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伤

    两鬓斑白的老大夫站起身,将脉枕银针等物件收进医箱后,随手递给小徒弟,边将看诊结果告诉候在一旁的主仆二人。

    “烧已退,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老夫会再开一个方子,仔细调养着,过个把月,等这身上的伤好全了,便算是大好了。”

    那俊俏公子点头应是,吩咐身旁的侍卫送师徒二人离去,并告知对方按新方子将药抓来。

    黑脸的劲装侍卫不敢忤逆公子的话,他的嘴唇动了动似是有什么想说的,但终究未言一语,带着大夫走出房门。

    老大夫踏出房门前,想起什么事,又叹了口气,转身打开药箱,将一瓶药膏放在崔云恪面前:“这是老夫亲调的祛疤膏,送给这位姑娘吧。”他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女子,“这姑娘脸上的伤口太深,又不曾及时处理,就算愈合也会留下疤痕,这祛疤膏虽算不得有多大用,但总归能派上些用场。”

    说完再度转身离去,小徒弟抱着药箱,亦步亦趋地跟在师父后边。

    老大夫不是什么大善人,送药也不过是看在这躺着的姑娘实在可怜。

    这主仆二人将他从医馆抓来看病时,他还嫌这两人过于粗鲁,没有半点对医者的敬畏之心,可当他看见躺在床上已经进气多出气少危在旦夕的病人时,心里那几分怨气便消失殆尽。

    受了重伤又高烧不退,如若再晚那么些时刻,怕都救不回来了。

    一连四天守在这,总算是将人救了回来。

    也多亏这姑娘心智坚定才能撑过去。

    看着她脸上红肿的伤处,老大夫想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脸上有这样的疤,于心不忍,夜里回去的时候便为她配制了这祛疤膏。

    虽不能完全将疤痕祛除,但淡化些许还是能做到的。

    一个女子,容貌被毁,未来的日子怕是有些难走了。

    崔云恪拱手作揖谢过大夫。

    等几人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的目光停留在大夫留下的祛疤膏上,默了默,又移向床上躺着的少女。

    捡到她时,崔云恪第一时间想到,或许是朝中那人想在他身边安插棋子的计策,随后又觉是自己多想了。

    他与凌风走的那条路并非官道,是临时起意想尽快去到下一个村子落脚而选择的小路,况且,她身上的伤势是真的,危在旦夕也是做不得假的事实。

    崔云恪带着凌风日夜不停地赶路,总算是到了这个小镇找到大夫救治。

    好在将人救了回来。

    他的目光落在少女的伤疤上。

    来到小镇安顿好后,崔云恪便让客栈大娘为她梳洗换过衣物,衣服是他让凌风买来的,也让大娘为她脸上的伤上过药,此时伤口开始结痂,不再像先前那般血肉外翻。

    自己划的伤与他人划的伤口的区别,崔云恪还是看得出的,这姑娘倒也是心狠,一下都还嫌不够。

    或许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但这并非崔云恪要需要知晓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嘲讽般扬了扬唇,转身走出房门,去外边寻一妇人来为她上药。

    冰冰凉凉的触感停在脸上,瑾禾隐约感觉到有人在触碰她的脸。

    她抬了抬眼皮,入目是青色的床帐。

    她遗憾地想,已经回不去了是吗?她还在这个时代。

    瑾禾微微侧头,打量着自己如今所处的地方。

    一个简单,但还算整洁干净的房间,不再是铁笼,也不是野外,她这算是被人救了吗?

    记忆最后停留在小道上,她主动碰瓷路过的马车。

    她又费力地往自己身上看,衣服换过一件了,身上的伤处也上过药。

    活下来了便好。

    正在房内打扫的大娘余光瞧见她的动作,惊喜地朝她走来:“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瑾禾看着她,大娘笑意盈盈,走到她的床边坐下,“你已经昏迷四天了,醒了便好,醒了这便是大好了。”

    大娘欣慰地说道,她被那俊俏公子雇来照顾这姑娘四日,眼见着她从鬼门关走出来,也是真的为她高兴。

    瑾禾费力地朝她笑了笑,哑声问道:“这位,这位大姐,这是何处?”

    大娘给她倒了杯水,边喂给她喝边回答,“这里是庆田镇有方客栈。”

    瑾禾虽听不明白庆田镇是何处,但知晓自己如今在客栈,她紧绷多日的心总算是放松了些,喝了点水后,她又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那大娘将茶杯放回原处,一拍大腿,总算是想起来给雇主回一声姑娘醒了这事,公子带着侍卫就住在隔壁房间,她连忙过去敲门。

    瑾禾这一闭眼,便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已是次日午间,这回她的精神好了不少,身上也没有第一回苏醒那般酸痛,她挣扎着想起身,刚一动作,便听见有人制止她。

    男子的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你身上还有伤。”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青年男子端着一碗药,从房门口处走来。

    离得近了,瑾禾这才看清来人的模样。

    她初来乍到,并不知晓这里对男子容貌是何标准,但依她所见,男子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剑眉入鬓,一袭月白长衫,并未束发,用一根丝带松松地拢着青丝。

    这是一位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只是看着有些病弱,眉眼间少了几分意气风发,多了许温润如玉。

    要搁现代,属于是什么都不干都能挣上钱的类型。

    崔云恪将手中的药碗放在一旁,面向瑾禾温声劝道:“你如今伤势未愈,好生歇息便是,若有事可以唤人。”

    唔,不光长得好,连声音都这么勾人。

    瑾禾的脸上仍旧苍白,毫无血色的唇虚弱地扬起一个笑容,沙哑着吐出几个字:“是你救了我。”

    她还保留着昏迷前的记忆,失去意识前,她看见这人朝她走来。

    崔云恪却道,“是在下的马车冲撞了姑娘。”说罢,端起一旁刚熬好的药,“这是大夫为你开的方子,你如今体虚,需仔细调养。”

    他将药碗递给瑾禾,“客栈大娘如今有事,这药便由我送了过来。”随后又起身从桌上端来一碗蜜饯,“可能会有些苦,这里有蜜饯,可缓解一二。”

    这人体贴又周到。

    她还起不得身,半靠在床头,这药本需要人喂,但这里就只有崔云恪一个男子,让他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喂药也不像话,二人都心照不宣的不提这事。

    瑾禾接过药碗放在嘴边。

    这药闻着就很苦,但她并不怕吃药,就着这个姿势将那碗黑乎乎的药一饮而尽。

    药喝完后,崔云恪接过空碗放在桌上。

    撞大运了,她想。

    那晚决定碰瓷来人前,她并未思虑太多。

    瑾禾除了碰瓷还可以主动寻求帮助,但她当时只想将自己与来人绑定,她伤得重,又身无分文,想要治病也无从下手,要在这异世生存下去可以说是难如登天。

    说句难听的,她只想赖上来人而已,运气好捡回一条命,能被打发点钱她就谢天谢地了。

    可这位公子,不仅救了她,还为她请大夫找人照顾她,这是她先前不敢想的。

    瑾禾为自己上不得台面的做法感到羞愧。

    他是真善人,而自己却只想利用他的善心。

    公子的眼睛如一方清泉,不带任何杂质,看着他的时候,她只觉自己相形见绌。

    喝完药,瑾禾对上公子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郑重地道谢,“多谢。”

    她学着看过的古装剧的语气,“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他是她遇上了第一个好人。

    但他救下的这人却心思不纯,在彻底安定下来前,她只想赖上她。

    可她后边的话还未说完,只见另一人冲进来打断,“公子!”

    来人脸黑如墨,因着本身就皮肤黑,此时木着一张脸,怒视着闻瑾禾。

    他不想这人就此黏上他们。

    凌风一走到门口,便听见她说些什么无以为报的话,生怕这人接下来说出些以身相许的话来,来不及多想便冲了进来。

    崔云恪瞥了一眼自家侍卫,凌风涨着一张脸,却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瑾禾一见这人的神情,便知晓自己是被嫌弃了,她也不恼,这人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瑾禾确实是打着赖上他们的心思。

    她恍若未觉,勾起唇角,一双眼清泠泠地看着他。

    崔云恪知晓凌风是个嘴笨藏不住事的,见他就这么愣在原地,几不可查地叹了下,面上依旧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那姑娘你先休息。”说罢,给凌风递了个眼神,二人便一同离开。

    她望着二人一同离开的背影,内心没来由的慌乱起来。

    他们是不是想要离开了?

    虽然很不道德,但此时她确实是在想自己该怎么办。

    若是只余她一人在此,她该如何做?

    如她所料,另一间房的主仆二人确实是在商讨离开的事情。

    一进房内,凌风先憋不住话,“公子,我们已经在此耽搁五日了,再不启程怕是要误了时候。”

    说来也是倒霉,从京城出发的一路上二人都是走的官道,就那日想尽快找到落脚的地方才走了小道,他马车赶得快,一个没留神便惹上麻烦。

    这之后也没歇脚,连夜赶路才到达这小镇,一停便是五日。

    崔云恪坐下后拿起茶壶斟了杯茶,低头饮了口,放下茶杯,他眉眼舒缓,想到那宁愿自毁容貌的女子,终是温声开口:“再过两日吧。”

    再过两日,等她能活动了,再走也不迟。

    崔云恪宽慰凌风:“左不过两日,耽误不了什么。”

    凌风心中叹了口气,颔首称是。

    公子就是太好性子了。

    明明那女子的伤势与他们无关,给她留点银两便能解决的事情,公子却不忍将人扔下,愣是在此留了这么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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