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教

    吴丙年贪腐案尘埃落定下来,雍安帝借由这场贪墨,铲除异己,被罢官抄家的诸位清流中大多以廉洁,直言纳谏著称,在民间的名声较高,尤其以国子监祭酒李渡及尚书令秦元皓为首的两位清流领袖均遭受打击,李渡被罢官去职,秦元皓自请离朝。只听闻国子监一小小学政秦熙为祭酒李渡奔走,四处喊冤。

    那秦熙何人,乃致仕大儒,文坛领袖前太傅丁政道一篇《送弘扬秦生序》①中的主角,一心科举翻身的穷酸书生秦熙,因缘际会下进了国子监,担任学政一职,可能是得了祭酒李渡的关照,在李渡罢官去职后四处奔走,却收效甚微。

    祈棠无不感慨,雍安帝为排除异己,打击清流,居然以这些莫须有罪名,用雷霆手段镇压,实乃无耻至极。

    丁瑶抽空来赵府说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消息,说是那日宫宴结束,谢嫣然在府上不知何故被磁盘在脸上划拉了一个大口子,伤疤很深,足有三寸长,怪不得自宫宴那日后再没出过门,祈棠只是暗笑,并未深究,这也太巧了些。

    又过了几日,朝中又传来消息,林照英携精兵回边关,林屹川却留在了京城,林屹川少年英雄,很得雍安帝赞誉,林照英有意将他留在雍安帝身边历练,雍安帝便顺水推舟在兵部给他在京畿卫南军里任了校尉一职。

    祈棠得了消息,今日轮到那日洒扫的李公公休沐,便如之前一般安排妥当后离了府,前往李公公家父兄坟茔处。

    到李公公父兄坟茔之时,李公公早已祭拜完毕,祈棠一身白衣,带着帷冒,在密林亭中等候,百里冰与万里云在不远处角落里把守,秋雁将李公公带到亭中,自觉退了出去。

    “你究竟是何人?”李公公上前一步,问道。

    祈棠隔着帷冒,神色不明:“你不用管我是何人,今日我所问之事,你若说的我信,下次休沐便安排你与李家儿郎相见。”

    “你想知道什么?”李公公一屁股坐到凳子上。

    “七年前谢皇后一事,你知道多少?”祈棠背过身子,朗声开口问道。

    李公公在她身后瞪大双眼,满眼不可置信,怯懦的翻着嘴唇,愣是一句话没说出口。

    “你嫂子怕是等不了多久了,她身染风寒,若再不及时医治,怕是再没几日活头,她若是去了,你家那点血脉,能不能活下来,可就得另说了。”祈棠转身,轻声说道。

    “我。”李公公思考片刻,咬了咬牙,道:“我知道的不多。”

    “无妨,你尽管说你知道的。”祈棠定定的看着他。

    “谢皇后搬进栖霞殿后曾嘱咐不得随意裁册宫人,我们便都被留了下来,陛下,皇后或者太子,二殿下在时,我们都在偏殿不得随意走动,”

    他停顿片刻后继续道:“陛下几次三番令人搜检栖霞殿,好像要找些什么,却始终没有找到。”

    “你怎么知道陛下没有找到?”祈棠问。

    “因为每次搜检之后我们都要重新洒扫,有一次正洒扫间,太子来了,太子与皇后在里间说话,我正巧去拎水桶,听到太子殿下说了一句,父皇如此羞辱母后,儿臣再也不能等了。我怕被发现,赶忙溜了出去。后来陛下再也没搜检过栖霞殿。”

    “再后来,皇后突然重疾,陛下虽下令太医院全力救治,可是只有吴太医一人进殿替谢皇后看诊。”李公公徐徐的说着,被祈棠打断。

    “你怎知只吴太医一人替皇后看诊?”祈棠问道。

    “那几日连着下着大雨,太医们走时都是满身雨水,想来应该都在廊下侯着,只有吴太医一人衣着干爽。”李公公想了想继续说道:“皇后病发突然,临去前唤来太子高呼遗诏,死后不如皇陵。”

    “你们都听到了?”祈棠狐疑,如果都听到了,那此刻怎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按照雍安帝的秉性,栖霞宫内所有人一个都不会留下。

    “不曾。”太监肯定的摇头道:“是太子近伺有个同乡原本在甘泉宫当值,皇后搬进栖霞殿后也跟了过来伺候,太子近伺与她说的。”

    “那你是如何得知的?”祈棠又问。

    “那女官曾神神叨叨的说自己命不长久,托人照料家小,栖霞殿里人人自危,无人敢应她,我那时年纪小,冲动下将这事揽了下来,她与我说的。”李公公回道。

    祈棠默默的点着头,这样也算说的通,那女官得了消息,知道谢皇后身边人不可能再有活路,便在死前想找个可靠之人托咐家小,可亲近宫人哪敢答应她,只有这些不知内情的粗使宫人敢应她两句,她又怕所惧之事无人可信,只挑了这两句与应她之人说了。

    “还有个问题。”祈棠抬手伸出手指在另一只手背上敲了数下,问道:“你家那邻居,因你将此事透露给你兄长后,被带入宫中,死于非命,为何他死前没有将你供出?”

    “我也不知。”李公公抓了抓头发,片刻后答道:“可能是我那时为了在父兄面前有面子,说过我在甘泉宫伺候,他进宫后便没攀咬到我身上。”

    “户籍查不出吗?”发生这样的事,雍安帝定会下令严查,定会要那告密的侄子说出所有来源,谢皇后身边的所有人都会被清查,怎么可能会让透露消息之人逃脱。

    “我本家姓李,不是京里人,老家是龙溪郡人氏,入宫时口齿不清,记录户籍的官员把我的姓听成了倪,又因我说的是老家地址,未留京中地址,应该是这个记录,让我侥幸活了下来吧。”

    祈棠在亭中来回走动了数次,停下脚步开口道:“你说的这些我会去核实,若有一句虚言,你李家那点血脉保不保的住,我可不敢保证。”顿了顿又说:“若你说的是真的,等我核实后,便带那小子来见你,至于你嫂嫂我也会着人看顾着,让她好过些。”

    辞别了李公公,祈棠又马不停蹄的赶往哑婆婆处,她与穆景煜约在那处见面。

    见到穆景煜时,他正在屋里闲适的把玩着那枚从河曲郡带来的发簪,祈棠靠近再他下首坐下,说道:“不是说带回来给红颜知己的,怎么还在你手中?”

    “这种成色,京里小姐们怎么看的上。”穆景煜捡起手边的帕子仔细的擦拭了两遍,将发簪收入怀中,继续道:“问出什么了吗?”

    祈棠暗自翻了个白眼,思虑片刻后道:“此事先不提,我有一事不明,还请穆大人赐教。”

    “何事?但说无妨。”穆景煜伸手在鼻翼处抓了两下。

    祈棠一边组织着语言一边问道:“那日我与你在此处相见,青青知晓了,问我是不是出来见你的,后来我找人跟着她,她去了你府中,见了穆言,你有何解释?”

    “我当何事呢。”穆景煜混不吝的轻笑出声:“怎么?她去我府上找我,你不高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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