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七月的夜晚却冷得如同十二月的寒冬。

    黑湖旁凭空长出的银树逐渐枯萎，就像少女的心。

    “我没有吃错魔药，也不是一时兴起，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挫败感涌上心头，露易丝的喉咙干涩，却依旧坚持发出声音。

    “西弗勒斯，我喜欢你。”

    这次没有回避，也没有闪躲，露易丝直直望向斯内普黑色的瞳孔，直白地射出决定性的一击箭矢。

    这是她此刻最大的勇气，只为了射中那绝对无法贯穿的盔甲。

    “……”斯内普的沉默是最利的刀刃，一刀刀割开少女的心扉，时间缓慢得像冰冻的河水，令露易丝的双腿几乎支撑不住。

    察觉到少女不可动摇的决心，魔药教授终于动了动他刻薄的唇。

    “……我无法回应你愚蠢的期待，琼斯小姐。”

    一如预期的回应，比特里劳尼教授的预言还要准确。

    思及此，露易丝甚至非常不合时宜地露出些许笑容，虽然更多的是苦涩。

    身后的银树已经消散，漂浮的荧光像是无望的恋情，融入漆黑的夜色中。

    “我知道，我都知道……”

    少女的笑容就像她往日那般，灿烂，阳光，即使是现在，这让斯内普无法立刻扭头就走。

    “我知道你的答案，一直都知道……”

    笑容和泪水交织，原本截然相反的两种情绪出现在少女脸上，却令人无法厌恶。

    这一刻，斯内普觉得自己被满脸泪痕的露易丝看透了，看透了他深埋在内心深处的灵魂，看透了他魔杖间藏匿的银色牝鹿。

    明明该逃的是露易丝，但回过神来最先离去的却是占了上风的魔药教授。

    乌云般的袍子掠过黑湖旁的草坪，将少女的泪水远远甩在身后，就像身后追着一只八眼巨蛛。

    令人不愉快的毕业典礼，令人记忆深刻的毕业典礼，就在露易丝带着红肿双眼回到宿舍后结束了。

    露易丝的学生时代，也跟着失败的告白一起，落入了记忆的尘埃中。除了玛格丽特没有其他人知道，在夏夜的黑湖旁，那一场糟糕的风花雪月。

    直到露易丝登上开往国王十字车站的5972列车，二人都没有再见一面，不知是刻意回避还是天意如此，他们就此踏上了各自人生的道路。

    日子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失落而停止脚步，露易丝没有时间沮丧，没有精力伤感，毕业后的她很快便全身心投入到傲罗考试中去。如之前所想，虽然她拿到了傲罗的报名敲门砖，但一系列的考核与检测也让她大意不得。即使做好了心理建设，一直生活在和平环境的少女依旧对傲罗的工作残酷程度认识不足，在心理测试中面对残酷战场的模拟景象后，露易丝甚至连续数日无法安睡。

    然而这些都无法阻止少女成为傲罗的决心，不如说更激发了她的斗志。

    在经过重重选拔后，露易丝终于进入了她梦寐以求的工作场所。师生经过一年多后的再次见面，是在伦敦白厅前，拄着手杖的斯克林杰掩盖不住脸上的笑意，鬃毛一样的头发精神抖擞地迎接自己的得意门生。

    “干得不错，露易丝。”老练的傲罗为自己的眼光骄傲，虽然今年通过考核的傲罗实习生足足有四人，但露易丝遥遥领先的成绩证实了他一年的特训没有白费。

    “谢谢，教授……现在该称呼您为主任了。”战后斯克林杰的工作能力得到了魔法部的认可，正式成为傲罗办公室的负责人。

    走出校园的露易丝不再摆弄她标志的麻花辫，而是将弯曲的棕发在脑后高高扎起，滑稽的圆框眼镜也换成了成熟些的细框椭圆眼镜。她已彻底摆脱了学生时的形象，今日开始露易丝便是一名踏上工作岗位的成年巫师。

    “你现在住在哪？如果还没找到地方，魔法部可以帮安排。”虽然斯克林杰一向以严厉著称，但比起恶名昭彰的斯内普来说，他的人情味几乎多得溢出。此刻对着自己的学生，这位职场上雷厉风行的傲罗也流露出些许关照之情。

    “我在伦敦租了一间公寓，其实还不错。”

    “也许还是魔法部安排比较好？”

    “我比较习惯麻瓜的生活，所以这样挺好。”露易丝不好意思地笑笑，在巫师眼里，她这样的人应被称为异类。

    斯克林杰没有继续劝说，而是开始与露易丝介绍起傲罗的工作细节。今日只有少女一人提前前来报道，因此能享受主任的特殊教导。

    伦敦白厅是英国魔法界最为繁忙的地方，来来往往的巫师们不断从镀金的壁炉中走出，挤满原本宽阔的空间。孔雀蓝的天花板上变换着最新的公告，金碧辉煌的正厅间无数猫头鹰在巫师们头上飞过，掉落的羽毛几乎在路面上堆积成厚实的地毯。

    露易丝艰难地跟在斯克林杰身后，躲避着身旁的巫师与头上随时会落下如同炸弹一般的鸟粪。

    “下个月魔法部就要换成纸飞机传递消息，很快就能和这些鸟粪说永别了。”斯克林杰时不时挥动魔杖防御袭击二人的鸟粪，带着露易丝简单参观起各个部门。

    “魔法部长办公室及后勤处，魔法部的高级官员都在这工作，虽然他们时常在外出差。”斯克林杰从鼻孔哼出一口气，也许是错觉，露易丝觉得他的语气有些嘲讽，“现在的部长是米里森·巴格诺，虽然她在职的期间出现了神秘人，但感谢哈利·波特，她大约能一直干到退休吧。”

    露易丝想起报纸上曾提过被食死徒用钻心咒折磨精神崩溃的两名傲罗，似乎正是斯克林杰的同事。

    看来斯克林杰对于现任部长的工作也有诸多不满。

    “下一任部长应该会在康奈利·福吉和巴蒂·克劳奇间产生，虽然更多的人希望邓布利多就任。”傲罗办公室主任挑了挑眉，明显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克劳奇亲手把小巴蒂·克劳奇送进阿兹卡班为他赢得了一些声誉，但更多的人认为因为他教育失败导致了现在的结果，他的支持率大幅下降。哼，幸好他先把小巴蒂送进阿兹卡班，如果我亲自去抓人，绝不会给他这么好过。”

    小巴蒂·克劳奇，用钻心咒折磨身为傲罗的隆巴顿夫妇的食死徒之一，也难怪斯克林杰如此厌恶身为他顶头上司的老巴蒂·克劳奇，即使他是出了名的嫉恶如仇的魔法部要员。

    二人没有直接前往二楼，而是先去了三楼。

    “魔法事故和灾害司，负责修复意外的魔法伤害。”

    “我知道这里，我的朋友正打算考进这里。”露易丝有些高兴，玛格丽特如果真的考进了麻瓜问题调解委员会，她们就能在上下楼工作。

    接着又参观了魔法生物管理控制司，国际魔法合作司，魔法交通司，魔法体育运动司等部门，除了九楼的神秘事务司，斯克林杰终于将露易丝带回了二楼。

    “二楼，魔法法律执行司，魔法部明面上最大的部门，也是你今后工作的地方。”

    两扇厚重的栎木大门后，露易丝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跟着斯克林杰走进一个办公室，就和初次踏入霍格沃兹一般，忐忑又充满期待。这里被分割成一个个隔间，墙上和刑侦剧一样挂着不少线索纸条，几名身着西装的巫师正紧张地走进走出。

    “傲罗办公室，也就是傲罗指挥部，这里是魔法部最忙碌的地方，也是危险度最高的岗位。每名傲罗都有自己的隔间，你可以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傲罗主任站在门口朝里挑了挑下巴，“金斯莱。”

    一名正在翻看文件的高个子巫师从隔间后探出了头。

    “主任，什么事？”

    “过来认识下新来的露易丝，以后你带着她。”斯克林杰扶了扶脸上的眼镜，“金斯莱·沙克尔，他工作能力很强，你可以放心跟着他学习。”

    “你好，你就是鲁弗斯经常提起的露易丝·琼斯吗？他总自信满满地说你一毕业就会通过考试，来我们这工作，我们都很好奇。”

    金斯莱伸出手，他黝黑的皮肤与露易丝的手形成鲜明对比，二人进行了友好的握手礼。斯克林杰因为被调侃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握拳咳嗽了两声，交代了几句便拖着不太利索的步子走出了办公室。

    “鲁弗斯很忙，他今天是抽空回来，你是他第一个特别对待的实习生。”金斯莱抱着文件朝露易丝眨了眨眼，“看来你真的非常优秀。”

    “只是因为我曾经得到教授……主任一年的特训，所以他比较关照我。”露易丝看向斯克林杰的背影，不由得露出笑容。

    同样都是教授，同样以严厉著称，但得到的待遇却天差地别。

    少女不自觉地又想起自己的伤心来源，甩了甩头将可恶的毒蛇抛之脑后，新人傲罗转身投入全新的工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