发了厚实的冬衣，赶在下雪前，工部还派人给奴婢们的住处修整了一遍，屋顶露瓦的，窗户漏风的，都给统一维修了。甚至在御膳房还有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免费热水，可以随便使用。这些好处明面上看不见，但对奴婢们来说，却是在数九寒冬实打实的能够用的上的！

    “贵妃的确用心。”太后笑了笑，看起来也很满意的样子。

    做事情不能一味严厉，刚柔并济，软硬兼施，才是王道。

    汤婆子，其实就是变相的热水袋在宫中开始风靡开来，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只要有机会，大家怀里就会揣上一个。吴珍珍也不例外，福宁宫的寝殿虽然也有暖道，但最高温度也不过就是十八九度，冻死人不至于，但也绝对称不上一句温暖。

    所以，汤婆子什么的，真的是非常有必要啊，一个被窝里，不塞上三四个，都对不起这寒冷的时节。

    平静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除了每隔几日被老登叫去打地铺外，吴珍珍的日子过的倒也算的上安稳。

    【何相公最近召集了一批律法发面的人才，据说要对大齐律进行一番全方面的修订和补充……】

    【龙骨关的柳大人已经正式上任。】

    【官家召见了工部尚书和工部侍郎，询问火器的制作情况，据说要重建神机营。】

    【河南十几个县城遭遇寒灾，请求朝廷支援。】

    吴珍珍面前，茂海霹雳吧啦地做着汇报，等到说完了，吴珍珍方才睁开双眼，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而等茂海退下，身边只留桃枝时，这丫头便一脸担忧地表示：“娘娘，后宫不能干政啊！”

    吴珍珍：“……你想多了，我只是多了解一些外面的情况，不想当个睁眼瞎罢了。”

    还干政！

    我到是想，但那姓楚的也不给机会啊！

    “娘娘，奴婢的意思是……您与其把心思放在外面，不如把心思放在最要紧的事情上！！！！”桃枝的眼睛瞪的大大，看起来一脸急迫的样子。

    “最要紧的事情？”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

    “当然是生育皇子啊！”桃枝握紧了自己的一双拳头；“娘娘，您千万不能让柏夫人捷足先登啊！”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长子的份量，在很多人心中，实在是太重要了。

    正好，楚淮之现在还没有儿子。所以，这个时候，谁能为皇帝先一步的生下皇子，谁的孩子日后就有希望能够继承大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