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魔力的光束从杖尖窜出，击倒目标后发出巨大的声响。
哈利和罗恩被惊吓得几乎弹跳起来，连忙回头看去。而站在门外的斯内普一瞬间抽出了袖中的魔杖，却被眼前急转直下的景象停住了脚步。
原本就一团乱的办公室此刻就像刚战斗完的斗兽场，被撞翻的柜子与堆成山的书本下伸出两条腿，杂物山下还不时响起哼哼声。
三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朝室内唯一还站着的成年巫师望去。
只见露易丝保持着朝门口走去的姿势，左手轻扶哈利的肩膀，一支魔杖握在右手间，从左肩上伸出，直指身后原本洛哈特站着的位置，她脸上依旧是原本的笑容，甚至连头都没扭动过分毫。
“露……露易丝？”哈利和罗恩错愕地看向倒插在杂物中的洛哈特，不由得吞了口唾沫。
“别怕，这只是正当防卫。”露易丝轻轻拍了拍孩子们的肩膀，朝门口招了招手，“西弗勒斯，你来得正好，来搭把手。”
斯内普还未理清头绪便被叫进了办公室，帮露易丝一起把失去意识的洛哈特从杂物堆中挖了出来，绑上手脚丢在地上。
“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魔药教授脑子里一直回放着女巫与洛哈特相处的场景，只觉得自己似乎被当做笨蛋狠狠摆了一道，额上的眉头几乎拧成一股绳。
“嗯？啊，这个啊。”看到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自己身上，露易丝挠了挠头终于想起来似乎该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在去年开学前我们就接到了线报，有人报案曾被吉德罗用失忆魔法攻击，将受害人的经历及一些物品占为己有谋名谋利，并且受害者不止一人。这背后可能涉及一起牵扯巨大的侵权和伤害案件，所以在得知他将在霍格沃兹任职时，主任交给我一份保密任务，在吉德罗任职期间收集他的犯罪证据。”傲罗一副理所当然地语气说着，却没察觉到老友逐渐扭曲的表情。
“那你总是单独去找洛哈特……”哈利不可置信地扶了扶因为吃惊而滑落的圆框眼镜。
“套话总是要主动点，幸好他从不吝啬说话，我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而现在他准备偷袭傲罗更是一次好机会，我可以先以这件事为理由把他带回魔法部慢慢审讯其他的案件了。”因为完美完成一项任务，傲罗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所以这可恶的傲罗早在开学前就计划好了如何利用旧识的身份获取证据，只有其他人傻傻地蒙在鼓里。
斯内普只觉得无名的恼意升起，又被莫名的庆幸压下，反复之间他沉默地看着忙碌的女巫。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解决了一个隐患，我们得抓紧时间去营救韦斯莱家的小姑娘。”
“露易丝，你要去找犯人吗？”哈利扯了扯监护人的袖子，又和罗恩相互对望片刻，“我有些事想告诉你……”
于是两只小狮子竹筒倒豆子一样把发现的事说了出来，包括袭击学生的是蛇怪，通过管道游走在校园内，包括密室的入口应该在哪，当然他们聪明地将事情的细节忽略了过去，尤其是当魔药教授正用直勾勾的眼神看着他两时。
“……也许你们更适合当傲罗。”露易丝由衷地称赞到，“真亏你们能找到这么多线索。”
“因为哈利刚好会蛇佬腔。”罗恩开心地和好友击了个锤。
“还因为只有格兰芬多才会这么有勇无谋地横冲直撞，没出事算你们运气好。”斯内普毫不留情地将狮子们刚扬起的鬃毛打压了下去。
得到联络的兰迪匆忙赶了过来，几人商量了片刻就准备往哈利指的地方走。正当几人走出办公室时，走在最后的兰迪突然被巨大的冲击往前击倒，趴在地上眼看已经昏了过去。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道身影已撞开小巫师，慌不择路地朝外跑去。
“他还藏着备用魔杖!”意识到洛哈特刚刚是在装晕等待逃跑时机，露易丝权衡了片刻回头与斯内普快速吩咐道，“你看好孩子们，我没回来前千万不要先去找密室!”
一边跑一边丢下嘱咐，露易丝跃过晕倒的兰迪急急朝狂奔的洛哈特追去。被落在后边正准备反应的斯内普不满地哼了一声便朝原本哈利罗恩的方向看，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地板。
“该死的、愚蠢的、莽撞的格兰芬多……”魔药教授的牙根随着怒意狠狠咬合，他本能地想撒手不管，但立刻意识到可恶的波特是去找连成年巫师都不敢面对的，传说中的蛇怪，不管如何他都必须保住波特的小命。
更何况……
魔药教授看了眼女巫离开的方向，他抽出魔杖，朝哈利刚刚透露的，废弃的女生盥洗室跑去。
“吉德罗，别做无谓的顽抗了，你知道霍格沃兹没法使用移动魔法。”
没料到洛哈特虽然魔法方面不太在行，物理逃跑的速度倒是一流，只一会儿便狂奔到了一楼走廊，直追在后面的露易丝都啧啧称奇。
“现在束手就擒还能算你自首，可以从轻处理!”傲罗一边追一边朝前面丢着缴械咒，但极乐鸟就像背后长着眼睛一样凭直觉躲开了攻击，还能时不时朝后盲射魔法，看来这家伙能多次得手的确有些真本事。
“我把你们记忆全部抹除就能无罪逃脱了!”洛哈特虽然喘得厉害，却依旧卖力地摆动着双腿--那是必然的，毕竟要是停下来他就得去阿兹卡班吃牢饭了。
虽然这样追逐的过程滑稽有趣，但傲罗惦记着还留在黑魔法防御教授办公室的三人，决定立刻终止这无用的追逐战。
“最后警告一次，再不停下来我就要使用强硬手段了，吉德罗。”
“白痴才会真的听傲罗的话乖乖被抓!”
叹了口气，露易丝停下脚步，举起魔杖直指嫌疑犯的背部，杖尖卷起狂暴的魔力波动，旋转着朝前卷去，强大的力量令抬起的手微微颤动。
吸气，呼气。
浓缩成利箭的魔力离手，旋转着划开凝聚的空气，如脱缰野马般刺向洛哈特的脊背，在他刚刚注意到突变时，箭矢般的魔力猛地炸开，如撒开的渔网一样铺开，把目标与四周的空间都包裹其中。
“什、什么!？”洛哈特还未喊出声，渔网瞬间收紧，橡皮一样的魔力网“啪”的一声将落入陷阱的虫豸裹成了粽子。强大的冲击力与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差点把洛哈特瞬间击晕，但摔倒在地上的疼痛感又让他不得不保持清醒。
一条人型毛毛虫在地上无谓又勉强地蠕动着，傲罗长出一口气走上前，蹲下身对视上往日的好友。
“傲罗的逮捕手段都不太温柔，所以我不太想用这招对你，拜托老老实实地别做无谓的反抗了，对老友出手我也不太好受。”
下巴找地的洛哈特哼哼着，挤出微弱的话语:“你、你居然是傲罗，露易丝，你欺骗了我……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我还是把你当朋友，但纠正朋友的错误也是朋友该做的事。你再这样下去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我很快就要被你丟上法庭了!”
“我会尽可能帮你的，吉德罗。不过现在可没工夫和你叙旧，我得先去办点事，你就乖乖呆在这吧。”
“等等？能不能不要让我趴在……”洛哈特最后的努力湮灭在昏睡咒中，很快就成了一只真正的冬眠毛毛虫，脸朝下趴在冰冷的地板上。
“先委屈你了。”露易丝站起身，确认洛哈特身上没有魔杖后又马不停蹄地往原路返回。然而办公室的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只剩还昏迷不醒的兰迪，即使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一定是两只小狮子自己冲去救人了。抓了抓头发，露易丝赶紧把兰迪弄醒让他回魔法部找增援，自己再次踏上前往盥洗室的方向。
盥洗室中不可忽视的巨大通道验证了露易丝不好的猜想，两只小狮子看来完全没有听从吩咐擅自行动，周围也没看到斯内普的身影，傲罗压下不安的心绪，握着魔杖谨慎地进入了通道。
黑暗裹挟着暴露杀戮心的凉意，皮鞋踩在满地不知什么动物的骨骼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女巫为前方不知会出现怎样的场景而紧张。
还未走到深处，一个黑影就出现在眼前，荧光闪烁映照出的脸庞正是罗恩·韦斯莱，但也只有他一个人。
“罗恩，你怎么在这？哈利呢？”
罗恩别扭地举起自己的魔杖，折断后用胶带黏起的木杆显得可怜兮兮。
“我的魔杖无法使用，哈利让我去通知你，但我还没来得及出去……”罗恩看了眼露易丝的脸色，又讪讪地说道，“我本来也想跟着进去，但……但斯内普教授后来也跟了过来，他让我不准跟上，否则就要给我的期末考试打上一个糟糕的分数……”
让罗恩快些出去，女巫继续往前走去。知道斯内普跟上了哈利后露易丝觉得似乎放下了一些担忧，似乎只要那名黑色的巫师在，就能让她无比安心。
希望两人都没事。
露易丝暗暗想着，加快了脚步。
阴沟的臭气灌满了鼻孔，地底的湿气令裸露在外的皮肤冒出了鸡皮疙瘩，走进一个打开的诡异的门后，露易丝只觉得周遭的温度跳水了一个梯度，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通道细长而黑暗，就像浸入黑湖深处，不知在前方等待的是已经结束战斗的残局还是未知的危险。
狭长的通道渐渐开阔，耳边已捕捉到些许声响，荧光令脚下的道路渐渐明朗，露易丝终于走到了开阔地，她顾不得因不适应光芒而刺痛的瞳孔，努力睁大了眼睑打量里面的情况。
眼前一片狼藉，哈利手上握着一把宝剑气喘吁吁地站在前方，身上满是发黑的血污，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他显然已用尽了力气，双腿有些打抖。哈利身边是轰然倒塌的巨物，黑色的鳞片垂死挣扎地微微收缩，浑身散发出浓烈的腥气，仔细看去，也许正是之前提到的蛇怪。地上的黑血淌满了少年的脚边，浸湿了不知为何在此地的分院帽，这些应该正是哈利身上血污的来源。失踪的学生金妮正躺在有些远的墙边，似乎并没有被战斗波及。
“露易丝……”看到来人，哈利惊喜地唤了一声，只是因为惊吓与脱力没有往时的精神，“我……”
还没等哈利把话说完，他身后的黑色小山突然蠕动了起来，蛇怪用尽死亡前的力气猛烈地挣扎起来。它庞大的身躯在古老的地下密室里肆意摆动，震得本就脆弱的建筑结构纷纷落下危险的尘土。
“快到安全的地方去!”露易丝没有多想，赶紧上前，抓着哈利的手臂将他拽离可能被波及的地方。
哈利一边拖着有些沉重的宝剑一边语无伦次地朝后边喊道:“斯、斯内普教授!”
“西弗勒斯怎么了？”察觉到哈利慌乱的语气，露易丝急忙回头。
“他……他刚刚……”也许因为还没从震惊中平复，哈利一脸难以置信地说着，“他刚刚救了我，但被蛇怪的毒牙咬到了……”
没有多问，女巫立刻抬眼寻找好友的身影，终于在蛇怪腹下倒塌的石块旁看到了一团蜷缩的黑影。
心脏猛地收缩，冷汗瞬间渗出额头。
“去金妮那!”对教子的执行力不抱疑问地丢下一句话，露易丝便没有回头地朝还在翻腾的蛇怪身下跑去。
碎石不断从头上落下，如暴雨般往地面砸去，混合着蛇怪的翻滚扬起遮蔽视线的烟尘。朦朦胧胧的空气后，男人的身体似乎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失力阻挡了脚步，危险的石块不断袭击他的身侧，就快把两人之间的道路截断。
快点、再快点!
露易丝混乱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肾上腺素驱动着四肢毫无协调力地向前奔跑。
她只是本能地想赶紧跑到那人的身旁。
硕大的石块直直朝男人的位置坠落，几乎同时就被女巫的魔杖指向，在半空被彻底击碎成粉末，洋洋洒洒地散落在黑袍上，铺成了苍白的灰色。
“西弗勒斯，坚持住!”终于到达男人身边，露易丝抬起他的胳膊，露出混杂着青紫色的脸庞。斯内普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回应，他颤抖的身体似乎都在抵抗毒液侵蚀的痛苦，紧闭的眼睛只能微微睁开看向来人。他浑身的黑衫掩盖了伤口，只有手上滴落的血迹证明曾受过的伤。
没有继续多言，露易丝将瘫坐的斯内普顶起架在肩上，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握着魔杖往安全的墙边移动。抬着高了一头的男人行动并不是易事，但现在并不是纠结这点的时候，傲罗死死咬着下唇牢牢环着斯内普的身子，确保他不会滑落。
这个动作在往日看来也许过于暧昧，肌肤与肌肤的温度交融，呼吸与呼吸混杂，衣物的质感摩擦发出细微的响声。
但二人都没有余力关注这些细枝末节，一人只想着如何安全离开，一人的思考回路已几乎被蛇毒熔断。
痛苦的蛇怪似乎发现了两人想要逃离的意图，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巨尾狠狠朝后方砸下。
“露易丝!小心!”
哈利的喊声传入耳中，傲罗在视野不清的情况下明白了危险的处境，急忙举起魔杖，防御魔法险险挡下了轰然落下的巨大蛇尾。
强烈的冲击力令魔杖差些脱手，将傲罗脚下的石砖都压碎了些许。
“唔……”嘴角与虎口渗出鲜血，露易丝原本伸直的手臂被逐渐压弯，成吨的重力即使是傲罗也难以应对，防御魔法发出破裂的清脆声。
“蠢货…………想两个人……一起被压成肉泥吗……还不快走……”
找回些许神智的魔药教授即使只能挤出微弱的低语也不忘嘲讽，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上滑落，似乎只是说这句话就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露易丝没有回话，只是再次收紧了环在腰上的手，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露易丝!”
哈利焦急的声音穿透了烟尘，振奋了逐渐萎靡的精神。傲罗猛地睁大双眼，从肩膀到手腕亮起繁杂的法阵纹路，蓝光汇聚于魔杖上绽放出穿透烟尘的亮色。
脚下的裂纹蔓延扩大，双脚陷下数公分，傲罗猛呵一声，几乎压垮防御的蛇尾被巨力掀翻，随着快要震破耳膜的轰鸣声，蛇怪深埋在瓦砾之下咽下最后的气息。
大口喘着粗气，露易丝急忙扶着斯内普离开仍在掉落碎石的地方。只是几分钟的时间，原本完好的助教袍子已经斑驳得看不出原本的黑色，因为魔力的冲击女巫的袖子也变得破破烂烂，当两人跌跌撞撞终于走到哈利旁边时，小巫师才发现教母的眼角与鼻子不知为何都渗出了血迹。
而露易丝也看到哈利手上的宝剑落在地上，一枚不知何时拔取的蛇牙斜斜插在一本笔记本上。躺在旁边的金妮脸色缓和，少年脸上只有望着自己的担忧，看来这不省心的孩子已经自己解决了她不知道的问题，露易丝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将斯内普轻靠在墙边，女巫胡乱抹了一把脸，毫不斯文地将男人的袖子扯开，露出青紫遍布的手臂，被蛇怪刺伤的创口持续不断地低落泛黑的鲜血，斯内普脸上的血色不断透支，生命力肉眼可见地滴落地面，形成一摊小小的水洼。
“坚持住，西弗勒斯。”露易丝没顾上狼狈的自己，手忙脚乱地将扯下的袖子绑在好友的大臂上，又试图用治疗魔法给他止血，但也许因为毒液的关系并没有奏效。
地下的震动已经停止，没人开口，只偶尔有落下的石粉证明时间扔在流动。不知所措的少年，昏睡的少女，歪歪扭扭落在地上的诡异日记本，还有沉默治疗的女巫与无力开口的魔药教授，在此刻形成了微妙的气氛。
“对不起，露易丝。”打破沉默的是哈利，他站在露易丝身后，终于意识到现状，“我……没想过……”
“你也是担心朋友，我明白你的心情，哈利。”
“原本蛇怪来袭击的是我，但我没想到……斯内普教授保护了我……”哈利直到此刻仍对这件事感到震惊，就像毒蛇帮兔子赶走了灰狼一样不可思议。
露易丝没有停下手上无用的动作，而是背对着他尽量用平常的语气安慰道:“不是你的错，哈利，这是身为成年人的，我们的责任。”
这样的安慰似乎对现状并没有任何作用，虽然血基本止住，但伤者的情况仍在随着时间流逝而不断恶化。
朦胧中，斯内普感到逐渐冰冷的身上有温暖的触感，他勉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野中塞满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原本打理得整齐得体的棕发杂乱，鼻梁上的眼镜不知掉落到何处，被尘埃淹没的脸上唯有一双银灰色的眼睛格外亮眼。
那双眼眸与往日的熠熠生辉不同，缱绻着雾气，就像装下了伦敦的雨夜，蕴含了遮掩不住的哀伤。
斯内普缓缓抬起没受伤的手，暖意在皮肤间小小迸开，好像接住了伦敦的雨。
他微微启开干裂的双唇。
“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