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罗竹确实打着如此主意,只要二人共乘一车,后面他以罗绫在车内碰了他,他清白不在为由,逼迫罗绫娶他便好。

    他如此打算一夜,此刻满脸羞涩地开口道,“绫妹妹,我特意求了我爹爹,让他拿了马车出来载我们去镇上,这一路咱们就可免去行路之苦了。”

    “竹哥哥,你今日是小寿星,自是以你高兴为主。”罗绫想到昨日就为了这一事,方温言黑着脸一晚,不由又自觉离罗竹远一步。

    罗竹并未察觉,他一心想与罗绫同乘一辆马车,飞快走在前边上了马车,又招呼罗绫进来,谁知罗绫拒绝此事,不肯坐进马车里。

    罗竹微微着急,“绫妹妹,你我之间,何必如此生分?你又非马夫,坐在车外干什么?”

    罗绫笑一下,“竹哥哥,男女七岁不同席,我,我还是就坐外边吧...”

    罗绫直白地搬出男女有别一话,叫罗竹傻眼在那,他又气又急,偏要故作矜持,只得点头,

    “说的是,那绫妹妹,你倘若嫌在外头晒,便同我说一声,进来避一避热。”

    罗绫应好,同车夫一道坐在马车上,随着车夫扬鞭,马车转动朝前,罗竹一路不住开口问罗绫,“绫妹妹进来喝点水吧?”

    “绫妹妹,日头开始晒了,进来车里坐吧。”

    “绫妹妹...”

    罗竹问了一路,罗绫皆有礼婉拒了去,他只得一路上都暗恨咬牙,不知该如何开口才能哄骗罗绫进车里来,他所有打算都在这一点上,偏罗绫处处避开,他束手无策。

    万一罗绫日后再考中进士,一路向上,到那时方温言瞧不上他可怎么办?

    罗竹早察觉方温言并不怎么热络自己,但他自觉家世胜过罗绫一些,再以此为手段,或能叫方温言同意了这门亲事。

    谁知方温言不言不语,颇有耐性地看他想尽办法接近罗绫,直叫罗竹心里暗自生气。

    尤其罗绫这几年长大些后,性子越发沉稳,不似从前那般鲁莽,瞧着叫人喜爱极了,更别提她入书院念书后,好似身上都围绕股书卷墨水的香气,叫他日思夜想。

    好不容易得知罗绫今日休假回家,他求了易有财半日,让易有财哄骗罗桑夫妇说今日是他生辰,就为了同罗绫在一块,好借此逼罗绫家应下亲事。

    可惜马车一路驶到禾米镇,罗绫始终规矩地坐在车外,罗竹十分不高兴地下了马车。

    正是清早的镇子,不少郎君们手挎竹篮出来买菜,商贩们在金色晨光里沿街叫喊,络绎不绝的人声伴随牛车铃响叮叮咚咚的。

    罗竹嗲着嗓音对罗绫道,“绫妹妹,你可有瞧见喜欢的?我给你买。”

    罗绫连连摆手,“竹哥哥,今日你是寿星,该是我给你买才对。”

    罗竹眼前一亮,“你给我买?那好极,我看...”罗竹四下张望,嫌一侧摊位地上脏脚,又嫌前头的路挑菜摊贩前,太多人挤,抬手便指一侧花行道,“买些花就很好。”

    买花?

    罗绫微微诧异,后又想到,是了,她也该给方温言买些花回去,方温言极爱花儿,成日将家里收拾得花香四溢的。

    罗绫点点头,“成,咱们进去看看。”

    罗竹喜悦不已,上前便挨在罗绫身侧,娇嗔起来,“绫妹妹送我花,那这花定是天下开得最好的花。”

    罗绫抬起手置于唇边咳一下,“也未必,我瞧世上无数开得好的花,数不尽其数,竹哥哥也不要为一朵花忘了整片花海。”

    罗竹愣一下,继而又甜腻道,“傻妹妹,花海的花,岂比得上你送给我的花?”

    二人边说边走进花行里,园户见了忙迎上去,“两位贵人,想挑些什么花?”

    罗竹羞涩地看罗绫一眼,语出暗示,娇滴滴地出声,“问她,由她来定。”

    园户见此忙又道,“娘子要买些什么花送夫君?”

    罗绫忙抬手摆动否认,“是我哥哥,我们...先逛一圈。”

    园户含笑点头,恰又有郎君进店里问花,园户便转身迎去。

    罗竹因着罗绫那一句否认,心下很是不快,他撅起嘴,看左侧的花不顺眼,看右侧的花也不顺眼,只时不时扫罗绫几眼,盼她能过来同他解释几句。

    可罗绫竟当真逛起了花行,花行里摆着一排排比人还高的木架,上面各种各样的花罗列摆齐,罗绫这一走进去,便瞧不见身影。

    罗竹见此跺跺脚,认命一般跟上去,“绫妹妹...”

    他口中撒娇,走至罗绫一侧,却瞧见眼前一大束的花惊讶出声,

    “绫妹妹,你来看看,这儿有如此古怪的花。”罗竹轻声唤着罗绫,罗绫走过来一看,不觉微笑出声,“竹哥哥,这花哪里古怪呢?”

    罗绫看着面前木架上一排一排的花盆中,独独一份单独的白色悬铃花被人剪去根须插在瓶中,放置在一旁的地上。

    池国的悬铃花,便是罗绫前世国度里寻常可见的风铃花,花形类檐铃。

    罗竹指着悬铃花道,“你瞧,这花是垂落向下,却好似一个风铎。”

    罗绫点点头,“不错,竹哥哥,此花名为悬铃花,是从前我国僧人去他国宣经义时带回来的花种,这悬铃花模样好似风中摇动会发出声响的铃铛,是以咱们便唤作悬铃花,因此花过于稀有,寻常花市里难见到。”

    “那咱们真真幸运至极,竟在这儿碰上了。”罗绫喜爱地伸手抽出一根长长的悬铃花,口中道,“绫妹妹,我很是喜爱这花,你买给我如何?”

    罗绫本就奉罗桑命令,带罗竹出来陪他过生辰,听罗竹开口,她点点头,伸手去摸自己腰上的荷包,取出一粒碎银,“却不知够不够。”

    罗绫话刚落下,罗竹飞快地拿过罗绫手中的碎银,“我去问问园户。”

    买花的银子由罗绫出,意味自不必言说,罗竹说完,欢快地转身便走。

    罗绫可没想那么多,她留在花架面前,弯腰看着悬铃花,伸手过去想再拿起一枝花,突察觉不对,眼睛透过面前一排排花朵花叶,瞧见木架后面一双修长的腿。

    她吃了一惊,直起身,微微探头看向花架后面,这才看见有一人正端坐在花架后边的一个木椅上,闲适地品赏面前的花。

    罗绫犹豫一下,还是出声问候,“云小郎君。”

    原来那坐在花架后边的人是云祯,今日书院休假,他竟也早早来了镇上。

    罗绫没料到会在花行里碰上他,见他一双幽深清冷的眉眼望过来,罗绫气息顿在那儿一下,随即又讪讪地闭口不言。

    不知他坐在那多久,一直沉默不语地听她同罗竹之间的话至此。

    云祯听见罗绫唤他,他淡淡地抬头,朝罗绫看一眼,真是巧得很,他先前叫康叔同花行定的花到了,今日他便早起随康叔一块过来拿花。

    眼下这束白色悬铃花只是其中一份,只等一会别的颜色的悬铃花送来,他就能拿这花回府去了。

    谁知就这么一会等候的功夫,叫他碰上什么?

    “悬铃花并非由僧人从他国带入我朝,而是原本就生长于我池国地界,因着它所生之地俱是碎石,风吹动时,碎石滚落发出叮铃声,犹似檐下挂的被风吹动而响的风铎,所以被我朝称作‘悬铃’花。”

    云祯似笑非笑看着罗绫,“罗小娘子,若为讨郎君欢心,应当再用功些,莫胡诌了话哄人才是。”

    云祯毫不客气的话刺得罗绫面红耳赤。

    方才的话,其实也不是她胡诌,而是她从前听闻过的一些传说,方才见到这许久不见的风铃花,便不觉脱口而出,想不到会被云祯听见。

    云祯懒懒地打量着罗绫略显窘迫的神情,欣赏过后,他好似还觉不够热闹,又出声道,

    “对了,忘了提点你一句,想给你的心上人买花,买之前最好先问一声园户,莫拿了旁人的花来献礼,省得一会你的心上人拿了花,还得放回去,哭红了鼻子回过头说你的不是。”

    罗绫窘得更加面红,她站在那沉默一会,才犹豫道,“这花...是你的?”

    云祯微微上挑起眉,罗绫忙放下手中那一只花,“我,我这就去跟罗竹哥哥说一声,对不住,我们不知此花有主。”

    云祯面色黑沉下来,“你们摸过我的花,脏了它,想还便还了?”

    云祯话语近乎刻薄,罗绫紧抿下唇,好一会,她出声道歉,

    “云小郎君,此事是我的疏忽,罗竹哥哥今日生辰,我阿娘叫我带他来镇上买些小礼庆贺一下,他瞧上了你的花,我却没有多问清楚,实对不住你。”

    “你若肯,我愿多花些银钱,同你买下,你若不肯,只你说该如何是好,我照办便是。”

    谁知云祯冷笑一下,“好情深的心意。”

    罗绫还想再说些什么,云祯已施施然起身,“你着急给你心上人买礼,我便大方些,将花送你拿去借花献佛又如何?

    罗竹恰此刻满面不快地抱着一束花回来,边走边出声道,“绫妹妹,园户说此花已有客人定下,但又指了另一束花卖我,你看这花如何?”

    罗绫看去,点点头,“我看极好,这悬铃花咱们确实不好夺人所爱。”

    罗竹却不肯,“可我偏就喜欢这花,绫妹妹,你去同园户说一声,要那客人将此花让与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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