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过去两日。

    直到离开阁楼,被阿衾弥以“等等”的名义软禁在屋子里,陆璃琅也未曾得知需要她帮的忙究竟是什么。除了送膳以外,侍从也基本和她没有交谈,她也没有再见到阿衾弥。

    不知为何,越临近祭祀大典,陆璃琅便觉得心慌。她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忍耐两天已经是极限,按捺开始搜寻逃离的方法。

    祭祀大典貌似对南疆百姓极为重要,她得找机会将此事告诉沈榆等人,届时调虎离山逃之夭夭。

    屋子与阁楼内部的布局有些相似,房梁下面有个通风口,陆璃琅仔细探究了番,发觉以她的身形勉强可以钻出去。

    如此一来便好办了,只需要等到夜晚偷溜出去即可。

    陆璃琅说做就做,夜幕如约而至,皎月高悬屋檐,洒下银辉,无垠繁星点缀夜空。

    她搬来木椅踮脚颤颤巍巍将手掌搭向通风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攀上去。衣袂沾染灰尘,呛得她连忙遮掩口鼻低声咳嗽。

    好在并无人察觉。

    此番逃离十分顺利,顺利到陆璃琅都有些恍惚,原来南疆戒备这么松散吗?

    早知如此,她早些时日就该出逃了,何苦等到现在。

    陆璃琅并不知道其余人在什么地方,只能心惊胆颤地躲避巡查队伍,短短十几分钟恍若几年之久,心脏刺激发仿佛随时会跳出来。

    与此同时,几名侍从自一个屋子推门而出,随即将门落锁,低声交谈,陆璃琅吓得赶紧绕至廊柱后。

    林知秋曾简单教过他们南疆话,陆璃琅虽无法完全听懂南疆话,却可勉强听得几个关键词:“中原”“晚上”“快点”“饭”。

    她仿若秦王绕梁,待几人走近时再次移行换位,借廊住藏匿身形,完美避开身位。她随之悄悄探头,恰好窥见其中几人手里提着膳盒。

    膳盒,莫非他们是给沈榆等人送饭的侍从。

    陆璃琅按捺住欣喜,待侍从走远轻手轻脚地走向木门。

    屋子木门呈漆黑色,屋内并无半点烛光,惨白的月光寂静地倾在锁扣之上,显得几分诡谲。

    陆璃琅从袖里取出之前的烛丝,捯饬须臾,锁扣应声而开。

    她压低嗓音,不徐不疾道:“我来救你......”

    然而屋内并没有出现沈榆等人的脸,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浑身桎梏麻绳的白袂少女。嘴里塞着粗布,倚在墙边的草芥蒲上,眼眶泛红,泫然欲泣我见犹怜。

    望见陆璃琅,少女犹如受惊的兔子,忌惮地朝墙角缩去。

    ......走错屋了。

    “打扰了。”

    她向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见状认定对方是同她一样被绑来的倒霉蛋,言罢便要将木门掩上退出去。

    谁料这时耳畔猝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在静谧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陆璃琅心底骤惊。她瞥向屋里的如临大敌的少女,顾不得其他,当即闪身进屋掩住门,手指抵唇做噤声的动作,眸子透着几丝央求。

    眼看门外的人愈来愈近,陆璃琅环视周遭,寻到一处描绘山海图的屏风,隐蔽身形藏匿屏风后。

    然而门外的人并无进来之意,径直自门前经过,不多时便消失在廊道里。

    陆璃琅松了口气,缓步离开屏风,少女警惕地注视着她,见她出来将身形蜷缩成小团,可怜兮兮竟有些惹人怜爱。

    陆璃琅怕她失控发出声响,连忙蹲下身子隔着粗布捂住她的唇,轻声解释道:“别怕,我不是南疆人,我对你没有恶意。”

    少女似乎戒心颇重,断没有因为这番话信任她,又朝身后缩了缩,草蒲团随之沙沙作响。

    陆璃琅也没在意,以为她听不懂中原话,露出小白花般无害的神色,“难道听不懂中原话?你也是被劫持的人吗?”

    许是此话触及了少女的伤处,她的眼尾蓦地划过一道泪痕,梨花带雨的啜泣起来。

    陆璃琅的心软了几分,扬起袖摆为她擦拭泪水,岂料少女见状哭得更凶,吓得陆璃琅顿时手足无措,“你......你别哭,招来旁人就糟了。”

    好在门外并没有传来丝毫异动,少女闻言哭声逐渐转轻,小声哽咽。

    陆璃琅怕她喘不上气,思忖须臾还是将她的粗布摘了下来,轻拍她的脊背帮她顺气。

    半晌,一道细如蚊呐的声音响起:“我......我想回家......”

    *

    南疆是由莱陀河所孕育的,千年以来一直哺育着南疆人,被誉为神河。归陀河乃是莱陀的分支,居在归陀河两岸的城池依河而命名。

    为了回报莱陀河的恩赐,归陀百姓每隔三年便会举行一场河神祭,意在祈求来年风调雨顺,无旱无灾。

    而祭品,则是年轻貌美未出阁的少女。

    阿依慕人如其名,意为月亮般的女儿,闭月羞花貌美出众,自幼便深受南疆男子的追捧。可谁也没有聊料到,她会一朝从众星揽月,沦为了即将被献祭的倒霉蛋。

    “都是阿衾弥......阿衾弥那个疯子!我......我不小心招惹了他......他便如此对我!”

    “他......他们囚禁我,要我嫁给......莱陀,可是......可是莱陀是条河啊!我......我会死的!求求你......我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

    阿依慕哭得花枝乱颤,陆璃琅萌生同情之意,可她本就自身难保又如何去救赎旁人,搭救失策还会惹祸上身,听罢陷入沉默。

    阿依慕并不愚钝,瞧她如此心底骤凉,求生欲占据理智,她哽咽道,“我真的不想死......倘若,倘若你不帮我......我便唤人过来了!”

    陆璃琅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连沈榆等人在何处也未曾搜寻到,岂会甘心半途而废。急忙捂住她的嘴,被迫妥协:“好,我答应你。可我要怎么帮你呢?”

    阿依慕眸光微亮:“我知道一条出去的暗道。”

    *

    陆璃琅解开束缚她的粗绳,随着她一路沿着廊道暗处游走,祭祀堂此时陷入静谧,来往的人寥寥无几,倒也方便了她们行动。

    阿依慕的脚踝处尚泛着狰狞的淤青,行走的速度并不快,每走几步便要停歇喘息两声。

    见陆璃琅瞥向她的脚,阿依慕垂眸抿唇:“我之前尝试逃跑,被阿衾弥发现了,他们将我抓回去险些打断了我的腿。”

    陆璃琅在心底倒吸一口凉气,果然人不可貌相,阿衾弥瞧上去像是玩世不恭随处开屏的花孔雀,没想到居然是如此凉薄狠辣之人。

    她暗自庆幸,还好没有听信阿衾弥的话愚蠢地在屋子里干等,否则后面迎接她的事不得而知,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缓缓蹲下身子,少女的脊背没有男子厚实,蝴蝶骨轮廓深邃分明,道:“我背你走吧。”

    阿依慕面含诧异,旋即眼尾泛红,眸子氤氲朦胧春雨,摇摇头:“谢谢......你愿意救我出屋子,我已经感激不尽了,还是别将你卷进来,你走吧。”

    陆璃琅的确思忖过离开,但她有别的心思,想知道出去的暗道在哪里,莞尔笑道:“无妨。你的脚伤得这么重,是个人都不会抛下你离开啊,我背你的话走得会快些。”

    阿依慕简直感激涕零,犹豫再三还是攀住她的脖颈。

    夜静更阑,阁楼檐角掩匿半侧冷月,洒落的清辉皎洁若雪。大漠夜间仍然泛着热意,晚风相较于白昼温和甚多。

    陆璃琅原以为背着阿依慕步伐会减缓,没料到后者恍若翎羽般很轻,只有脖颈传来的温热的触感告知她身后之人的存在。

    虽说妙龄少女体重轻点很正常,可她实在太轻了,陆璃琅的脑海倏地飘起一个念头,犹如纸人鬼魅般轻。

    然而她很快便打消了念头,身为堪舆师,陆璃琅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唯物主义者,并不相信什么神神鬼鬼的存在。

    胡思乱想间,耳畔骤然响起交谈声,其中一道嗓音散漫泄出寸缕落拓,尾音轻佻。声音响起的霎那,陆璃琅感觉到后背的阿依慕身形僵硬一瞬,旋即无声颤栗。

    是阿衾弥。

    陆璃琅当即借廊住掩匿身形,探头循着声音望去,便见远处的廊道正站立数人,阿衾弥手指捻着臂弯白蛇的蛇头,漫不经心地睨着面前众人呈上的覆盖绯红布绢的物什。

    似是觉察到端倪,阿衾弥手指微顿,朝她的方向睇来,吓得她赶紧提前将头缩回去。

    好在他只是随意一瞥,并未放在心上,继续与面前之人交谈。

    阿依慕颤栗的幅度深了几分。

    陆璃琅想安抚她,偏生此时多有不便,只好别扭地轻拍她的脊背。

    远处的声音愈来愈小,直至交谈声完全消失殆尽,陆璃琅才敢再次探头瞧过去。果不其然,廊道上的几人此时了无踪迹。

    她松了口气,欲从廊柱后出来,小腿肚蓦地一痛,疼得她一个趔趄向后平摔在地,二人纷纷摔了个眼冒金星。

    陆璃琅正要启唇轻道“对不起”,身前却投射大片阴霾,浓稠的黑暗遮匿如霜月光。

    与此同时,阿衾弥的嗓音自头顶上方响起,似笑非笑:“陆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浑身一颤,便见廊道的那些人此时不知何时站在自己面前,她还没做出什么反应,脖子又被人从后方掐住。阿依慕语气冷凛,全然没有之前的楚楚可怜,威胁道:“别过来,否则我掐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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