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最后,草儿、王宝宝、阿狗三人还是没有分开。

    毕竟这个世界变得有些诡异了,他们发现,不仅是树木长得更高了,连一些昆虫也变大了,阿狗发现了一只手掌大小的螳螂,双侧的镰刀冒着寒光,还是草儿用刀砍死的。

    所以虽然阿狗心里怀着小心思、草儿原本不想管王宝宝和阿狗,但他们还是紧紧团聚在一起。毕竟三个人,总比一个人来的有安全感。

    商量了一晚上,草儿最终决定去华武县,一是距离近,二是阿狗至少去过一次。

    唯一不满的就是王宝宝了,他闹腾了一会儿,发现没人理他,他便知道,这里不是王府,没人会迁就他。

    他只好蹲在角落里,默默沮丧着。

    草儿见他这副样子,心软了一下,劝慰道:“你别太担心了,你看现在这里草木长得这么茂盛,其他地方肯定也是一样,说不定那些贼寇在去岚城的路上也被植物挡住了。”

    “而且到了华武县,你也可以叫识路的人带你去岚城了。”

    听了草儿的安慰,王宝宝却没有感到安慰多少。

    “要是他们没有被阻挡呢?”他红着眼圈,“要是等我回了岚城,发现岚城已经变成空城,我爹、我爹被杀了呢!”

    草儿无言以对,她不是王少爷,没有亲人在岚城,无法体会王少爷心里的感受。

    “那又怎样,贼寇们早就去岚城了,以他们的速度,快马加鞭,三天就能到。如果他们没有被阻挡,就算你现在赶去,也来不及了。”阿狗不以为然道,“就算贼寇在路上被耽搁了,你一个人,又能做什么!”

    “我可以告诉我爹,有强盗来了,我家护卫武艺高强,有了准备,一定能把那些贼寇拦下的!”

    “武艺高强不照样死在了贼寇的刀下!”

    “你!”

    “少装出这副别人对不起你的模样,”阿狗冷笑道,“你要是放心不下,你就自己去岚城啊!在岚城的是你爹,又不是我爹。”

    “去就去!”王宝宝叫道,转身就走。

    “等等,”草儿拉住王宝宝,却见他脸上很是认真,“你疯啦,你又不识路,怎么找得到岚城!”

    “我认得的!”王宝宝倔强道。

    草儿:“就凭那片竹林和那些奇怪的石头?”

    “是,只要我找到哪种石头,我就能找到去岚城的路。”

    草儿:“要是找不到呢!”

    “那我也要去,只要有一丝可能性,我也要去!”王宝宝虽然还是红着眼圈,但他显然已经冷静下来了,“我看到了泖县里躺着的那些尸体,我不想我爹也变成那样!”

    草儿不明白:“现在野外那么危险,你连刚刚的螳螂都杀不了,怎么去?你不怕死吗?”

    “我不怕!”王宝宝倔强道,扭头义无反顾地走了。

    这回草儿没有阻止他。

    这是不理智的,草儿心里知道。

    但她突然理解了王宝宝,要是爷爷在岚城,她恐怕也会义无反顾地去的。

    “那大少爷可总算走了,来,老大,吃烤螳螂。”阿狗将那手掌大的螳螂切了一半给草儿。

    草儿接过来,却没有开始吃。

    她静静地看着泖县的方向。

    她见过很多死亡。自她有记忆来,就跟着爷爷流浪,他们去过很多地方,但都待不长久,直到一年前来到泖县,才勉强安定下来。

    泖县称不上是什么好地方,那里有总是欺负她的乞丐,有想拐她去做“猫”的老鸨,有在乞讨时喜欢对她动手动脚的路人,也有恶意把食物扔到泥里弄脏再施舍给她的顽童。

    但那里也不是全都是坏人,也有人会在她乞讨时多给她一碗热汤,也有人见她衣不蔽体便赠她家里的旧衣,也有人怕她误入泥潭对她通风报信……

    现在他们都死了,在草儿眼里的好人和坏人,就这样死在了一起。人死了之后,好像也分不出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在死亡面前,生命都是同样的脆弱。草儿面前闪现出一张张面容,或狰狞或慈善或讥笑或温柔……最终都化作了火焰中被燃烧的尸体。

    草儿又想到了岚城,也许未来,岚城里的人也会一样,变成火焰中的灰烬……

    如果我有能力,我会去救他们吗?

    不知为何,草儿心里突然跳出了这个问题。

    那些人跟我又没有关系,我当然不会去救他们。

    草儿心里本该是这么想的。

    只是王宝宝突然让她认识到了,那些人,那些与她毫无关系的人,同样是别人的亲人,也有人会在他们死后,为他们伤心,就像爷爷死后草儿伤心一样。

    如果我有能力,我会去救他们吗?

    她想起了她以前问过爷爷的一个问题。

    在她长久的流浪生涯中,曾经遇到过一个爱民如子的县令,他宽于待人,就连对乞丐也很温和,从不驱逐打骂,在大旱时下令让县里的富户们开仓济粮,受到全县百姓的爱戴,每次出行,都前呼后拥,人人都尊重他。

    然而这个县令很快就被构陷下狱了。再上任的县令脾气很差,下令县城里不允许出现乞丐,于是草儿和爷爷最后不得不离开了。但是草儿记得这个新县令出行时,同样前呼后拥,同样人人都尊重他。

    于是她问爷爷,怎样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呢?

    爷爷告诉她,强大的人能得到坏人的尊重,善良的人能得到好人的尊重。

    要想得到别人的尊重,就要成为一个强大又善良的人。

    不过在善良之前,先要做到强大。

    草儿从来没有强大过,所以她也没有做到过真正的善良。

    但是那块奇异的茅草根给了她新的可能,在草儿粗浅的认知里,力气大,能打得过别人,就已经算是强大了。

    也许别人赶不上贼寇,但是草儿知道,她可以,之前她背王宝宝来泖县时就发现了,她的速度已经比马还要快了。如果她赶在贼寇到来之前告诉岚城人消息,就算他们打不过,也可以提前跑。

    “我决定了,”草儿站起来,“我要去岚城!”

    “什么?!”阿狗啃着螳螂腿,没听清草儿的话。

    草儿:“我说,我要去岚城!”她要成为一个强大又善良的人!一个善良的人一定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阿狗:“不是吧,老大,你也跟那个大少爷一样疯了嘛!”

    草儿瞪了他一眼:“总之我要去岚城,至于你跟不跟上来,随便你!”

    草儿往王少爷离开的方向去了,留下阿狗在原地快速思索着。

    他不断地权衡得失:虽然自己视力听力更好了,力气也变大了,但还是比不上草儿,像之前那螳螂,虽然他也能杀死,但多少会有些狼狈。

    连一只螳螂都变得如此,谁知道外面还有没有更凶残的家伙!他可不像王宝宝那么傻,真一个人上路,说不定就被哪只野兽啃了吃了!

    于是他思索了半天,沮丧地发现,跟着草儿才是最好的选择。

    罢了罢了,就算去岚城,他们也不一定能遇上贼寇,就算遇到了,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谁跑得过谁还不一定呢!而且王宝宝既然是岚城大户人家的儿子,他们要真的及时通知了岚城贼寇的消息,那可是大功劳,说不定会奖赏许多银子。

    阿狗在心里算盘打得贼响。更何况,他刚才吃了那螳螂,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好像更好了一点,这一路上跟着草儿,要是野兽来了就可以让草儿打头阵,他就可以跟着蹭吃蹭喝。

    想到这,阿狗不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朝着草儿离去的方向跑去,叫道:“老大,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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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宝宝在山林里走着。

    独自走在这荒凉的山林,他不免又有些恐惧起来。

    虽然在草儿和阿狗目前一副义无反顾的模样,但他心里也不是没有害怕。

    他其实一点都不想离开草儿。要是可以,他恨不得一直跟着草儿。

    可是,一想到父亲还在岚城,他就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跟草儿他们去华武县。

    他以前总是对父亲发脾气,父亲却总是笑呵呵地容忍他,而他以前从来没有感到这样有什么不对。

    父亲容忍了他的坏脾气和任性,给了他衣食无忧的生活,他也希望自己能为父亲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他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朝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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