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晨起时天已经放晴了。

    骆觉溪把楼下的一地碎瓷都清理干净了才出门。经过林虚舟的家门口,她满脑子都是前一夜看到的血腥画面,根本不敢往那头看,推着自行车跑得飞快。

    要装不在意还是有些难。

    到学校后她总忍不住回头往林虚舟的座位处看。他的座位一直空着,直到晨跑结束,他才出现在了教室里。

    他跟往常一样,一到教室就趴在了桌上。

    班长抱着一摞试卷进教室,撞见在过道正愣神的骆觉溪,从卷子里分出一叠给她递了过去:“骆觉溪,这是你们这一组的,你帮我一起把这试卷发一下。”

    “啊,好。”骆觉溪回神接过试卷。

    “差点忘了你才刚转过来,”班长慢半拍记起要问,“能认得清人名对应的谁吧?”

    “大差不差,我记性还可以。”骆觉溪道。

    “那我就放心交给你了。”

    “好。”

    是前一天化学课上的随堂考卷。骆觉溪把最上头写有她名字的那张试卷放到自己的课桌上,按人名,移步分发试卷。

    试卷一张张发出去,到最后一张,她低头确认署名,不由愣了一下。

    是林虚舟的试卷。

    除了写了个名字,这试卷他是一题都没写。

    她看了看趴在桌上的林虚舟,踌躇片刻,拿着他的卷子走了过去。

    刚准备把试卷放下,他突然直起身,抬眼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交。

    她顿时一惊,把试卷往他面前递,略显磕巴道:“你、你的试卷。”

    林虚舟没什么表情地伸手抽走她递来的卷子。

    一递一抽间,两人的手碰到了一起。

    时值盛夏,他的手却很凉。

    手掌宽大,骨节分明,十指收张时微微凸起的手背经脉显得很有力量感。

    指关节处有擦伤,是新伤口。

    她看着他的手,脑子不自抑地浮想起前一夜这双手沾满鲜血的样子。她强迫自己错开了视线,退步转身,飞快跑走。

    林虚舟目视着她回了座,折起试卷,微微眯了一下眼。

    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骆觉溪没敢回头,心神不宁地拉了拉椅子,发现桌上的试卷被姜颂诗拿走了。

    姜颂诗正比对着她的试卷誊抄后面的大题答案。

    “骆觉溪,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这么难的试卷你竟然就错了道选择题。你还是人吗你?”后座探头看她试卷的许佳佳道。

    “啧,不愧是从博育转来的,是有够厉害的。”朱晓静拿笔戳了戳骆觉溪的后背,把手中的试卷调转了方向,指着上头一道打了叉的题,道:“欸,这道题你给我讲一下呗,我不会。”

    “好。”骆觉溪接过她递来的笔,眼角余光扫见林虚舟仍在看着她。她不由有些心慌,单手扶额,偏头往边上避开了些。

    *

    这一日骆觉溪一直在躲着林虚舟,就算与他迎面遇上了,她也会立马调转方向往回跑。

    就连姜颂诗都看出了异常。

    “你干嘛一看到林虚舟就跑啊?你得罪他了?”她问。

    骆觉溪闻言猛摇了摇头,矢口否认:“没,怎么会?我跟他又不熟。”

    “没有就好。”姜颂诗附到她耳边,压低了声:“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你可别被林虚舟那副好皮相给骗了,他这人其实不好惹。你没事可千万别招他。”

    骆觉溪心说她躲他还来不及,又怎么敢去招他。

    见姜颂诗正看着她像是在等她的回应,她忙不迭点了点头:“明白,我一定离他远远的。”

    得了准话,姜颂诗满意一笑,问:“晚上要一起回吗?”

    “不了,我……”骆觉溪局促挽发,琢磨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拒绝她。

    “知道你尴尬,不逗你了。”姜颂诗拿起桌上的镜子照了照,心情不错道:“那今晚还是我和佳佳她们先走,回头可别说我们不带你玩儿啊。”

    她没再坚持,骆觉溪暗松了口气。

    拿起笔准备继续做题,忽听到窗外有人吹了声哨。

    骆觉溪循声看去,看到三五个男生聚在外头走廊里,伸长了脖子都在盯着她看。

    待她的脸转向了他们,他们登时眼睛一亮,起哄般拖着尾音“哇~哦~”了一声。

    “漂亮吧?”

    “是漂亮!现在这么一看,这新来的转校生比姜颂诗可漂亮多了。对了,你刚说她叫什么?”

    “骆觉溪。”

    ……

    聚在走廊外的男生们正七嘴八舌地议论她。

    骆觉溪很快收回了视线。她知自己生得好看,这样的好相貌是她生理上的妈妈给她的。她并不以为荣,甚至有时候还会刻意回避旁人对她的外貌评价。她的注意力转向了自己手中的习题册,取出草稿纸,心无旁骛地写写画画,丝毫不受影响。

    “啪——”姜颂诗将手中的镜子重重拍在了桌面上,回眸对后座的许佳佳使了个眼色。

    “都吵什么吵,聚在这里看猴啊?”许佳佳一拍桌,朝着窗口挥了挥臂,大着嗓门驱道:“快滚回你们自己的教室去!”

    *

    放学铃声响。

    姜颂诗收拾好书包,催促后座的朱晓静和许佳佳一起回去。

    三人结伴出教室,朱晓静回头看了看:“骆觉溪不跟我们一起吗?”

    “不用管她,她喜欢一个人走。”姜颂诗道。

    “那以后就不用等她一起了?”许佳佳问。

    “不用。”姜颂诗道。

    “也是,”许佳佳嘻嘻笑道,“就她那辆破自行车,跟我们走一块儿我还嫌丢脸呢。”

    “哈哈哈……”

    那阵刺耳的欢笑声渐行渐远。

    骆觉溪在她们三人陆续离开教室时一直低着头,但笔尖早就停止了动作。待那阵笑声听不见了,她才放下笔,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觉得有些头疼。她趴在桌上小憩了片刻。

    醒来时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急忙收拾好书包,起身要走,瞥见后座好似坐了个人。

    她愣了一下,回头看去,与抱臂看她的林虚舟撞上了目光。

    漆黑的瞳仁暗沉沉的,毫无情绪起伏。

    不似少年人该有的眼神。他的眼睛里像是藏了本落了层厚灰的故事书,那抹厚重将他眼底的所有情绪全都压抑住。以至于她每次看他,都琢磨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见她醒了,林虚舟从座位上站起,缓步走去她面前。

    骆觉溪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环顾周围,教室里就剩了他们两个。她意识到他是在等她醒来,顿时有些害怕。不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他愈靠近,她愈想往后退。

    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一进一退的走步声。

    她被逼到了讲台边。

    后背抵住了讲台,退不了了。她只能僵硬站在原地。

    鞋尖抵住了鞋尖,他终于停了下来。

    咫尺之距,骆觉溪攥紧衣角低下头,不怎么敢看他。

    他的脚上穿了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虽是旧鞋,但鞋面刷洗得很干净。

    “你在怕我?”他这般问她。

    话音不高不低,不像是恐吓,亦不像是恼怒质问。听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他比她高了一个头有余,声音从头顶飘下,感觉有些不真切。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他开口说话。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他的声音低沉,微微有些沙哑。

    骆觉溪大致能猜到他来找她的原因。她回避了他的问题,低着头看着他的鞋面,斟酌开口:“关于昨晚的事……”

    话出了口,她又不知该怎么续上。

    这样贸然提及昨晚的事,她生怕一个不小心会触了他的逆鳞。

    前一夜的事她是无意中撞见,未能窥见全貌,她也不敢妄加揣测。但那样血腥暴力的一幕,也着实把她吓住了。

    要说怕他?

    确实,她怕他。是心理层面上的恐惧。

    他没吭声,像是在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骆觉溪默了半晌,深吸了口气,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就连抬头看他,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林虚舟看着她这副老鼠见了猫的瑟缩模样,胸口窝着的那股气怎么都顺不下去。略沉吟,他面朝着她退至自己的课桌边,拿起桌上的书包,丢给了她。

    “往后我的作业,就你代劳吧。”

    是让她帮他写作业。

    他一个上课睡大觉、考试交白卷的学渣,老师都懒得管他,想来写不写作业对他而言并没什么影响。他这么做的目的,恐怕也就是恶趣味,想折腾她。

    骆觉溪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应了声:“好。”

    *

    待林虚舟走了,骆觉溪才敢出教室。

    昨晚摔了一跤,她的自行车不知哪儿又掉了什么零件,骑起来更费劲了。

    半推半行地回了舅舅家,一进门,就听骆书阳在抱怨:“都什么时候了才回来?你要饿死我啊?”

    他嗑了一地的瓜子壳,见她回来,手朝厨房方向抬了抬,催道:“快给我做晚饭去。”

    厨房里有新鲜采买的蔬菜,冰箱里还有条鱼和一些肉食。

    骆觉溪拿了个篮子,走去米缸舀米。

    骆书阳从厨房门边探出头,交代道:“对了,我妈说这是我一周的菜量。她让你给我每顿都安排好新鲜做,不要热来热去地给我吃剩的。听到没?”

    “知道了。”骆觉溪把刚舀出的一勺米又往回倒了一些,头都不回道。

    她动作利落地做了一荤一素两道菜。

    菜端上桌,电饭锅里的饭也熟了。

    等在餐桌边的骆书阳一看她拿了两副碗筷,又摆起了脸色:“怎么?我让你上桌吃了吗?你这扫把星一来就害我爸住院了,你还有脸吃我家的饭?”

    骆觉溪没接话,拿起桌上的一个空碗,给自己舀了碗饭,又从餐盘里夹了几根青菜放到米饭上。

    在骆书阳骂骂咧咧的话音里,她端着那一小碗饭默不作声地转身出屋,去外头吃。

    天黑了。

    夜空高阔,月光很亮。

    她抬头望了望天,望见群星拢着一轮弯月。田园夜色宜人,但她没什么兴致欣赏。夹起碗里的一根青菜正要吃,忽地注意到旁边那栋房子的屋门外有个黑影在晃动。

    是林虚舟。

    皎皎月光下,眉清目朗的少年半蹲半坐地靠在门外的一块大石上,正低头吃面。

    许是她看向他的目光过于专注,他似有所觉,转头看了过来。

    混着海腥味的夜风中,蛙声与蝉鸣声连成一片。

    两人同拿着碗筷,一站一蹲,隔着田地看向对方。葱郁的庄稼在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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