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锋相对

    阮柠正在后厨盯着晚宴的菜色筹备,这个时候栅栏被人从外面推开,缓步走进了一个气质清贵的男子。

    院子里忙活的大娘率先看到来人,两支湿漉漉的手在粗布衣衫上擦了擦,上前恭敬询问:“公子可是有什么要吩咐?”

    段显尘目光越过大娘,定格在正低头认真摆盘的少女,“来帮忙。”

    大娘骇了一跳,以为自己耳背没有听清,见段显尘冷着脸不苟言笑又不敢再问,只好小跑着去找阮柠。

    “阮姑娘,那边来了个贵公子,说是,说是来给咱们帮忙,你要不要过去问问?”

    阮柠应声抬头,朝着大娘所指望了过去,第一眼便看见了那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男子。

    “段大人!”

    阮柠放下手中的活计,笑容满面走到男子跟前,“你不与高准、郡主她们在前头游玩休憩,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阮柠没等段显尘回答,又紧跟了一句,“是来看我的吗?”

    少女仰着秀容,弯弯的柳眉下,一双灿若繁星的眸子正望向面前的男子。

    段显尘看了她一眼,随即移开视线望向别处,“跟人比射箭输了,罚过来的。”

    这是什么奇怪的比赛?

    阮柠搞不懂他们这些公子哥的脑回路,但既然不是来找自己的,那其实没必要一直待在后厨,一来段显尘什么也不会做,二来跟个大佛一般杵在这里,别人忙活起来也会不自在。

    何况阮柠也有许多事情要忙,眼下分不出空来招待段显尘。

    “原来是这样。”阮柠点点头。

    “不过这种赌注不用那么当真的吧,大人你既然已经来过,应该就算是完成任务。一会就要开席了,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段显尘,“外面太吵,这里清净。”

    似是响应段显尘的“清净”之论,紧接着“滋啦”一声硬菜下油锅,内厨里剁肉和炒菜之声一时间此起彼伏。

    这里……清净吗?

    阮柠困惑又费解,圆圆的眼睛冒出大大的疑惑。

    段显尘这个人好难懂哦。

    男子似是被突如其来的油烟呛住,以手抵拳清了清嗓子,难得愿意与阮柠解释,“这是原则问题。”

    阮柠开始嫌他碍事,“哎呀,没关系,这又不是在朝堂你不用这么一板一眼。大不了一会有人问起了我给你作证便是。”

    段显尘仍站在原地,被阮柠催促的一副要走不走的模样,这个时候杜茗从矮房内走出来,一眼便看见了站在一起说话的男女。

    杜茗静静看了一会,突然开口,“阮柠,可以把那筐杨梅拿给我吗?”

    待到二人一齐循声朝他望过来,他无奈地抬了抬右手,“我的手有些不太方便。”

    “好嘞,这就来。”

    阮柠记起先前计划好要做的杨梅鲜牛乳,调转步伐就往杜茗身边走去,边走还不忘又回头催促了段显尘一声,“快些回去吧,我这里要也开始忙了。”

    等到她将杨梅交到杜茗手中,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对劲,杜茗刚才叫她什么来着?

    阮柠?

    “你方才怎么直接叫我的名字?”

    阮柠略微不满的看向身边男子,掰着手指道:“我可比你大了将近三岁,按照道理你该跟着阮卓喊我姐姐才对。”

    杜茗一边清洗杨梅一边看向女子,余光中又瞥见那人尚未离开,继而微抬下巴,示意对面的橱柜,“阮柠,再帮我拿一下那边的糖霜。”

    怎么还叫她阮柠,没有听见吗?

    阮柠觉得杜茗这会怪怪的,但眼看他明明受着伤还跟在自己身后忙碌了一天,为了一个称呼跟他计较好像也没那个必要。

    反正叫什么不是叫,随他去吧。

    阮柠没有再坚持纠正,走到橱柜前踮起脚尖就要去够最上面的糖霜,谁料这时候身后一片阴影倏然笼罩下来,一支只骨节分明大手先她一步,率先将白瓷糖罐拿了下来。

    阮柠转身,与男子几乎贴子一起,“段大人,你怎么还没回去?”

    此刻惊觉两个人离得实在太近,自己如同一只小鸡崽被段显尘禁锢在一隅,面颊就快要贴上他的胸膛,阮柠被挤得有些难受,不由伸手推了他一下。

    他不是最讨厌别人离他那样近的么,今日这是怎么了?

    段显尘一动不动,低头看她,“你很想我回去?”

    声音听不出喜怒。

    不然呢?阮柠伸手抵在他的胸膛,给自己留出一些喘息的余地,他一个人公子哥在这里能帮上什么忙?

    留下来自己肯定还要分心招待他,想想就挺麻烦的。

    但阮柠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好意思直说,只嗫嚅道:“也不是。”

    “不是就好。”

    段显尘退开一步,霍然拉开了与阮柠之间的距离,继而从容自若宣布:“我是个愿赌服输之人,从不做言而无信之事。”

    言下之意,他要留在后厨帮忙。

    阮柠,“……”

    说话间段显尘已经长腿迈开,走到杜茗面前,单单只是几步的时间,他已然换了一副神态,眼神冷凝,嗓音中含着压迫。

    “杜监生,你的糖霜。”

    递过去的仿佛不是普通的白瓷糖罐,而是泛着寒光的兵刃。

    杜茗对上他的目光,眼中没有退缩之意,单手接了过来。

    “多谢段公子。”

    不知为何一股诡异的气氛在小小的后院蔓延开来,厨子和婆姨们都低着头不敢说话,阮柠直觉不对,方想要上前去看看,这时候却被段显尘打断。

    “这里交给我,你去忙别的。”

    阮柠又去看杜茗,生怕段显尘仗势欺人要给杜茗找什么麻烦,他一个受了伤的寒家子哪里应付的过来。

    谁料杜茗却同样对她道:“去吧。”

    “好吧。”

    阮柠直觉这两个人看起来不太对付,但具体又说不出哪里不对付,总之怪怪的,但既然他们不让自己插手,阮柠只得丢下他们不管,自己走到一边去调制牛乳。

    时间快来不及了,得再加把劲才行。

    那边阮柠自顾自将牛乳倒进一个个杯盏,这边段显尘也好整以暇撩起两侧衣袖,洗净双手,继而单手抓起一把杨梅面前捏出汁水,深红色的液体即刻从他的掌心溢出,汇成一串串流入下面盛放汁液的瓷罐。

    虽是压制杨梅汁,但这举动没来由的带着一股简单粗暴,仿佛来人并不精通此项任务。

    杜茗不动声色,微微侧目,“段公子,这样太过浪费。你难道不知,杨梅汁应该用器具压制才能物尽其用?”

    段显尘目不斜视、盛气逼人,“我做事,从来容不得他人置喙。”

    杜茗点头表示理解,继而回头唤正在忙碌的女子,“阮柠,你过来看一下……”

    段显尘,“……”

    果然阮柠走过来一看,柳眉立刻倒竖起来,“段大人,你怎么这么榨杨梅汁?这边有器具你没有看见吗?不会做就不要做了嘛。”

    少女有些埋怨地看向段显尘,继而又一暼他身上那件月白色的新衣。

    “而且你这样很容易把这身衣服弄脏的,你这件衣服从用料到裁剪、缝制都可麻烦了,沾染脏了多可惜,你快去前院休息休息吧。”

    段显尘岿然不动,眼眸一闪,看向阮柠,“这衣服,你亲自经的手?”

    阮柠,“那是当然。”

    给簪缨世家段府做衣服,若是做的好了那便是活招牌,阮柠当然得尽心尽力。虽然她不会做,但是选材用料,以及缝制过程她可是一直在旁边看过来的。

    得到阮柠肯定的答复,段显尘今日难得好说话,顺手丢掉杨梅残渣又重新摆开架势。

    “你说的我知晓了,我用器具压汁便是。”

    *

    晚宴开始的时候,夕阳已经只剩下最后一缕余晖,数百盏形态各异的宫灯被点亮,将园林内照得如同白昼。

    今日的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顺利到淑荣郡主和阮柠都忘记了曾经提到过的担忧,那便是与淑荣府上不对付的那几个世家子弟。

    淑荣的父亲与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三皇子因政见不合,不睦已久。因而带着一些想要攀附三皇子之人,便总爱用使绊子来表达忠心。

    可这些人的家世在京中又算得上有头有脸,如果单单不请他们,实在显得刻意又小家子气。

    不过今日他们迟迟未有其他举动,淑荣便以为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谁知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这边突然闹将了起来,原因是其中一人突然拉了肚子,话里话外都是怪淑荣准备的这一桌饭菜有问题,刻意针对他们。

    淑荣气得半死,这时候姚五娘、高准和淑荣未来的夫婿都赶了过来,阮柠从后厨听闻消息,也急急到了出问题的这桌。

    她一看便知道是杨梅鲜牛乳出了问题。

    因为知道有些人乳糖不耐受,在开宴之前她特意请淑荣郡主和姚五娘转告各位宾客,若是之前没有饮用过牛乳,或饮用牛乳曾有过腹泻状况的,最好不要选择杨梅鲜牛乳,改为饮用酸梅汤。

    但这些人应该是看杨梅鲜牛乳新鲜好看,并没有听从劝告。

    这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大问题,阮柠以淑荣闺中好友的身份,耐心与她们解释,还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腹泻药物,客客气气告诉他们只要和水服用下去,腹泻之症立马便能缓解。

    但那伙人不依不饶,就是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根本不把阮柠放在眼里,扬手便打翻了她送过来的药包。

    细碎的药粉瞬间被扬起,经风一吹,大部分都刮落到了阮柠的身上。

    头发丝、脸颊、衣裙都被药粉沾染,嘴唇边更是泛起了一股苦涩的药物味道,姚五娘瞧见立刻过来拿起手绢为阮柠擦拭,姚靖和高准也向前一步,挡在了阮柠和姚五娘面前。

    “潘正远,你别太过分!”高准拉下脸,神色不虞望向几人。

    阮柠深吸了口气,告诫自己要忍,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淑荣郡主添麻烦。

    那人见姚家、高家纷纷站出来,似乎也有些退缩了,但仍不愿就此罢手,转而将矛头又指向其他。

    “淑荣,我看是你们王府御下不严,混进了奸细。把你们后厨做这杯杨梅饮的给我叫出来,我现在怀疑他给我下毒,我今日便要将他移送官府好好查一查底细!”

    淑荣郡主简直怒不可遏,“潘正远,我荣王府的人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听说有人要将我移送官府?”

    淑荣郡主话音刚落,这时候从宴厅之外缓步走入一个的挺拔孤朗身影,他神色轻慢,从容镇定走至阮柠身边,低头,视线落在少女满是药粉的肩头,眸子蓦地沉了下来。

    男子神态恣睢,声音冷的如同淬了冰,居高临下之时令潘正远霎时间不寒而栗。

    只见他薄唇轻启,俯身诘问,“在场各位的杨梅牛乳均出自我手,敢问,你有什么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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