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芷坐到电脑桌前，打开电脑，轻车熟路地开启了自己的直播间。
摄像头闪动，捕捉到她的外形后，再映射到紫色长发豆豆眉的虚拟二次元形象上。
【您关注的“阿芷爱唱歌”开播啦！】
立刻，她的粉丝们都收到了这样一条推送。
大家习惯性地点进直播间，调侃的弹幕一条接一条。
【我超！芷神真的转性了？三集连播？】
【暴风哭泣！我芷终于醒悟了！】
【我提议让阿芷当音乐区带头大哥，谁赞成谁反对？】
【感觉不妙，该不会是断头饭吧？】
苏韵芷抬手摸了摸电脑屏幕，指尖划过一个个粉丝的名字。
弹幕发的勤快的几个id，她都眼熟，但让她闭上眼睛叫他们的名字，她一个都喊不出来。
确实是没怎么上心啊……
但后悔也已经晚了。
“那个，我有个消息要告诉大家！”苏韵芷努力挤出笑容，屏幕上的紫发少女也跟着甜甜地笑。
“就……以后我可能不能继续直播啦！”
“就……以后我可能不能继续直播啦！”
耳麦里，熟悉的清亮女声，却说出了这么一句告别。
路煜宁下意识移动鼠标，赶在成功匹配比赛之前，按下了“停止寻找”。
啥情况？
本来收到阿芷的开播推送，他还挺惊喜，正打算就着她的声音，痛痛快快打一天“战塔”。
没想到一上来就是噩耗。
他赶紧切出游戏，点开直播间的页面。
【可达达鸭：？？？为啥不播了？出什么事了吗？】
才发完这条弹幕，就看到屏幕上一水儿的全是问号。
都在问。
苏韵芷也看到了。
她试图用轻松的语调来说这件事：“就是……我们家出了点状况……我现在住的这间房子要卖掉了。你们知道的嘛，我还是学生，要回宿舍住，就没有条件开播啦！”
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但也无力改变。
弹幕回的很快，最顶上的是一条闪光sc，她一眼就能看见。
【芷神，你把礼物模式打开。】
后续纷纷相应，又是好几条sc。
【芷神家里是周转不开吗？我们给你筹点。】
【是啊阿芷，你都不开礼物，我们白白听你唱了好久的歌了，现在就当补票。】
【我特别喜欢听主播唱歌，治愈心灵啊！一想到以后听不到了就好想哭QAQ】
Sc太多了，滚得很快，苏韵芷都来不及一一看完。
她也想哭了。
她哽咽着，勉强维持正常的语调：“不用啦！谢谢大家的心意！”
好几百万呢，不是众筹能筹来的。
她何德何能，能拥有这么多喜欢她、认可她的人。
这样就够了。
“其实也不会完全不播！”她抽了抽鼻子，组织语言，“就……以后周末有空的话，还是可以播一播的，大概……”
这个“大概”的前提就是，父亲的公司有转机。
现在还不知道公司亏空情况究竟如何，如果这间房卖了还是填不满窟窿，下一步就是他们家现在住着的房子了。
也得卖。
这会儿，直播间一片愁云惨日，弹幕们一个个哭唧唧地喊着不舍得主播，反倒是罹遭大难的苏韵芷在安慰她的粉丝们。
这场面还真是有点……催人泪下。
路煜宁慢慢垂下眼。
最初的震惊过后，他的理智已经归位，飞速思考这个消息所带来的后果。
从今以后，再也听不到阿芷的歌声了。
在他午夜梦回时，轻柔抚慰他的歌声；在他迷茫失措时，轻快鼓舞他的歌声；
不知原因的，无从说起的，让他迷恋至此的歌声。
再也听不到了。
思考的过程很复杂，一切前因后果在他脑中被拉得很长，像是盘桓了一个世纪都解不开的谜题。
但他的手指动的很快。
作为一个职业carry选手，迅速下判断是基本操作。
战场时机转瞬即逝，犹豫只会败北。
现在也一样。
他的指尖在键盘上轻点，退出、登陆，一切动作都像是身体的本能。
迅速切换出自己的B站大号，拥有金光闪闪的官方v字认可，“RGD.萧瑟”的职业选手账号。
搜索“阿芷爱唱歌”，点击进入。
【欢迎RGD.萧瑟进入直播间】
系统自带的提示，瞬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超，萧瑟！】
【真假？是本尊？！】
【有v的呀！】
【啥情况？萧瑟大神也是阿芷粉丝？】
【围观留名！】
苏韵芷也惊了个呆，屏幕上的紫发小人随着她的面部表情而变化，眼睛瞪大，小嘴微张，显得呆萌可爱。
不过她惊讶的点在于：萧瑟，是谁？
怎么弹幕都一副很震惊的样子。
是什么大人物吗？
她还没想好要不要同这位刚进直播间的萧瑟打招呼，只见对方先发了个闪光sc。
【RGD.萧瑟：主播你好，璨星集团这边有个商业合作想和你洽谈一下，不知道方不方便？】
？？？
这回的冲击力比刚才还要大。
璨星？
就是那个……横跨影视歌的龙头娱乐集团吗？
那么大的公司，和自己这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能谈什么合作？
苏韵芷一脸懵。
反而是弹幕急了，纷纷提醒她。
【芷神赶紧答应啊！不是家里经济出状况了吗？】
【哇！璨星看上阿芷了？！怕是要飞黄腾达！】
【什么叫瞌睡遇到枕头啊？】
【璨星？？？芷神这是要火！】
【赌五毛萧瑟肯定早就暗戳戳用小号关注阿芷了！】
一众弹幕中，也出现了几条不和谐的声音，不过苏韵芷没有看见。
【呵，萧瑟这不要脸的东西，能不能别来沾边？】
【哈哈哈，皮套主播是不露脸，萧瑟是不要脸，也算有共同点了。】
眼看苏韵芷没有答话，路煜宁只能再发一个闪光sc。
【RGD.萧瑟：主播是有什么顾虑吗？我们可以加个微详谈，我保证璨星给的报酬不会让你失望。】
“额……”苏韵芷从这一连串的冲击中醒过神来了。
眼下家里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她当然没有拒绝的可能。
苏韵芷自己从来没接过什么商务合作，不过在学校里是见过其他同学接商单的。
唱和声、暖场、声替，名不见经传的学生们，大多只能接到这种不入流的单子。
不过，现在她已经没资格考虑入不入流了。
她立即应承下来：“好的，那萧瑟你私我微信号，等会下播之后我加你，好不好？”
路煜宁很快把自己的微信号发给了苏韵芷。
非工作号，而是私人的，里面只有寥寥几个好友。
他发的时候没多想，手比脑子动得快，一眨眼的功夫号码就发过去了。
事后才想起来，好像应该用工作微号联络，显得更正规些。
不过既然已经发送完毕，再刻意撤回也没必要。
那边的苏韵芷倒是没工夫点开看，接下来的时间，她要好好地唱自己的“告别演唱会”。
点开伴奏，她一口气连唱了三首歌，逐渐全身心投入到音乐之中，也没有闲工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对音乐的热情一涌而上，填满了她心中空落落的地方。
管他明天如何？她只想唱好眼下的歌！
坐回位子上，她端起杯子喝水休息，顺便看弹幕。
她今天唱的格外投入，弹幕当然是一顿猛夸。
不过，在一票“芷神”“芷宝”中，她眼尖地看见一条阴阳怪气的弹幕。
顺口就念了出来。
“只会唱口水歌？和萧瑟一样难堪大用嘛！敢不敢上点强度？”
嗯？
苏韵芷不懂，什么叫“和萧瑟一样难堪大用”？萧瑟不是什么“大神”吗？
不过不重要，她要回击这条弹幕先。
她清了清嗓子，傲然：“上强度？好啊！那你可要坐稳了听，别被吓到。”
她打开了名为《左手指月》的伴奏。
再点击升调。
这首高难度歌曲是某电视剧的配乐，流传度很广，前奏一出，立马有弹幕认出来了。
【哇！芷神动真格的了！】
【好像还升了调诶……阿芷加油啊！】
苏韵芷开始唱了。
主歌难度还不算高，情绪也要有所收敛，一切都要为了副歌的爆发而铺垫。
苏韵芷闭上双眼，以胸腔共鸣的唱法稳稳唱下主歌，并逐步递进力度，直到副歌的第一句。
“我左手捻着花，右手舞着剑。”
从胸腔共鸣转为头腔和咽腔，混合出细而亮的线性声线，音高更是一口气冲到了B5。
等她再唱到“一滴泪，那是我”的时候，那把清亮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几乎直冲天灵盖。
极致的高音，却仍能保持音色充盈，如同一柄明亮锋利的剑刃，一击划破九重云霄！
弹幕沸腾了。
【芷神·真神降临！】
【我收回以前说过的通天代，现在这才叫通天代吧？！】
【别问，我芷开了就是开了。】
【现在主播这么卷的吗？阿芷都陆地神仙境了，居然还这么默默无闻……替我芷可惜啊啊！】
【璨星不是找阿芷谈商务了吗？阿芷估计马上就红了！】
【有这种实力怎么可能不红啊？】
一曲终了，就算是苏韵芷这种天赋型选手也有些累了，她坐下喝水，精神却极亢奋。
“怎么样？”她昂首挺胸，笑意颇为骄傲，“主播这回不丢人吧？唱的可还行？”
怎么可能不行？
她甚至感觉今晚是她唱《左手指月》状态最好的一次！
弹幕也很给面子。
【芷神放心飞，粉丝永相随！】
【我粉芷神我骄傲，我给芷神买o泡！】
【o泡给你多少钱？我果粒橙给双倍！】
苏韵芷看得直笑。
她的粉丝们大多是可爱的，会认可她、鼓励她。
当然有时候也会善意地嘲笑她，比如在那次蟑螂事件时。
她为那些热情真诚的弹幕感动过，也被偶然路过的不讲理小黑子气到过。
现在想起来，好的坏的，幸福的生气的，都仿佛添上了一层粉色滤镜，梦幻美好。
苏韵芷晃晃脑袋，不去想了。
今夜就要战个痛！
她又拿起了麦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