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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见灵魄,帐里惊梦魂

    我叫周采思,生于民国时期的北平。

    父亲是一名考古教授,被民国政府特聘为北平文物古迹的考究专家。打从我记事起,便记得父亲常常出入墓穴地宫,还带了许多陪葬品回家研究,有金银珠宝,有古玩字画,还有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贵重衣帛,甚至还会带回几块骇人的人骨。母亲总说,考古这档子事,是与死人打交道,阴鸷太重,恐招惹不祥。可父亲却从未停过。

    对于这些事,岂止是父亲,我亦颇为好奇。我总趁父亲不在,偷偷溜进他的书房,翻那些从墓地里挖出的文物或考古书籍来看,还摆弄过那些死人的玩意儿,好像并不知何为害怕。

    但父亲是不愿意让家里人碰这些东西的。可他愈是不让我看,我却愈是好奇。

    一切都风平浪静,直到我六岁那年,尾随父亲偷偷去了一处墓穴。

    那是前朝一位公主的地宫。

    听说这位公主出身不太好,生前地位极低,传言命中不祥,皇家很看不上她,只是随便将她许配给了一个下等的汉人包衣,还逐出了紫禁城。但没多久她的夫君便死了,公主亦殉情。本是打算将她草草埋了,可公主生前未享过天家富贵,身后事若还是这般草率,总免不了让人说皇家薄义寡恩,于是便在京郊找了一处风水宝地修了地宫,到底亦没有葬入天津的帝陵。

    这些年,兵荒马乱,军阀混战,听说天津的帝陵寝一个一个地被盗,流失了许多珍贵文物,父亲常为之扼腕叹息,前不久又传来京郊公主坟被盗的消息。这些日子终日大雨连绵,公主的地宫塌陷进了水,冲出许多宝物,有恰巧过路的人将其捡了去拿去换钱,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众人便皆知晓京郊有座古墓,藏着不少财宝,竟还无人看管,便引来许多盗墓贼的惦记。

    父亲十分挂念这件事情。他思来想去,夜不能寐,总觉得不可再让文物白白流失,遂向北平政府毛遂自荐,请求前往京郊公主坟做番考究。

    那是一天夜里,窗外的雨绵绵密密下个不停,如女子掩泪啜泣的幽怨。父亲披上雨斗篷,与他的几位学生带着工具去了公主地宫。

    我打着竹伞偷偷跟在后面,跟着他们出了城,进了一片漆黑的树林。林间尽是坑坑洼洼的泥泞小路,还有存满了泥水的水坑。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躲在一处灌木后,看见父亲他们举着手电挥着锄头敲打那些碎石。

    地宫洞口被清理干净后,他们便一个接一个依次进入了墓穴。洞口并未被堵上,我趁他们都下去后,在后面悄悄跟上,顺着他们的脚印亦摸了进去。

    地宫里很静,只听见细小的水流沿着石壁汩汩流淌的细碎声,和偶尔洞顶水珠滴落的滴答声。

    我连忙点亮灯笼,顺着声音向前探去。这洞里太静了,每走一步,脚步声都在洞内回响许久。我虽与父亲他们隔得远,却还是能分辨他们的脚步声去了哪个方向,因此未曾迷路。

    待我寻到公主的陵寝所在时,父亲等人正欲开棺。我扒在石门的角落里,努力伸着脖颈向里面望。

    他们卸掉棺椁四角的石钉,所有人都憋足力气向同一方向推着棺盖。棺盖稍稍移了移,露出了两根手指粗的缝隙,紧接着便有一股冲鼻的味道向众人脸上扑来。那味道甚是怪异,不同于尸身的腐臭,那是一股酸味,可慢慢竟变成了一股清幽的淡香,像是女子身上的脂粉味道。我瞧出了父亲他们跟我有一样的疑惑,众人面面相觑后,决定要掀开棺盖一探究竟。我的身子亦不自觉地向前探了探,想要弄清这古墓里的玄机。

    只听“哗”地一声,棺盖被滑开,可竟从里面慢悠悠地飘出一团白蒙蒙的鬼雾,根本看不到棺里是何风景。父亲等人是做惯了考古之事的,在那白雾一冒头时便迅速用衣袖捂住口鼻闪避开来,另一只手亦在来回挥打飘散出来的雾气。

    棺里一片朦胧,仍是看不清任何情形。待他们想要靠近棺椁一探究竟时,却刹时从白雾里冲出一道刺眼白光,只“嗖”地一瞬,便向半空飞去。

    公主的寝宫修得宽敞,洞穴的高度少说亦有十米。那白光像一只寻路的鸟,围着洞穴绕了一圈,最后竟在我惶恐无措的目光中猛然向我冲来。

    我睁大了双眼,被迅疾飞来的白光耀得睁不开眼,只觉额头一阵灼痛,接着我眼前一黑,便倾然倒地晕死过去。

    之后的事情我便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几日我连连梦魇,有时梦到一座废弃破败的旧宅,梁间挂了一具悠悠轻晃的瘦削女尸;有时又梦到一个女人在被无情抽打;有时梦到自己突然出现在一艘风雨飘摇的战艇上,炮火连天,尸肉横飞,血流成河,我只能惊惧无措地缩在角落里大哭;有时又有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梦里,它的头发好长好长,我看不清它的脸,它在那里飘来飘去,似乎很想抓住我……

    我被梦里的一切吓得醒来。

    一睁眼便是四四方方的绣团花栖鸟杏白绡纱顶帐,一堆人围在床边,瞧见我睁开了眼睛,便都一簇拥上来看我。

    我被噩梦惊醒,眼睛圆睁,冷汗直流,母亲赶忙用绢子为我拭下额角渗出的汗滴,柔美黑眸里跳出喜悦的光,凑身前来轻唤:“思思,你终于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呢?”

    我缓了半晌,才在那噩梦中醒过神来,突觉十分口渴,连连喊水。

    小丫鬟紫书伶俐地端来茶盏,将我扶起,我就着她的手大口大口吞咽,母亲在一旁为我擦拭着嘴角流下的水珠。

    渴意退去,心亦渐渐安定下,这才有心思瞟了一眼四周的人——祖母、父亲、母亲、哥哥、紫书、还有两个同紫书年岁相仿的小丫鬟,织月与绣星。

    见我醒来,众人脸上的忧色皆渐渐褪去,如春光乍现,冰雪消融,复欢喜起来。

    祖母舒了一口气,满脸皆是慈爱的笑意,两道枝桠般的褶皱在她暗黄的两颊中勾出和缓的弧度,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总算醒了,烧了这么些天,好在是退热了!”

    父亲亦连连点头,脸上露出疲倦的笑意:“甚好甚好,看来法事没有白做,不然你娘亲可要将我怨死了!”

    母亲喜极而泣,连连道:“无事就好,无事就好!母亲身子不好,还劳烦母亲跑来探视,我扶母亲回去养着吧。”

    祖母微微颔首,扶了母亲的手慢悠悠起身,临行前又含笑回望我一眼,这才放心离去。

    织月快跑着去吩咐厨房为我准备些粥食,绣星似小大人一般乖巧挑了帘子引大夫进来为我搭脉,众人纷纷让出榻边。

    我神色倦怠,目光也呆呆的,耷拉着脑袋,不复往日活泼多话。

    大夫捋了捋胡子,眉目舒展,不紧不慢道:“不过是被不干净的东西吓着了而已,现今烧热已退,小姐便无大碍了,照着方子再吃几天滋补的汤药便可痊愈。”

    众人这才放心,客客气气将大夫请了出去。

    汤药十分苦涩,每次我难以下咽时,哥哥都会带了新奇的玩具和好吃的糖果来陪我。

    这药一吃便是半月,我渐渐康复,身体精神皆恢复如常,幸得大夫松口,药不必再喝了。我欢欢喜喜蹦跳着下床,又同紫书在庭院里玩闹起来。

    紫书比我长一岁,一年前被父亲从人贩子手里买回来。她早没了亲人,入府后又跟我十分投缘,便留在我身边相伴。她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总是在我和哥哥温书时,悄悄掀开紫蓝色的书封来瞧,我想她许是喜欢这些,便为她取名“紫书”。我很喜欢紫书,因为她很乖巧,对我说的话总是深信不疑。现下我正拉着紫书在后花园的石凳上,叽叽喳喳地同她讲故事听。

    “你不知道,那古墓阴气森森的,连一盏灯都没有,可怕极了,我走在里面,汗毛都立起来了!还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肯定是女鬼的脚步声!”

    紫书被我的虚张声势吓到,双手捂着嘴巴,瞪大眼睛惊恐望我:“鬼……也有脚吗?”

    “自然有啦!鬼都是人变的,自然是有脚的!”我自信答她。

    “那……小姐,你见到女鬼了?”她的声音颤巍巍的。

    “见到了!”我极其兴奋地拉过她,凑得更近了些,微微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讲,我还瞧见了那女鬼身上穿的衣服!”

    紫书“啊”的一声,险些从石凳上摔下去,幸好被哥哥在后面一把托住。

    “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爹爹说开棺的时候你晕倒在洞口,隔着那么远,怎么可能看到?况且这世上压根儿就没有鬼!”他抱着足球,身穿新兴的浅褐色背带裤与白衬衫,脚底蹬着锃光瓦亮的黑漆皮鞋,装得如同大人模样在教训我。

    哥哥总是喜欢拆我的台。

    我悄悄翻了一个白眼,仰起脸来同他顶嘴道:“我真的瞧见了,就在开棺的时候,那白光向我冲来,紧接着女鬼就出现在我面前了!”

    “那你说说,那女鬼长得什么样子,是美是丑,是胖是瘦啊?”

    “我……我没有看清她的脸。”我有些泄气。

    哥哥将足球丢在青灰石砖地上,用新换的皮鞋将球踩在脚下来回摩挲,懒洋洋笑道:“所以嘛,你就不要编这些故事来唬人了,当心吓坏了紫书。你们俩还是跟我一起来玩球吧,这可是北平现下最时兴的游戏!”哥哥明明只比我大四岁,却总是摆出一副大人的样子。

    我很不服,看都没看那足球一眼,跳下石凳:“我才没胡说!棺是爹爹开的,我去同爹爹讲!”

    我沿着回廊,一路小跑便到了爹爹书房门前。园中春色正盛,浓密柳枝滴着脆生的绿,随着和暖春风层层漾开,摇摆招展如好客热情的手。翠绿之中,夹着红红白白似晚霞似织锦的片片繁花,连迎面而来的风中亦被染上了香甜之气。杨柳风柔,杏花疏影,小园几许,收尽春光。

    门半掩着,我瞧见爹爹靠在红木镂花书桌后的椅背上,正用手轻轻揉着眼周的穴位,似很疲惫。我倚在门前轻轻敲了敲,他见是我,旋即露了笑颜,拿起书桌上的眼镜戴好,便伸手招呼我:“思思,快来!”

    我含了甜甜的笑小跑至他身旁,他顺势将我抱在腿上,捏了捏我粉嫩的脸蛋。

    我抬眼瞧见书桌上有爹爹那夜考古公主坟所用的器具,便想伸手去拿,却被爹爹拦住,温言哄道:“思思,这些东西不干净,碰不得。你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拉着父亲的袖子软了嗓音道:“爹爹,那日我瞧见棺中的女鬼了。”

    爹爹并没什么诧异,只摸了摸我的头,慈爱道:“爹爹知道思思受到了惊吓,也梦魇了许多日子,但举头三尺有神明,鬼神之事,可不能乱讲。”

    “我没有乱说,爹爹。”我仰着脑袋,声音略有些奶气,“我瞧见了女鬼的衣服,她穿着一身华丽的大红嫁衣,袖口缝着金丝线和珍珠,哦,那珍珠有七颗!”

    父亲本以为我被梦魇吓着了胡言乱语,谁料我此言一出,他惊得睁圆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身子僵得一动不动。

    半晌,他才挤了一句话出来:“你……你怎会知晓?”

    “我看到了呀!哥哥还说我说谎胡说,爹爹,我没有说谎,对不对?”我仰着天真的脸,忽闪着一双灵动大眼望他。

    爹爹的脸色很不好,眼皮一跳一跳,他默了许久,才抖着嘴唇说:“思思,以后不许乱看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也不许再乱翻爹爹的文物器具。”

    我很不解:“那些文物器具爹爹看得,我为何看不得?”

    爹爹沉了声:“你年岁尚小,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便不妥了。”

    我虽不如意,却还是乖巧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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