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话

    他这样说了知雪还怎么安心换衣服,她一边换一边提防,心里还得腾地方出来骂他,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恬不知耻的人。

    知雪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怏怏不乐的,因为衣服并不合身,袖口太大,故将小匣子拿在手里,但沈宴青却悠哉悠哉地在亭子里喝消暑的饮子,见她出来了,献宝似地捧了一碗给她。

    “酸梅汤。”他献起殷情来,眼睛亮晶晶,知雪这时又看到他眉骨上面的淤青,软下态度软问道:“你的头没事吧?”

    “不碍事,不碍事。”

    知雪坐下来将小匣子放在一旁,静静地喝了一碗,身上的暑气消了大半,心情也好了些。

    但沈宴青却把她的小匣子拿走了,翻出里头要供奉的簪子在手里把玩,还大言不惭道:“想要郎君何必舍近求远呢?”

    “你还给我。”知雪踮起脚都没他高,根本拿不到,而他分明是存心拿自己取乐。

    她气得二话不说转头就走,被沈宴青连忙叫住,“诶,我错了我错了。”

    他跑到知雪面前,“这簪子还给你,盒子你给我总行吧?”

    她见他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不想过多纠缠,嫌弃地答应了。

    “沈宴青,你到底是什么人?”她无奈问,也不知自己结的是什么孽缘,但不管是什么孽缘她都想今天了结了。

    “你难道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他一脸惊讶。

    知雪认真想了一会儿,还是摇摇头,

    沈宴青失望道:“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看来我的名声还不够坏。”

    “但你不知道我,我可知道你,我知道你今年十七岁,小名阿雪,爱赏荷花,喜用碧螺春,闲时好作画……”

    “可是我都没见过你。”知雪赶紧打断,自己的身份、喜好被一个陌生男子和盘托出,又惊又怕。

    “你门儿都不出,我想见你也难啊。”沈宴青叹道。

    “你见我做什么?”

    “我倾慕你,挂念得紧,就想见你。”沈宴青每说一句,她便后退一步,他也紧跟一步。

    “女施主,住持师傅叫你过去。”送衣服的小和尚又来了。

    知雪终于松了一口气,逃难似得离开,好在沈宴青也没有跟过来。

    “小师傅,你看起来很怕和我随行的人,他欺负你了?”知雪注意到这个小和尚看沈宴青的脸色不大对。

    “他一进来就跟师傅说要准备药膏和水,有人受伤了,要处理伤口。师傅说寺里不能见荤腥。他就拿刀横在师傅脖子前面,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又不是造杀孽,救人有什么可忌讳的’,他还说师傅迂腐,他那个时候好凶。好在后来住持师傅来了,他才把刀放下,住持师傅说他的话在理,但是动了手却是无礼之举,于是让我们准备好东西,让他有事好好商量,不要随随便便在寺里动刀,罚他去后山把没砍完的柴砍了。”

    怪不得没跟来,估计是去砍柴了,“小师傅,你们寺里有给香客用的盒子吗?”

    “女施主随我来。”一位女僧人走来,她穿着宽松质朴的僧袍,手里盘着佛珠,大半张脸已经被烧坏了,辨不出从前的模样,乍看时很骇人,但她不在意的态度,通身松弛自如的气质又让人觉得亲切,细看之下,她一直随和的笑着,那张脸也就没那么恐怖了。

    “这就是住持师傅。”小和尚笑得憨态可掬。

    “你回去做功课吧。”住持师傅支走了他。

    “听闻这位施主认识我的一位故人。”二人并排着走,寺外的蝉聒噪不已。

    “我的兄长认识您,他让我给您带话,说是以前一起做的诗,绿蚁染新尘,浅酌慰旧人,还让我来这里求姻缘的时候直接把东西给您。”知雪双手捧上盒子。

    也许是因为住持容貌毁损得厉害,旁人很难辨清她的眼神,就更难察觉到她的心思,所以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唯独听到这两句诗时停顿了一下的动作小小地出卖了她的震惊。

    “的确是旧人,我会为你把簪子供奉好的。”她的手又熟练流畅地盘着佛珠,“他现在身体如何,还好吗?”她和知雪寒暄起来。

    知雪说出了兄长病重之事,心中忧虑尽数写在脸上,一脸愁容。

    住持开解了她几句,让她安心礼佛。知雪有些失落,她本以为可以给兄长带回几句有深意的话。

    她先去其他殿给兄长烧了平安香,随后才去给自己求姻缘。

    但她其实并不想现在嫁人,心底也不知要求一个怎样的夫婿,她从没有想过这件事,跪在神像前心中忧虑过多,心并不宁静。干脆随便拜一拜好了,可一闭上眼睛就看到沈宴青的那张脸,是了,于是她在心底默念“求上天保佑,不要让我和他共结连理。”

    虽然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儿的,但她现在清楚自己不喜欢什么样的。

    礼佛后知雪回寮房换上自己的衣服,发现沈宴青留下的一封书信,原来他把这里收拾好以后就去后山砍柴了,让她在寮房歇上半个时辰。

    “咚咚咚…”丁丁伐木声比起蝉鸣低沉稳重地多,沈宴青挥着斧子将柴劈得整齐利落。后山有不少老榕树,枝繁叶茂,是个纳凉的好去处。

    “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歇着吗?”沈宴青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扶她,后山的路崎岖不好走,她又有腿伤,唯恐怕她崴到。

    “我来看看有什么能搭把手的。”沈宴青毕竟是为了自己才被罚的,知雪不能让他一个人受累。

    “我已经快弄好了,你就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就好。”沈宴青一直摆手不让她过来,转身回去加快手脚劈完了最后几块柴,有序地把它们捆好。

    沈宴青弯着腰,衣襟露出丝帕的一角,知雪就揪着这一角将月白芙蓉丝帕抽了出来,他以为知雪是想将帕子拿回去,紧张地想着狡辩的说辞。

    谁知知雪用那帕子给他擦汗,他愣了一下,随及弯下腰,好让她抬手不那么费劲。

    “知雪感激沈公子今日仗义相救,这帕子是女儿家贴身之物,不宜赠人,改日我赠一副画给你可好?”

    “好。”他脸红道。

    知雪还纳闷这林中凉爽,为什么沈宴青涨红了脸,想来是砍柴辛苦,心中更觉愧疚,“我再去给你要一碗酸梅汤吧。”

    “好。”他脸更红了,轻松地背起柴,别扭道:“我们回去吧。”

    沈宴青背完柴又回到寮房旁的亭子,知雪已经要来了酸梅汤侯在那儿了。

    他的手臂有些酸,活动了一下,看到知雪就又起了歪心思,坐下后就将上身瘫倒在石桌上,“我砍了好多柴,太累了,累的手臂都直不起来了。”

    虽然一眼就看出他是装的,但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知雪只能将就他演下去。

    “好了,我知道你想让我喂你。”她没有推辞,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

    他立刻心满意足地直起身子,还把石凳挪了挪,靠得她更近。

    “阿雪,我还想再喝一碗。”他又开始没皮没脸了。

    “还请沈公子不要这样叫我。”她收拾好东西,又不能发火,因为她还有事相求:“我问过住持了,寺里没有马车,还劳烦沈公子好人做到底,送我回家去,我兄长一定会好好谢你的。”

    “我本来就要送你回去的。”沈晏青不以为意道。

    二人移步至寺外,他一吹口哨,猎影便急匆匆跑过来。

    沈晏青骑着马走山路,因不着急赶路,骑得并不快。

    “你兄长那边能不能替我说几句好话?”

    “你有事要找他帮忙吗?”凌家世代簪缨,只是到这一代人丁凋零,子嗣稀薄,哥哥年纪轻轻已经官至户部侍郎,只要不是什么歪路子的事,她想哥哥也是乐意帮衬的。

    “我要娶你就要得他首肯,你让我给他留个好印象呗。”

    知雪掩面而笑,“好啊,我今晚就回去跟他说你说过的那些混账话,还有偷走我丝帕的事。”

    “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混账话了,你哥哥本来就不喜欢我。”提起兄长,他亦是一脸愁容。

    “你见过我哥哥?”知雪诧异。

    “我以前去你家提过亲。”他语气尴尬,当时被很体面地拒绝了。

    知雪从不知还有这么一回事。

    “我只是名声不太好了,但我保证我跟传闻里的完全不一样。我爹是定阳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自己的名声不够,就拿父亲的名声来凑。“你想他治军都极严,教儿子肯定更严。我爹十分器重我,他经常夸我很有他年轻时的风范。”沈晏青扯起谎来脸都不红一下,在家里他爹对他的称呼通常都是“逆子”。

    “定阳侯,我有听过老将军的威名。”定阳侯征战西北,数次击退浑然骑兵,曾是前朝镇国公主亲信,也是新帝即位后镇国公主亲信中唯一全身而退的。老将军早些年还驻守在西北,这两年奉御旨在京中养老。

    看到知雪对自家老爹很尊敬,沈晏青开始大吹老爹的丰功伟绩。吹完老父亲,又开始吹表亲,“我母亲也是书香门第出身,我的外高祖还和你外祖父是同窗呢,我们两家大有缘分。”

    知雪不禁笑出声,怎么看都更像生搬硬套,难为他还往祖上翻了那么多代。她忽然觉得这个人很有趣,有时候说话是轻佻了些,但做事还算稳重,时不时还憨憨的。

    “我知道你们家是文官出身,不喜欢武将,比起那些小白脸我诗词是差些,但我也并非胸无点墨,我平日里也很喜欢看书的。且要论武艺,他们也差远了。”

    “你平日里看什么书,兵法?”

    “兵法也看,经史子集略通一二,还有些旁的,我想你会喜欢,我下次带给你。”

    知雪想不出有什么书是他喜欢自己也喜欢的,一路上他都在絮絮叨叨,比路上的蝉还要烦人。好不容易下山进城了,知雪却看他走的路不对。

    “沈公子,我家不是走这边。”

    “我知道,我带你去我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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