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这番话听得草儿大开眼界。

    原来文化人说话是这个样子的。

    想要收义子还得弄出个前因后果来……不过郡守想要收阿狗为义子,只怕不是因为曾经有算师给他算命,而是看上了阿狗的力量了吧?

    闻言,阿狗目光一闪,若是之前,郡守想收他为义子,他定然欢欣鼓舞,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只是经历了前遭事情,阿狗的心思也发生了变化,觉得当郡守的儿子,也未必有什么意思……总归力量是在自己手上的,料想他们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便不想凭白给自己找个爹了。

    于是面上便露出激动的神色,朝郡守一拜:“大人看重小子,小子哪里会不愿意?”

    “只是……”说了一句“只是”,阿狗脸上便适时露出了遗憾的神色,“只是我身份卑微,哪里配得上当大人的儿子?”

    哼,老子才不稀罕什么高门公子的位置!

    闻言,郡守捋了捋胡子,慈和地说道:“不妨碍、不妨碍!”

    “我与阿苟你一见如故,又如此有缘……至于过往身份,无足轻重。”

    “若我能得阿苟你为子,定然将你当做亲子看待!”

    听到这话,不远处的荀公子脸色又变得很差,颇有些不服气。

    而见郡守如此说,阿狗心中却冷笑一声。

    当亲子看待?刚才你儿子来讥嘲我的时候,可没见你出头。

    无非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打一棍棒,再给一个甜枣罢了。

    虽然阿狗心中如此想,面上却越发感动,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并不怎么让郡守感动:

    “大人这样看重我,实在是让我感激……只是大人不知道,小子自幼丧父,曾有相师来给我算命,说我命格太重,普通人当不了我的父亲,容易薄命……”

    “大人对我这样好,我怎么能让大人你被我冲撞呢?”

    郡守闻言不免有些不满。

    他一个郡守有相师来算命也就罢了,你一个小乞丐,哪里会有相师来给你算命?

    还有,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他命格太轻,容易薄命吗?

    尽管这般想,但是郡守脸上还是笑呵呵,再次对阿狗发出邀请,当然又被阿狗拒绝。

    见阿狗三番五次推却,郡守也知道自己的目的无法达成了,恐怕是自己儿子的行为惹怒了对方,他不禁对自己的儿子有些不满。

    但是儿子到底是亲儿子,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时自然多加宠爱,故而如今也只是撇开话题,不再提收义子之事,亦不提自己儿子刚才闹出来的名字官司。

    宴会便又继续进行下去,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谁也不提刚才的冲突。

    对于阿狗和草儿,席上的人们更是争相奉承。

    草儿对此毫无兴趣,倒是阿狗,颇有一种打入内部的欢畅感,如鱼得水。

    阿狗自吞了那不知名的鸟类后,身量就拔高了许多,更别提他原本骨架便不低,勉强算是少年模样,又有股机灵劲,尽管以前没怎么喝过酒,此刻却把酒当水喝,故意装出一股豪迈模样,志得意满……嘿,他就说,就算他拒绝了郡守,那所谓的大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又想到光是一个郡守,就给了他一千金,说不得宴会上的这些冤大头也能提供些金子银子,他便又生出钻营之心来,与席上的武者喝得有来有往,顺便了解一下他们的身份和资产……见到阿狗来者不拒、拿酒当水喝的豪迈模样,人们叫好的同时,也渐渐忽略了他面容的稚嫩,将他当个大人来看待了。

    至于草儿……则是无视了众人,开始不停吃肉吃肉吃肉……

    不过吃了异变的动物肉之后,草儿发现这些原本可以称得上珍馐的食物,其实也没有她想象中的美味,只是胜在一个新奇精巧……

    当然,草儿从不浪费粮食,所以见到席上的大家似乎都在忙着喝酒交际、完全忽略了案台上精美的食物时,她就自觉承担了珍惜粮食的重任,不停吃吃吃……

    见到阿狗和草儿,一个忙着喝酒交际,一副小人乍富、得意自满的模样,张口闭口都是俗物,满脸铜臭气,粗俗不堪,半点没有教养,另一个同样见识短浅、行为粗俗,就像是没见过食物一般,嘴巴就没有停下过。

    于是那原本就因为父亲对阿狗的看重而不服气,却碍于打不过这两人,只能站在角落里的荀公子,眼中的不屑与轻蔑更多了。

    不过是两个乞儿和蛮夫罢了!

    如果、如果……如果拥有这样力量的人是他……荀武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当然,经过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他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表现自己的不满和轻视,只是站在角落里暗自讥讽草儿和阿狗。

    而在宴席中,因为见到了两人的姿态,与郡守儿子一样生出轻视之心的,同样不少,只是碍于这两人在战场中彰显出来的力量,暂时还没有人表现出来而已。

    过了好一会儿,见草儿对他们的话题没有一点兴趣,始终在那里吃吃吃,半点交际的意向都没有,在场的男人们似乎终于意识到了,她是一个女孩的事实。

    于是草儿很快就被人引着来到了后院,一位贵妇人笑着招待了她。

    招待她的妇人是郡守的妻子,虽然笑容和善,但是草儿总能若有若无地感受到一股居高临下……另外,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位夫人看她的目光里有几分审视,而且不断问她各种问题……这让草儿心中有些不适。

    郡守夫人问了草儿许多问题,草儿一边甜甜笑着,一边不停吃糕点……这似乎让郡守夫人有些不满,得知草儿真的只是一个乞儿,而且是个孤儿后,这不满似乎更浓了。

    但是草儿并不在乎,她只是眨巴眨巴大眼睛,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地对郡守夫人笑道:“夫人,我还是很饿,可以再给我来十盘糕点吗?”

    郡守夫人的笑容变得勉强:“当然可以了,草儿姑娘。”

    草儿与郡守夫人这样的高门贵妇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所以在吃完了郡守夫人十盘糕点后,草儿便被勉强笑着的郡守夫人带下去休息了。

    草儿不想要待在郡守府里,但是当郡守府的人将满满一大箱金子搬到她的面前时,草儿又感觉心里砰砰直跳。

    虽然她主要是想要得到城里人的重视,但是当这些金子摆放在她面前时,她还是难以抑制不断快速跳动的心脏。

    虽然郡守府的人似乎还拉来了几箱东西,但是草儿的心思完全在那一箱金子上了。

    金子!

    这可是属于她的金子!

    在郡守府的人离开后,草儿立即就关上门,整个人都跳进装满了金子的箱子里,兴奋极了。

    她一会儿摸摸这块金子,一会儿摸摸那块金子,觉得满眼都是金灿灿。

    要是她和爷爷逃难的时候也有那么多金子就好了,那他们就不会被四处驱逐、居无定所,也不会饿那么久的肚子……

    要是爷爷也能看到那么多金子就好了……

    想到爷爷,草儿的心情又有些低落,连这些金灿灿的金子,在她的眼里也变得黯淡了下来。

    就算有那么多金子,她也没有可以分享的人了。

    更何况,对于她来说,一块金子,就已经可以让她过上很好的日子,那么剩下那么多的金子,她又可以用来干什么呢?

    而且郡守给她那么多金子,恐怕也是希望她能够展现值得那么多金子的价值。

    明明没有金子的时候,草儿对一点点银子都很渴望,至于金子,更是连想都不敢想……但是当这些金子真正到她手里后,她却觉得金子也不过如此了。

    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人的尊重,她似乎已经得到了,可以饱腹的钱财,也已经在她手中,甚至她还拥有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强大力量……她还想要什么呢?

    草儿伸出手,看了看自己洁白的手掌。

    变得,更加强大?

    草儿点了点头。

    还有……草儿看了看箱子,发现箱子里还跟着一个账本,打开一看……草儿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懂。

    她又打开另外几个箱子,发现里面是珍珠、瓷器、绸缎等等。

    她记得郡守府的人说,这个册子就是讲箱子里面有多少东西的……可惜,草儿基本看不懂上面的字,只有几个字依稀可以辨别。

    箱子里面的金银珠宝很快被草儿扔到了一边,她死死盯着这个账本,想起自己以前偷偷站在学堂外羡慕别人的样子,心中又燃起了火焰。

    是的,草儿很快就找到了目标,她握紧了拳头——

    她要学字!

    ***

    草儿是一个有追求的人,相比而言,阿狗虽然也是一个有追求的人,但是和草儿追求的东西却截然不同。

    在宴会上,他与很多人都建立了交情,而在他的暗示下,不少人都非常识趣地主动赠了他许多金银珠宝乃至屋宅地契……对于这些,阿狗自然是来者不拒。

    此刻他装作醉醺醺的模样甩开郡守府的奴仆,一个人走在郡守府的小路上,想起那些即将到手的东西,心中既得意又高兴,嘴里哼着小调,左摇右晃,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一副半醉不醉的样子。

    这时却听得前方传来交谈声。

    “大公子何必那么生气?那阿苟不过就是一个乞儿,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才得到了这种力量,哪里能和您相比?”

    阿狗脚步一顿,他自食用了那异鸟后耳朵便格外灵敏,自然听得出前方的人是在讲自己。

    他忽然收敛了原本六亲不认的步伐,像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朝前靠近。

    只见远方草木影影绰绰,而扒开草木一看,那站着的果然是郡守的儿子荀武,还有他的一帮狗腿子。

    阿狗忍不住磨了磨牙,表情有些不善。

    这些人私底下议论他,必然没有什么好事。

    而说话的人正是荀武身边的狗腿子之一,此刻他表情谄媚地讨好荀武,提及阿狗时,言语中尽是贬低。

    “是啊,大公子,你才是真正的郡守公子,郡守大人想要收那乞儿为义子,不过是想要一个打手而已……说是养子,实际上和仆人有什么区别?”

    “可笑那乞儿还不够知足,竟然拒绝了郡守大人,简直是不知所谓!”

    “就是,他一个无名无姓的乞儿,居然还敢拒绝大人……果然是无知贱民,半点见识都没有……”

    “哈哈,还说什么姓苟……这乞儿还真是好笑,当我们看不出来吗?这些乞儿哪里有名姓……分明就是猪狗的‘狗’,强行挽尊罢了!”

    “没错,甚至还拒绝了大公子您给他取名的好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瞧他在宴席上的样子,粗俗不堪,市侩钻营,当谁看不出来?不过是淤泥里的虫子,难道还想飞到天上当凤凰不成?”

    听得这些人对他的贬低,阿狗眼中早已怒火中烧。

    他最恨别人瞧不起他,更别提这些人还反复在他的雷点蹦跶。

    身怀利器,则杀心自起。

    阿狗心中已经生出了几分杀意,开始思考如果此时将这些人斩杀在这里、逃奔荒野,他能带走郡守府多少东西?

    可惜他只与那些宴会上的客人聊过几句,没有去过他们府上,不然可以劫掠走更多东西……

    但转瞬又想起异变的荒野,连黑风寨的人都想要进攻岚城好得到一个憩息之地,他一个人就算带着财物也未必能在野外生存……不知道草儿愿不愿意跟他走……

    恐怕是不愿的。

    阿狗转瞬又思索道,若是杀了郡守等人掌握岚城……

    但他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不说草儿和王宝宝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这么干,就说他喷火的持久力,纵然能一时压制住这岚城里的武者,恐怕最后也是两败俱伤。

    更别提阿狗心中好歹有些自知之明,他一个人,也不可能掌握那么大的岚城。

    不过,若是用其他方法继承呢?

    阿狗心中有一个想法,不过有些粗浅,尚未成型。

    总之想到城内与野外的生活差距,阿狗还是暂时忍下杀意,幽黑的目光一个个看过这些人的面庞,将这些人嘲讽他的人全部记下。

    阿狗一向记仇,纵然一时隐忍,这仇,他也是迟早要报的。

    “大公子,您放心,那个乞儿,是绝对威胁不到你的地位的。”荀武的狗腿子们又对他拍马屁道。

    “哼,”荀武冷哼一声,“区区一个乞丐,怎么会影响到我的地位?”

    “大公子说的是!”

    荀武:“我只是见不得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一个身份卑贱的乞儿,也配被人称作英雄?”

    “大公子,那不过是一些无知庸民罢了,大公子您何必在意?”

    荀武冷冷看他一眼:“哼,不在意?要是让别人知道,一个乞儿也能登堂入室、和我们同室而居,只怕我们所有人都要被耻笑!”

    荀武就是瞧不起这些贱民和他们同起同坐的样子。

    闻言,阿狗目光更冷。

    就在这时,忽然又丫鬟来寻找荀武,说是郡守唤他,阿狗立即隐没在草丛中,等这些人四散而去,这才继续如幽灵般慢慢跟在荀武与那丫鬟身后。

    这个距离,若是阿狗想杀他们,他们简直毫无反抗之力。

    见荀武对他的跟踪无知无觉,阿狗心中嗤笑一声,眼里藏满了恶意。

    任你自命高贵,却连小命掌握在别人手里都不知道,真是可笑!

    不过是傲慢又无知的蠢豸罢了!

    却见荀武来到了郡守的书房,郡守屏退他人后,对荀武就是一顿大骂。

    “蠢材!我让你去试探那阿苟,你就是这样试探的吗?”

    荀武显然有些不服气,但在暴怒的郡守面前,他也不敢反驳。

    而郡守骂了他一通后,见他冥顽不灵,更是生气:

    “你个蠢货,如今天地大变,城内草木疯长,城外道路更是一日三变,不说那黑风寨的二当家有腐蚀之能,就说那两个乞儿,亦有超常之力……”

    “不与此二人亲近、探求这超常之力的来源,反而与他们起争执……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这两人被别人笼络去,我这个郡守,还能当得吗?”

    郡守气得好一会儿才缓下来。

    荀武被骂得总算是被骂出了些悔悟,见到父亲的怒气有些平息了,方问道:

    “父亲指的是,那王玤?”

    王玤祖籍虽非岚城,但家世不凡,凭着这份家世,自他迁徙到岚城后,短短十几年,便成为了岚城的地头蛇,压得其他地方豪强喘不过气来。

    “哼,还能是谁?”郡守冷笑一声,“那王玤有一个好儿子,居然也有了这非凡的力量。”

    “如今我们已是落后一步,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那王玤压在我们头上吗?”

    见自家儿子总算是有些悔悟,郡守的语气便也缓和了一些:

    “黑风寨的人退去后,我已经派人去附近几县汇集士兵、去州内打听消息……”

    “这几人的力量实在是奇诡,若是只有其一,那恐怕真是天神下凡、妖魔降世,我等自不敢有窥探之心,可是同时出现三个,只怕便是苍天怜我众生苦难,特意赐下超脱之法……”

    郡守抚着胡须,眼里精光闪烁:“你当我为何要收那乞儿为义子?一是想用他护我威信,二,则是想从他口中探出超脱之法来。”

    荀武愧怍道:“是孩儿鲁莽了。”

    郡守:“既然知道错了,现在弥补还来得及。”

    “我观那阿狗虽有几分机灵,但是贪财重利、爱慕虚荣,你去给他送上重金,再低声下气几句,又带他去城中玩乐,只怕他很快就会沉浸其中……”

    “至于那草儿,不过是个女娃……也正好是个女娃,虽然年幼尚幼,但是过个几年,正好为你妻妾。”

    荀武闻言顿时有些不满:“那不过是个小乞儿,怎能为我妻妾?”

    郡守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瞧不上人家,只怕人家还瞧不上你呢!”

    “如此实力,又是个女娃,不知道多少人在心里盘算着……你当你自己还是个香饽饽呢?”

    “那王家子与那乞儿年岁相近,又有共难之谊……虽然王玤小子没有表露出来,我看他未必没有此意。”

    “我如今留那女娃在府中,近水楼台先得月,你给我好好抓住人家的心。”

    荀武心中有些不乐,他虽然好风月,但是对一个八岁的女娃真的没有兴趣,更别提对方还是一个乞儿,但是父亲这般说,他也只能这般说……呃,他是应该买胭脂水粉,还是买各种玩具?

    而听到这父子二人的对话,阿狗心中冷笑几声,随即便如幽灵般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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