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骄阳正好。
风透着窗户轻柔地吹进房间，作业本因风吹得沙沙作响，像随意翻奏的乐章。
微风拂面，吹进了白杉杉的心里。
金老师在白杉杉的空杯中添了一些新茶。
问着白杉杉，“那杉杉这些年还好吗？”
白杉杉看着杯中的茶水渐渐填满，茶水中倒映着自己的脸。
一时语塞。
好吗？这些年过得好吗？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杉杉…”
“你怎么了？还好吗？”
金老师温热的手掌拉着白杉杉的手，反复关切的问道。
白杉杉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意。
扯着淡笑，“金老师，我很好。”
“这些年我都很好。”轻柔地声线，缓缓说道。
“那顾衍呢？”
金老师金老师指尖抬了抬落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
又添了温茶，茶水缓缓倒入了顾衍的杯中顿时盛满。
顾衍垂眸，慢悠悠回了句，“我很好，谢谢金老师。”
“那你的她呢？”金老师问道。
桌上烧开的茶壶“咕嘟咕嘟——”冒着滚烫的热气，渐渐产生一层薄雾。
白杉杉的余光中，顾衍指尖触碰渐凉的茶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他喉结微滚，嗓音低哑说着，“她说她很好。”
缠不开的雾气像似弥漫着整个房间。
不停翻涌着。
一簇而燃的火苗，也在白杉杉原本平静的心里翻涌奔腾着。
金老师含着笑，点点头，“那就好，大家都好那就好。”
此时无声胜有声，大家被拉着回到各自缠绕的思绪中。
“叮铃铃——”电话铃不合时宜的响起。
顾衍和金老师同时看起手机和座机。
白杉杉环顾四周，坐在已经深陷的沙发上。
看着冒着热气的茶杯，扭头看着近处的金老师接着座机电话，笔在纸张上沙沙作响。
桌上的作业本借着风“哗哗——”声作响，不停地肆意翻页。
另一边的顾衍走出办公室门外接了个电话。
只见他踢了下脚边的小石子，“咚——”的一声。
猝不及防又被反弹回来，又微微蹙眉后频频点头。
白杉杉忍不住偷偷笑了下。
日光和煦，他站在阳光里像幅画一样。
“杉杉…”
老师的叫唤声拉回了白杉杉的思绪。
她扭头看向一步步走来的金老师。
“金老师，怎么了？”
金老师单手拿着手机和金属色茶杯，另一只手抱着一叠沉重的牛皮档案袋，重物抱得整个人都有些倾斜。
她侧身视线落于桌面，“杉杉，你有看到桌上那个透明读卡器吗？”
白杉杉顺着她的视线点了点头。
是小小的一个读卡器，有个透明的塑料外衣。
“那是顾衍的，复读那年我收走了，老师现在有事要走，麻烦你帮我转交给顾衍吧。”金老师说完行色匆匆的离开，还不忘补一句，“记得关门。”
白杉杉走向桌边，转头看了眼顾衍，把它收入了自己口袋。
关了空调和正在处于煮沸中的茶壶。
关了门，走向顾衍。
顾衍看着白杉杉走向自己时，匆忙挂断了电话，迎了上去。
“金老师呢？”
“她说有事先走了。”
“顾衍…”，白杉杉正准备掏口袋，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被打断。
“来不及了，秦时予马上要来接我们了，我们还有个地方没去。”
白杉杉看着他小跑着奔向校门外，蓬松的头发轻轻扬起又落下。
白色的T随着他奔跑的姿势也轻轻甩动。
奔跑中，篮球不知何时不偏不倚滚落到他的脚边。
他回眸转身那刻，朝朝自己挥手，示意自己向前。
捡起滚落在脚边的篮球，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让白杉杉联想起那年浅山市高校的篮球赛。
-
最后的五秒，一中和二中的分数只相差两分。
5.4.3
少年率先抢到球，动作一气呵成手肘轻轻一抛，弹跳后落下。
所有人顺着球的弧线屏息期待着。
他弯着身撑着膝盖，不断喘着大气，视线追随着篮球。
额前绑着的AJ红黑色发带，滚滚豆大的汗珠顺着发带流下。
球沿着边框滚了一圈，白杉杉的心提到了嗓子口被狠狠揪住。
——“扑咚”
篮球重重落下。
募地。
全场迎来了响彻场馆的欢呼声。
裁判员吹响口哨，宣布——“3分球”，话筒的回声绕了场馆几圈。
场馆中央的数字牌，浅山一中与二中的分数56比58
数字牌翻着页59比58
——浅山一中胜。
裁判的宣布声，被现场欢呼声狠狠淹没。
他一把扯过观众席边悬挂的蓝白色校旗，高举过头顶。
他嘴里喊着，“浅山一中NB”声音回荡着整个场馆。
白杉杉的视线看去，少年的不羁和他背后的7号格外耀眼。
老师不停阻拦要从观众席向下而跃的同学，却抑制不住碎片化源源不断的同学加入。
渐渐篮球场被众人聚拢，他一席红白色篮球服格外耀眼，被众人抬起抛向空中又落下，周而复始着。
他的名字回声响彻整个体育馆。
这是浅山一中创校几十年以来，被冠以“书呆子”之校，第一次获得市篮球赛第一名。
完美的打了次翻身仗。
白杉杉不自觉勾起唇角，也在她心上打了场悄无声息的胜战。
少年站在光里，就是光本身永远炙热闪耀。
-
回忆的迷雾渐渐散去，她看到远处的顾衍伸出手。
她不自觉眸光微动含着笑，奔向了现实。
“在想什么呢？脸都红了？”顾衍悠悠的问。
白杉杉摸着脸颊泛红，吞吞吐吐的开口，“没什么。”
走过熟悉的街巷，脚下的青瓦台发出错位的响声。
身边走过的行人小声议论着，“这个是不是顾衍啊？好帅啊。”
“是的吧，那双桃花眼真的好好看，真帅。”
两人直至走到一个店铺停下，白杉杉抬眼看了下招牌。
桃木色的牌匾上描着金色的字——朱记小吃
她跟在顾衍身后踏上台阶，顾衍掀开透明色的塑料门帘，示意白杉杉先进。
白杉杉瞅着店面，摆放着五、六个小桌，人不多的样子，室内白墙上挂着老板和顾衍的合照。
白杉杉有一瞬错觉，是以前旁边的小吃摊的老板？现在已经有店面了？
白杉杉随便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来，身边的几个食客小声议论着和照片如出一辙的顾衍。
老板从后堂跑到前堂，从桌下掏出巴掌大的纸，“您好，需要点些什么？”
抬眸时才看清是顾衍。
瞬时喜笑颜开，“好久不见，还是吃老样子吗？”
顾衍抬眸看向白杉杉，转瞬又点点头。
老板转向白杉杉，眯起眼思索着，“小妹妹，好像有些眼熟。”
白杉杉看着老板笑出了声，“老板，我以前可是光顾了你摊子三年了。”
老板的笑容咧到了嘴角，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怪不得觉得有些眼熟，那我先上，你们先休息下。”
白杉杉看着老板从冰柜里拿了两瓶玻璃瓶装的北冰洋。
掀开瓶盖的那刻，橘色的汽水在玻璃瓶里冒着滋滋气泡。
白杉杉插了根吸管，一口气接一口气吸了一大口，冰爽感瞬间上头
都说夏日要从一瓶汽水开始，确实不错。
“喝慢点，太冰了。”
他垂眸边倒醋边温柔的说着。
说完出门接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老板端着冒着热气的竹编的蒸笼上桌。
老板依次排放着，白杉杉看着眼前的事物。
有糯米鸡、有虾饺、有蒸饺，最后视线落于萝卜糕。
白杉杉指了指萝卜糕，视线回望向老板。
指了指在门口背身打电话的顾衍。
脸上含着笑，“老板，这个萝卜糕他不喜欢吃的。”
老板瞅了眼萝卜糕，又看了眼顾衍的背影，微微蹙眉回忆里思索着些什么。
过了半晌，老板挠了挠头，“不会啊，他每次都会吃完。”
怎么会呢？顾衍最讨厌吃的就是萝卜糕。
她以前每次都会逗他，当着他面吃着萝卜糕。
看他捂着鼻子，快透不过气的样子就特别好笑。
老板喃喃自语着， “真的不喜欢吃吗？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说我萝卜糕很正宗，和他朋友说的一样。”
瞬间，老板看着顾衍的背影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我还说让他带她朋友来，我给她免单。可是，他就笑笑不说话了。每次都一个人来点一份吃。”
老板继续念叨着。
很正宗？
他从来不吃萝卜糕怎么知道正宗不正宗。
是因为她吗？
白杉杉回想起高中那年某个回家的午后。
-
在那个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秘密基地里，她捧着一个透明的碗叠了层盖子，跑到顾衍身边。
高中时的顾衍瞅了眼她手中的碗，退后了一步，“你要干什么？”
她着偷笑，缓缓移动，“噔噔…”
掀开盖子谜底的那刻，弥漫着遗留下的滚滚蒸汽。
顾衍捂着鼻子，“啊…什么臭东西。”
“萝卜糕啊，最正宗了，你尝尝？” 白杉杉把碗递到顾衍跟前。
顾衍退了两三步的社交距离，指着碗声音都在微颤，“你快拿开，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怎么会呢？你以后一定要尝尝。”她插了一口乳白色的糕，垂眸细细品尝着。
抬眸的眼落入星海泛着光，“顾衍，这个真的超正宗！超好吃！希望以后这个叔叔要一直开，开一辈子才好。”
-
一切好像都是她说的。
是她说的正宗，是她叫他尝一尝。
她看着顾衍的背影视线渐渐模糊。
顾衍转身的瞬间，她垂眸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擦了擦眼角不经意划过泪，挤出个微笑。
她仰头看着顾衍，眼睛微红，扯着淡笑，“什么事聊了这么久？”
顾衍看着手机自顾自的说着，“还不是你的好朋友秦时予，她问Gopro什么时候才能弄好，我说回去路上一定有素材，让她放心。”
坐下时顾衍拉了拉裤腿，看到眼前热气腾腾的萝卜糕。
迟疑几秒，若无其事的分着筷子，手中的筷子微微颤抖着。
抬眸看向白杉杉，对视了很久。
伴着周遭的画外音。
他垂眸的睫毛微微颤抖，无视着白杉杉的目光。
“曾经有个人和我说很正宗，让我也要尝一尝。”
扯了一块最大的添到她的碗中。
再抬眸时，他的眸中闪着微光，像是星星跌入了汪洋大海。
声线暗哑，“我后来替她尝过了，请你替她尝尝，还正宗吗？”
室内斜角的墙壁上挂着台老旧电视。
屏幕画面一切，正好顾衍饰演的角色在说着里面的台词。
——我走过你走过的路，尝过你喜爱的食物，是不是就可以离你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