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迷情剂，能让饮用者痴情于送药人的疯狂魔药。

    颠覆了感情基础与饮用人意愿，一方对另一方单方面的强制掌控，制造出虚幻爱意的奇特药水。

    “……你需要这种魔药？”斯内普重复确认到，眼前向来纯良的女巫可与这种东西沾不上边。

    “在美国曾经逮捕过一个四处分发含有迷情剂糖果的家伙，我们逮着他的时候十米外的街道上有大概上百名男男女女因为犯人的所有权发生了混战。”露易丝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还好那人的魔药技术不敢恭维，在互殴了半小时后这些人就因为药剂失效而站在原地迷茫地对望，虽然还记得被魔药影响期间的事情，不过脑袋还无法回转。”

    说起有趣的见闻，女巫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烈:“迷情剂的有效时间非常依赖制作人的水平，如果是西弗勒斯你的话，也许能制作出效果夸张的药剂吧。”

    “……我没有尝试过，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魔药教授丝毫不觉得这个话题有趣，但奇怪的是，当看到女巫的笑容，他原本烦躁的心情开始逐渐平复，甚至感到经过二人的时间都放慢了脚步。

    露易丝笑着想抽出口袋里的香烟，摸索了片刻还是抽出了一只椰子味棒棒糖塞进嘴里。

    “虽然你曾是名黑巫师，但在一些方面却格外正直。 ”女巫用夹香烟的手势持着棒棒糖的棍子斜靠在走廊的柱子上侧头看向好友，动作微妙地带上了奇特的诱惑感。

    即使斯内普有着极高的魔药天赋，却从未依靠药剂去吸引喜欢的人的注意，不管是出于他的自尊自傲，还是对虚幻情感的不屑一顾，亦或是其他。

    “我就是喜欢你这点。”

    女巫就像议论今天天气如何一样平常的语气如同一把大锤砸在了斯内普头上，震得两耳嗡嗡作响，影响了本该高速运转的大脑，他甚至忘了接下来该作何反应。

    看到愣在原地的魔药教授，露易丝恶作剧得逞地捏着棒棒糖打趣道:“曾经，你不要太有压力，过去式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很平常的事了。”

    可恶的傲罗。

    斯内普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亦或是想回答什么，眼前的女巫轻巧地将二人以往的尴尬化解，毕竟对曾在美国呆了七年的她来说，喜欢一个人并向他告了一次失败的白本就不是什么需要讳莫如深的事。听说大洋对面的风气开放得甚至可以一晚换一个伴侣，即使这让受传统教育成长的斯内普非常不适，双眉紧蹙得可以夹死路过的飞虫。

    “靠魔药换来的感情……真的能让人高兴吗？”椰子味从女巫的唇瓣间飘出，即使被空气稀释依然保留了些许淡香，“只考虑自己的感情，其实并不能称得上爱情吧。”

    圣瓦伦丁节似乎格外适合讨论哲学问题，尤其是人类对他人或他物强烈的依赖心态--爱情。然而无论是弗洛姆的汎爱理论，亦或是荣格的原型理论，似乎都与魔法世界的基本法则缺乏兼容性，这令二人的交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远处学生们喧闹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到耳边。

    吐出不存在的烟圈，露易丝轻笑一声，撩起额前的碎发看向不知如何回应的魔药教授。

    “所以，西弗勒斯，你不用将当年的闹剧放在心上。”

    椰香本该抚慰因为季节变化带来的潮热心态，此刻却如同强效的兴奋魔药，不断鼓噪着空荡的胸膛。

    女巫用白牙轻咬棒棒糖，尾部的棍子随着动作上下晃动，最后一丝橙色勾勒着女性温婉的脸庞轮廓，银色眼眸沉浸在光后的黑影中，显得格外透亮。

    “那只是学生对未知领域奇妙好奇心的一次探究。”

    女巫的表情被阴影埋没，让斯内普无法分辨其中蕴藏的深意。

    “我承认即使经过七年，在回到伦敦时仍旧残存有一点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但你的拒绝也让我充分明白，单方面的感情要求不过是迷情剂的精神替代版，这有悖于我的信仰坚持。”

    “我可不想成为依赖迷情剂的无能犯人。”

    嘴角弯起的笑意不似作伪，毫无波澜的音调没有犹豫。

    “现在，在此处，一个饱受工作与现实摧残的成年人早没有了追求费洛蒙的余力，只不过想和曾经一样，拥有一名可以畅所欲言的朋友罢了。”

    双手摊开，两眼笑眯成线，背对着在地平线后做无谓挣扎的红光，露易丝给这段长达十数年的纠葛下了最后判决。

    “我们就只作单纯的朋友，好吗？”

    埋藏在女巫无暇笑容底下的是被生离死别剖开的五脏六腑，即使皮囊如何温婉和蔼，内里的灵魂早不知被飓风洗礼了多少回。看似在社交场合中游刃有余潜泳的只是一副没有付出真情实感的鱼骨架，没有人能看清她真正的心脏摆在何处。

    就和站在对面的魔药教授一样。

    他们不过是两匹徘徊在孤寂森林里的离群生物，既无同类，也无巢穴。

    她渴望的也许只是互相舔舐伤口的可怜虫。

    斯内普被自己单方面的糟糕想法恶心得有些反胃。

    原本他该为终于彻底摆脱那晚糟糕告白留下的后遗症而欢呼雀跃，但奇怪的是多巴胺的快乐此刻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却是突如其来的失落。

    对，失落。

    斯内普竟然因为女巫放弃追逐目标的宣言而感到了失落与茫然的空虚。

    这出乎意料的发展让魔药教授只机械地吐出一个干涸的短句。

    “如你所愿。”

    高等法院的击锤敲下，宣告了一段长达十数年情感的终结。

    入夜的风有着冬日残留的萧瑟，打乱了女巫的长发，卸下心中大石的她此刻满脸轻松不似作伪，似乎就快要哼起歌来，但露易丝想起自己可悲的乐感，及时踩下放声的刹车板。

    “真不错，我又有干劲继续工作了。”伸了个懒腰，女巫将吃了一半的棒棒糖转了一圈，准备离开。

    “傲罗不用遵守八小时工作制吗？”稍稍缓和了下情绪，让脑细胞重新恢复活力，斯内普试图掩盖自己短暂的失态。

    “嗯--也不算是？”露易丝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暧昧不清地抛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我要去听吉德罗叙述他有趣的经历。”

    又是那只可恶的粉红鹦鹉。

    大脑开始匪夷所思地活跃起来，斯内普心里奇怪的对抗心填满了刚刚还空旷的胸腔。

    “霍格沃兹何时成了帕笛芙夫人茶馆的分店？”

    “西弗勒斯你要是也想听的话欢迎过来，我会泡好喝的咖啡招待你。”

    四两拨千斤地回应了好友咄咄逼人的讽刺，露易丝的背影随着歌曲的节拍摇摆着消失在拐角。

    斯内普终于夺回了独处的权利，却并未觉得喜悦，甚至有了一分冲动加入那可怕的洛哈特故事会，当然，这个冲动很快便被理智无情扼杀。

    1993年2月14日，跨越九年的告白游戏完成了使命，在这本该宣告亲密的日子，冷酷无情的女巫在斯内普面前扼杀了她略显卑微的爱意，那般决绝，那般潇洒。

    真是个刻入记忆的美丽节日。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只是表面上最大的受益者--魔药教授斯内普--心中的症结仍未散去，反而因为女巫毫不留恋的表现而愈加挠心抓肺。

    真是个史上最糟糕的可恶节日。

    斯内普抱着满腹不悦，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成年人的感情纠葛不过是片刻的阵痛，生活并不会停下脚步等待人跟上。

    洛哈特的情人节企划并没有彻底拯救霍格沃兹的紧张氛围，毕竟密室的问题还未解决，学生们依旧生活在未知的恐惧中。

    身为成年巫师，并且是执法者职业的露易丝虽然疲于调查，却没有可喜的进展，就像双脚被污泥困在了沼泽，找不到方向，以至于她走在伦敦大街中的脚步都带着急躁。

    “哟，这边。”戴着夸张墨镜的摩登女郎朝人群中的女巫招了招手，正是玛格丽特。二人挑了一家露天咖啡店坐在路旁，点了份松饼与咖啡在工作中寻求休息的间隙。

    热腾腾的松饼散发出糖分特有的甜味，叉子的重量便将松软的点心压出了凹痕，蜂蜜温润了口腔，舒缓了女巫高压的心态。

    “工作太过繁杂，和哈利的关系也一直拉近不了，我第一次感到这么挫败，玛格丽特。”

    成年人的苦闷大约只有在好友面前能抒发，露易丝露出了在学校从未展现的颓废表情。

    “虽然你的工作内容需要保密，不过能听得出你在同时进行好几样任务。”玛格丽特不赞同地喝了口拿铁，“斯克林杰真的不考虑多委派些人手吗？他这样放在麻瓜社会可是要被工会制裁的。”

    “情况比较特殊，邓布利多不同意太多魔法部人员介入霍格沃兹，能瞒过学校董事会把我塞进学校也得亏了我常年不在英国工作的原因。”

    “看来不管哪里都是水深火热啊。”玛格丽特搅动着咖啡，让杯子里的液体呈现混沌的漩涡，意味深长地叹气，“最近食死徒又开始活跃了，包括你那个不争气的老家。”

    “诺特？”

    好友点了点头，即使离经叛道，她的纯血家族信息依旧比常人来得灵通:“你的伯父，现在诺特家的家主，虽然老实了好几年，但最近似乎又开始出现在各个纯血集会。”

    “只是这样无法逮捕他，先观察吧。”将松饼送入口中，让蜂蜜滑入喉咙，露易丝倒是对自己这位亲戚没什么兴趣，“不过小西奥多在霍格沃兹倒是表现得不如他父亲那样狂热，魔药成绩很好，西弗勒斯挺喜欢他。”

    露易丝血缘上的堂弟--西奥多·诺特，伯父的老来子，母亲在他父亲差些被关进阿兹卡班的时候一病不起，没多久便撒手人寰，而祖父也随即过世，只剩成为家主继承了老诺特称呼的伯父独自抚养西奥多。也许因为没有母亲的照顾，西奥多看起来有些瘦弱，但在老诺特这位资深食死徒的熏陶下，他的贵族味道倒是格外浓烈。

    即使已经和诺特家决裂，露易丝还是会在霍格沃兹偶尔注意自己年龄差有些大的弟弟。他总是独来独往，却带着斯莱特林独有的高傲。他似乎并没有听说过露易丝这号人，上课时从未特别关注站在眼前伪装成助教的堂姐。想来也是，毕竟这么一个丢尽贵族颜面的存在并不是值得老诺特向继承人炫耀的事。

    也许是因为这次交谈，原本觉得自己对诺特家没有任何情感的露易丝不自觉地在草药课上观察起这位从未有过交流的堂弟。现在正是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课堂，狮子和蛇依旧剑拔弩张，尤其是马尔福派和波特派，似乎下一秒就要搬起手边的盆栽互相攻击起来。而西奥多·诺特只是远离纷争中心，默默地在外围继续操作着课堂作业。

    但这也仅仅是偶尔的关注，女巫并不打算与没有任何联系的亲人上演感动相认的戏码，于是很快便挪开了目光，微笑着隔开了快要上手的学生们。

    而站在角落的西奥多在此时不经意地撇了一眼一脸阳光笑意的草药学助教。

    “最近同学关系还是不太好吗？哈利。”下课后的救世主又与好友一起钻进了露易丝

    的办公室，以享用难得的美味茶点。

    “没有……我能处理，露易丝你不要太在意。”哈利撇了眼自己的同伙，并不打算把自己的小算盘和盘托出。

    “你们感情真不错。”看着三名小狮子默契的动作，露易丝尝试与孩子们拉近关系，“让我回想起还在霍格沃兹读书的时候。”

    “露易丝在学校时平时喜欢做什么？除了照看草药外。”赫敏打起少女十二分的好奇心，泡芙后露出的双眼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嗯……很普通，偶尔会在黑湖边的秘密基地画画。”

    “秘密基地？”三只小狮子突然来了兴致，这个充满冒险元素的词汇正戳中格兰芬多的某种开关，他们齐齐将视线交汇到正中的女巫身上。

    于是洋溢着生命力的绿色湖坡上突然出现了四名不速之客，嬉笑声打乱了仅有风声的奏鸣曲。也许因为密室的继承人仍未找到，黑湖旁并没有其他学生，也让临时组队的四人不用顾忌他人的目光。

    踏过陌生又熟悉的草地，时隔多年后再度来到这最开始的起点，无人打理的灌木丛生，藤蔓遮蔽了入口，女巫拔出魔杖挪出了一人通过的道路。一瞬间似乎穿越了时空，天真无邪的小女巫抱着速写本围着一名阴郁的少年叽叽喳喳说着什么，而少年的目光却投向更远处的虚无。

    “露易丝？”

    哈利的声音将思绪拉回，女巫明白这些幻觉不过是她对幸福过去的留恋，然而时间只是通往悬崖的一场单线程赛跑，此刻眼前的孩子们才是如今的真实。

    女巫侧过身子，露出后方隐蔽的小小空间:“看，我的秘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