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真言

    阮佑德这辈子没觉得这么难抬起头过,借他八百个胆,他也没想过要段显尘给他做女婿。

    可现在这位就站在自己对面,正经八百向自己要个解释。

    而且段显尘相比于方才向下敬酒,眼下竟然一反常态的看起来还算平和,可他越平和,阮佑德越胆战心惊。

    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连他这个从商的都知道,段显尘向来不近女色、洁身自好,眼下他们这么编排人家,他怎么可能不追究。

    阮佑德嗓子干的厉害,“唉,段大人,误会,这都是误会。”

    “哦,误会。”段显尘点头,又朝阮佑德迈了一步。

    阮佑德头皮发紧,立时拽紧儿子护在身后。

    若是真有什么疾风骤雨,就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来应对。

    段显尘站定,又扫了一眼对面如临大敌的父子,面色沉静道:

    “段某暂且没有娶妻的打算,也望二位今后,慎言。”

    言罢,玄黑色的衣角在二人面前转了个弯,须臾之后雅室的门再次被推开,面前遮挡的一片阴影随即消失。

    阮佑德仍保持着被架在火上烤的煎熬,等了会后,突然发现面前已然空空如也,才抬眼看向已经关闭的大门。

    就这么,结束了?

    阮卓这个时候也困惑转头,“爹,他走了?”

    父子二人惊疑不定,乘风在旁边看不下去,“公子既已回到雅室,二位若无事的话,也可回席继续赴宴了。”

    本还等着被人责难,没想到一下子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阮佑德与阮卓两个对视一眼,目光闪动,逐渐转惊为喜。

    竟然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乘风作为方才整个事件的唯一旁观者,虽面上仍保持着一个合格随侍该有的镇定平静,内心波澜其实一点也不比阮家父子少。

    公子方才喊了阮老爷子什么?

    他喊阮老爷子伯父!

    如果乘风没记错的话,能被段显尘喊伯父的,除了真正亲缘上的几个大伯,乘风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么喊旁人。

    而且他口口声声让人家父子两个慎言,可女婿该干的事他一样也没少干。

    让他出来就出来,让他敬酒他也敬酒,这不是很配合吗?

    敢问他什么时候见过段显尘对这种事这么配合?

    还暂且没有娶妻的打算的“暂”是什么意思?

    奇怪,太奇怪了!

    乘风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阮佑德与阮卓一起扶持着走下楼去,方才还心有余悸的二人,在见到同桌酒友们敬仰恭敬的眼神之后,一瞬间就焕发新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夸口成功的畅快自得。

    父子两个踱步走回酒桌。

    在一声声“佑德老哥”“佑德贤弟”“阮卓贤侄”中,阮佑德与阮卓逐渐迷失自我,推杯换盏来者不拒,最后烂醉如泥倒在酒桌之上。

    与此同时,阮柠见父亲和弟弟迟迟不归,担心出了什么事,也匆匆登上马车,往酒楼的方向赶去。

    等到了地方,方一进入大门,入眼便看见喝得醉气熏天的父子两晃晃悠悠想要起身,然而阮佑德此时根本站不稳,倒腾了几下,又一屁股坐回凳子之上。

    阮柠看得眉头紧拧,怎么喝得这样多!

    回头叫上家厮,阮柠走到二人身边将他们扶起,正准备架着往门口走去,这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一阵响动,雅室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紧接着店家和小二仿佛全部出动,将正准备离场的宾客请至一旁,示意他们稍等片刻,避免冲撞贵客。

    这是要给楼上的人清道?

    到底来的是什么样的大人物?

    阮柠同样也被拦在两旁,这个时候抬头去看,便见在好几个官吏的躬身陪同下,两个男子从雅室内缓缓走出,其中一人阮柠不认得。

    但正与他并肩一起说话的另一个,阮柠再熟悉不过——

    段显尘。

    “听说是皇子呢。”这个时候有人在旁边小声嘀咕道。

    阮柠闻言继续看向二人,发现即便与皇子在一起,段显尘也毫无低头臣服之色,依旧我行我素,气势不减。

    反倒是那皇子,似乎对他礼遇有加。

    一行人从楼上走下来的期间,阮柠其实一直瞧着段显尘,并试图与他用眼神打个招呼,但男子却目不斜视,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站在角落里的阮柠。

    这么远远看着,他好像还是以前那个难以接近的段显尘。

    不过阮柠没太往心里去,反正这种场合跟他打招呼也不太合适,看不见就看不见吧。

    那她也假装不认识段显尘好了。

    因而待到一行人经过阮柠面前之时,阮柠反而收回目光转头去照顾喝醉的阮佑德,直等到那些达官显贵们登车离去,小二让开道路,她才又招呼着家厮将父子两个架着继续向外走。

    不过在即将出门之际,阮柠因顾着喝醉的二人并未太注意前方,迈出门槛便一头装在了一个人身上。

    “段大人?”

    阮柠捂额抬头,惊讶出声,“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低头看了眼少女,段显尘面不改色,“忘了样东西。”

    看了看跟在后头的乘风,阮柠不解,“忘了东西你让乘风去拿便好了,怎么还自己回来一趟?”

    段显尘一时没接话,乘风却立即在心里给阮柠鼓掌,阮姑娘,问得好,连他都不知道公子为什么要回来一趟。

    他甚至连拿什么东西都不清楚。

    反正就是莫名在门口吹了会风,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然后,便掉头回来了。

    乘风虽不知道什么东西拿起来要这么慎重,但他知道,公子的红尘,恐怕还没那么容易看破。

    这时候只听段显尘随口回了句“东西比较重要。”

    “哦。”

    阮柠听后点点头,并未做多想,朝他挥手作别,“那你快去吧。”

    乘风,“……”

    唉,鸡同鸭讲啊!

    段显尘立在原地一时未动,这时候阮柠已经越过他照顾着阮佑德向外走去,直到后头阮卓一声惊呼,少女才吓了一跳回过头去。

    怎么了?

    此时阮佑德已经不省人事,但阮卓尚且东倒西歪,保留些意识。

    方才他路过段显尘时刚好一抬头,入眼便是男子那张冷俊卓绝的脸,停下脚步揉了揉眼睛,阮卓顿时张开嘴巴大呼一声“阿姐!”

    所有人都不明所以望向他。

    只见阮卓盯着段显尘慢吞吞绕了一圈,面上呈现出一种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继而望向阮柠,“阿姐,我怎么进到你梦里来了?”

    “你来看看,你来看看,这是不是段大人?”

    说罢他醉醺醺朝阮柠招了两下手,继而像是想到什么,突然一把抓住段显尘的胳膊。

    “阿姐你还愣在那干什么,快,快过来啊!”

    “你看我,我都帮你把他拉住了……趁还有时间快过来摸摸……像不像真的?不,不要浪费时间……一会梦就醒了。”

    阮柠,“!!!”

    酒楼门口一时间静默的可怕。

    一种无地自容的情绪在阮柠体内疯狂蔓延……

    怎么办,怎么见人?

    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为什么她每次见段显尘都在丢人?

    阮卓这个笨蛋东西到底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盛怒之下阮柠什么都不愿再想,再想就是与自己为难,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把阮卓的嘴堵上,别再冒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句子直接把她钉死在耻辱柱上。

    想到这便要几步上去拉回阮卓,不料阮卓却先她一步,猝不及防“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段显尘这时候拎着脖子将他掉了个面,确保污秽之物没有对着自己,然而男子方才似乎走了神,并没有原来的眼疾手快,仍是有零星的几滴喷落在了他的衣衫之上。

    阮柠顿时大惊失色,也顾不得阮卓,拿起帕子就去给他擦拭。

    “对不住,对不住,擦一擦就好了,你相信我,一定可以擦掉的。”

    想着段显尘的衣衫都十分昂贵考究,有的甚至出自宫中专供,阮柠生怕段显尘要她赔,奋力在男子的衣襟前努力,又因方才阮卓的一番话,这回更是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只想着快点把这脏东西擦掉就回家蒙头大睡个三天三夜。

    然而段显尘今日似乎也特别好说话,还真就任由她这样擦着,半天都没有发出一个声音。

    直到阮柠觉得处理的差不多了,退身想要离开,放下的手腕突然又被人捉住,重新按回在衣襟之上。

    温热的皮肤仿佛就在掌心下跳动,阮柠浑身一颤,抬眼看向男子。

    段显尘垂眸,挑眉。

    “为什么,你的梦里会有我?”

    “没有,你别听阮卓瞎说!他喝多了说的话你不要信!”阮柠现在根本不想谈论这个,试图抽离逃跑。

    奈何少女刚一尝试,下一秒男子却用更用力将她按了回来,声线带着低沉散漫,“我怎么听说……酒后吐真言?”

    “哎呀,你松手!”阮柠不想再和他说话。

    “叫你松手听到没有!”

    面对少女的威胁,段显尘不为所动,继续将她的纤手捏在掌心,甚至还故意往上扬了扬,似乎想看她能用什么办法脱离。

    阮柠又急又躁,第一次发现段显尘这么烦人,最后用另一只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然后像是不解气一般,双手用力推在段显尘的胸膛之上。

    明明可以稳住身形不动,段显尘却还是配合的后退了一步,望着头也不回跳上马车的少女,一贯冷峻的眉眼染上不自知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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