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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山意

    廊下的纱灯摇晃,点点暖光落在崔珣如玉面庞,将他漆黑双眸照得亮。

    浮光倒影间,她在那双眼里看见自己眼下的模样。

    满身污垢,狼狈不堪。

    她抿着唇,迟迟不接。

    “陆姑娘?” 崔珣的声音如春风和煦。

    陆奺辞垂下眼帘,瞥见搁在膝上满是血渍的双手,干涸的嘴皮微微蠕动。

    “大人怎知我姓氏?”

    崔珣淡然笑着:“前几日在幽篁寺,陆姑娘才自报了名讳,我记性不差。”

    昏黄光线在她纤长的眼睫下落下一片阴影,她神情疏淡,迟疑着伸出手,捻着素帕最下角。

    崔珣蓦地松手,素色手帕飘飘然覆盖下,触碰到她还未结痂的伤口,微微刺痛感传来。

    就在此时,石松急一身透汗,气喘吁吁疾步而来,抖着手指了指北侧方向,哑着嗓子道:“崔大人,庭院的数下,挖出了数具尸体。”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极为难看。

    这都是什么事儿?新丰县紧挨着上京城,治安向来良好,数十年未曾发生过命案。他才上任不过两年,便接连出了两桩命案。

    想到三年即将期满上京述职,他不免苦着脸。

    崔珣侧头看过去,淡淡道:“今晚是有的忙了。”

    石松诺诺应是,无声叹了口气。

    崔珣又问:“姚齐如何了?”

    石松回道:“没刺中要害,简单处理了下,应当死不了。”

    崔珣点头,视线转而落在陆奺辞身上。夜色下的姑娘瞧着狼狈,脏乱的衣裳,凌乱的发髻,却格外沉静坚韧,掩不住她的瑜光。

    他眸底闪过一丝幽光,口中却对石松有条不絮的吩咐道:“封锁别庄。派人将姚齐押回县衙看管,顺道将姚夫人等人送至衙门客房暂歇,明日一同审问。再通知仵作前来别庄验尸。”

    石松立即应是。

    夜色凉如水,前尘绕心头。

    崔珣忽然开口:“陆姑娘去西厢房寻姚夫人吧,她们被抬至那里暂歇。”

    “如此,便谢过崔大人。”

    陆奺辞攥着素帕,双眸落在一角的秀竹上,流转间黯淡无光。

    石松一怔,这才看到身后廊下坐着一姑娘。定眼一瞧,嘿——这不是那日在幽篁寺里的姑娘么!

    他眼球骨碌碌的转动,透出一丝不安。

    坏了!那日他不该对这姑娘出言不逊。

    ——

    马车晃晃悠悠朝着县衙驶去,哒哒的马蹄声在空旷的山野里回荡。

    车内静悄悄地,玉清音吸入了少量迷烟,搁在塌上昏睡着。

    陆奺辞端坐在下首,垂着头,有些心烦地捏了捏那方素帕。

    “陆姑娘,你的短刀。”

    车帘霍地掀开,露出柯三粗狂的脸。

    陆奺辞接过抽出刀鞘,刀身被擦拭的干净,泛着银光。

    柯三笑嘻嘻道:“那大夫拔完刀,随手就甩在了地上,幸好我给您捡着了。”

    陆奺辞浅笑应谢,忽而蹙着眉,问道:“那五六个大汉没伤着你吧?”

    柯三嘿嘿一笑:“也是我运气好,刚跑到门口,便遇到了衙门的人过来。”

    突然一道尖锐刺耳又夹杂着沙哑的声音插了进来:“可不是!我刚到衙门报案,那大人一听是姚府别庄出事,话都没听我说完,急匆匆带人赶了过去。”

    一尖嘴巴,瘦面颊的人挤在柯三旁边过来。

    看着十三四岁的样子,瘦得吓人。

    柯三一拍他的脑袋,笑骂道:“就你话多!别分心,好生赶车!”

    那人又将脑袋缩了回去,嘴上嘟嘟囔囔几句。

    柯三看着陆奺辞的眼色,以为她不喜,忙解释道:“陆姑娘别介意。这是今天去衙门报官的马六,他正变声呢,声音有点难听。”

    陆奺辞摇头:“无碍,可否形容下是哪位大人听到后着急?”

    柯三推了下他:“问你呢。”

    马六又凑了过来:“是那位好看的大人。那长得可俊了,我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男子!哎——要我长那样还愁找不到媳妇......”

    剩下的话没说完,柯三又是一掌打在他头上: “住嘴!想什么呢!”

    陆奺辞将素帕攥的更紧了。

    她睫毛打着颤,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如果不止是她回来了呢。

    青衫儒生口中打听付舟的神仙般人物,听到姚府急匆匆赶来......

    崔珣很可疑。

    马车到衙门口的时候,玉清音茫然地醒了过来,眸中还是未消散的惊惧。

    陆奺辞忙给她倒了茶水,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没事了。你得救了,你的幼弟也得救了。”

    玉清音正喝着水,听闻忽地呛咳不止。她也不顾,失着声音惊喜道:“陆姑娘,我们成功了?”

    陆奺辞含笑点头。

    玉清音眼泪忽地掉了下来,又是笑又是哭的,哪里还复往日清冷模样。

    陆奺辞稳着她的身子,轻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衙门的人将她们安置在东院的客房,又派人送了干净的衣裳和热水。

    姚夫人在房门口突然停住,侧过头疲惫道:“我答应你们的事定会做到。明日的审讯也由我担着。”

    玉清音猝然跪下,眼中含着泪光,行了个大礼:“谢过姚夫人。”

    姚夫人笑得难过,声音很轻:“不必如此。若不是你们,我还不知道被姚齐骗多久。”

    说完,由香儿搀扶着她进了屋。

    陆奺辞将玉清音扶起身,关心道:“你的脚还好么?”

    玉清音欢喜地摇摇头。

    陆奺辞泡在水桶里,缭缭水雾漫进她的眼中,水淌淌地明亮。

    她的脸色却煞白,银牙紧咬着。

    她忍着痛,低头看向水中,血色污渍被洗去,伤口肿得发白。

    她还是不愿拿出,好像只有此刻的疼痛,才能让她思绪清明。

    她该怎么面对崔珣呢?

    试探他,证明了又如何呢?

    她的心颤颤地,心中痛楚愈发酸胀。

    前世的他们,本也只能称得上一声相熟而已......

    闭眼沉思间,灯芯晃动几下,屏风上浮现出一个人影。

    “阿辞?阿辞?”

    陆奺辞猛地睁眼,惊呼道:“谁?”

    “是我,江.....沉影。”

    “你怎在这?”

    “不对,你怎进来了?先出去!

    陆奺辞双颊骤然绯红,不自觉得带上几分娇嗔。

    哗哗啦啦划动的水声,少女柔曼的娇声,连无边黑夜都渲染上几分明媚。

    江堇气息不稳,压下旖旎,结结巴巴道:“对......对不住,你半天没有声响,我以为你睡着了......我这就出去......”

    倏忽一瞬,屏风上没了人影。

    陆奺辞深呼出一口气,“哗”得从桶中踏出。

    轻薄衣衫覆裹住白玉无瑕的身子,腰间烟粉色细带勾勒出纤细曼妙。

    “你怎到这里来了?”

    陆奺辞从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

    江堇忽地一闪,他低着头,小声道:“我去教坊找你,可你不在。我就去抓了个人问,说你来这里了,我就一路寻了过来......”

    陆奺辞微蹙着眉:“你寻过来做什么?晚几日再来找我也不迟。”

    江堇眸光闪动,他不知怎地,就是想见到她。

    还有,那日从曹骏眼下护下的人,与舒王旧案有关,亦与她的父亲有关。

    他这才抬眸望过去。这一看,屏住了神。

    陆奺辞青丝湿漉漉地拢在削瘦的肩头,睫毛上犹挂着水珠,微湿地衣衫贴着柔玉般的瓷白肌肤,如雨中白梨娇弱,正柔柔地看着他。

    江堇蓦地收回目光,半晌没出声。

    陆奺辞追问:“你怎不说话?”

    江堇盯着自己的脚尖,措着辞:“你父亲是陆正?”

    陆奺辞微怔。

    前世今生,一晃而过。她都快忘记父亲母亲的容颜,其实于现在而言,她才失去父母亲一月而已。

    “对。阿父......上个月才被斩首。”

    微弱的烛光跳跃在她身上,明明暗暗交织,一朵娇花眼见的枯萎下去。

    “你问这个作甚?”

    江堇扯了个谎:“唔......我有一个雇主,是陆大人的好友,他委托我调查陆大人生前未做完的事情......”

    陆奺辞愕然,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生前未做完的事前?是指什么?

    难道与先帝密诏有关?!

    她按下心中的惊疑不定,试探问道:“委托你调查什么?”

    她的心砰砰地跳动,她摸到死亡的真相了吗?

    江堇抿着唇,思考良久才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些旧案,牵扯了江湖势力,朝廷不好插手。”

    舒王旧案一案牵扯朝中势力甚广,甚至与那人有关,他不能将陆奺辞卷进来。

    陆奺辞的心凉了下去,眼神深深地盯着他。

    她误打误撞救下的少年,竟与父亲的事情相关?

    她略一思索,唇角荡出一抹浅笑,袅袅向他靠近。

    他既不愿开口,她有的是耐心慢慢的磨,直到说出真相。

    江堇呼吸又一促,陆奺辞坐在了他身旁,轻言细语道:“小师父可否帮我上药?”

    馨香瞬间笼在鼻尖,他有些局促的挪动了下。

    烛火幽幽,灯下露出一双满是伤痕的手。

    原本瓷白的肌肤上布满破裂的口子,泛白的皮卷着嫩肉肿胀不堪,异常显眼。

    江堇眉眼一跳:“你这是怎么弄得?”

    陆奺辞轻咬着下唇,含着泪光楚楚可怜道:“今日出了一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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