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肉

    我大概是受惊过头,身子比脑子快,听见自己一声惨叫后,抄起铲子直接劈了过去。

    怎想对面反应比我还快,一下灵活侧身躲过,随后伸手擒住铲子,反将我控住。那人力气极大,一时间两人拧着杆子僵持不下,我正想着对策,怎知杆身突然一震,连带着麻痹了我的双手,我如同被人抽了麻筋,没忍住松开手,整个人彻底丢了力气,半截身子瘫软在地上。

    完了。我心里默念救命,闭眼准备等死。那人却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反而在我面前蹲下身来。

    “是我。”

    这声音实在过于熟悉,我一惊,抬头见那人手敛了手电光,又反手照向自己。这回看清楚了,他大爷的居然是方颢铭!

    “怎……怎么是你?”

    “林官说你来这里了。”

    方颢铭见我认出来了,随手丢开铲子,拖着我从地上起身。

    我紧绷的神经总算松懈了些,知道这人回过家了,但看到他孤身一人,又开始急。

    “林官人呢?你把她一个人丢家里了?”

    “你要是说屋子里那东西的话,已经做了处理。”

    我明白他话里意思,这才彻底放心下来,深深地出了口气。

    方颢铭见我一直哆嗦,猜出是刚下手没轻没重,拎着我的手臂上下检查一番,说刚只是轻微震颤了我的肌肉,没什么大事,休息一两天就好。

    知道是我还下这么狠的手?忍不住呲牙想去吠他,但方颢铭这会显然没空搭理我,他皱眉扫视四周一圈,又把目光收回到我身上。

    “半夜你来这地方做什么?”

    “惊喜。”

    就等你问呢。我耸耸肩,捂着手让出位置,让他看清身后坑陷。

    方颢铭见状一惊,罕见地瞪大了眼,目光在我与那被掘了一半的野坟之间来回扫视,似乎把我当成了半夜抛尸的嫌犯。

    “你在想什么,我是来找东西的。”我不由呲牙,用脚尖点了点那坑中半掩的匣子,示意他自己去看。“这东西就埋在坟包里,你们居然这么多人都没发现。”

    方颢铭显然没料到坟底下还有这么一出,摸摸鼻子刚想凑近细看,又被我叫住。

    “我手给你伤了。”我试着去捡铲子,可手还麻着,只能松松擒住一头,使不上力。“拿好,干活。”

    这家伙自知理亏,老实抄起铲子下坑刨土,看表情居然还在委屈。

    后来再回想起这个景象,方觉诡异到不行。大半夜的,两人一个在挖坟一个在上头监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盗墓的。

    方颢铭手脚一如既往的麻利,没一会儿这块的坟都给他刨了个七七八八。刚想调侃他若是转行盗墓,多少应该能混个小头目,不料张嘴吸入那腻死人的甜味,没忍住又是喷嚏连连。正想问有没有带纸,突然间一道亮光从我俩身上划过,随后又停住,把周围照得通亮。

    我下意识掩住眼睛,心说不会真有人来逮我了吧,这可麻烦大了。一旁的方颢铭却丢了铲子,利落翻身从坑里爬出,接着大声喊几嗓子,让过来帮忙,我这才意识到这来的应该是施棺行。

    没一会儿,一群人举着手电靠了过来。七八个人没见过的人,有男有女,手中所持装备各不相同,看模样都是二三十的年纪,皆身着黑色唐装外套,这也正是施棺行的标识之一。其中一位拎着箱子的女生率先走了过来。她个子不算高,一条柔顺的麻花辫安静地躺在肩头。见我正打量她,轻轻点头颔首。

    “二位请去休息,接下来的栖物之事交给我们。”

    先前说过,这施棺行中存在有多个工种,除去我所熟知的施棺与观骨,这“栖物”也是其中最常见的一种。当前方人员完成对危险物的处理后,栖物者便会上前接手工作,负责进行现场清理与物件收容,林官正是以此身份居于后方。

    “我们的工作已经完成,走。”本还想赖着追问些事情,一旁的方颢铭却突然勾住我肩膀,半推半拉地拖着我往外走。我哎了几句,发觉拗不过,只好老实顺从。中途忍不住回头,只见刚才那人神色淡漠地在坑前蹲下,接着从手提箱里翻出好些工具,开始对着坑里的匣子做标记,整个流程仿佛在记录凶案现场。

    天黑路陡,一路磕磕绊绊着被方颢铭拖上了大路,一眼瞧见他那辆黑色越野正停在路边。二人落座后,方颢铭倒是没有着急出发,罕见地坐着发了会呆。车内一片寂静,能听见外头低压的虫鸣。我听见他摸索衣兜,犹豫着掏出盒烟来。

    “介意么?”

    我摇摇头,又见他举着烟盒似乎是在问,只好补充说早不碰了。他嗯了声,车内再次沉寂,也没开灯,四处一片漆黑,只有烟头的火光和仪表板在闪烁微微光亮,夜风卷着草香闯入车内,很好闻。我眨巴眼睛,突然觉得周身四处疲累,可意识又极度清醒,两种感觉糅杂在一起,脑仁隐隐作痛。

    “方颢铭,你几天没睡了?”

    “还是有睡的。”

    “加班也不是这么个加法,另外,烟还是别碰了。”

    是。方颢铭苦笑一声,也不反驳。

    不观骨之时,我向来懒得观察他人生活细节。不过方颢铭却不一样,从小他就习惯于用行为来表现所有的情绪细节,想不注意也难。本来是不怎么习惯抽烟的人,一熬夜加班,就总得在手头放点什么以舒缓焦虑。

    “方颢铭,你老实告诉我,那些肉状的生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本作势要去夺他的烟,却不料他同时扭头,动作一下停滞。灯光虽暗,但还是能清晰看见他眼下一圈青黑,只是眼神还清明着,映着灼灼豆火,显得人精神。

    突然间,他轻眯起眼,像是发现什么一样打量着我,好一会儿终于开了口,嘴里说的却又是些不相干的事。

    “脖子怎么了?”

    “啊?”

    他熄了烟,伸手用指尖压低我的外套立领,微微露出里头一截脖子。窗没关,很冷,风一钻我忍不住直往衣服里缩。他还像是没看见般保持不动,眉眼间隐隐露出些怒意。好一会儿才收回手,放我自由。

    我赶紧扒拉下遮阳板一照,才看见自己脖子上赫然印着两道拉长的手印,淤痕在黑暗中深如墨色,猛一看倒像是圈横过脖颈的索套。

    好看吧,你屋里那东西掐的。我叹了口气,摸着脖子解释。本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刹那间脑中灵光一现,一些线索开始在我脑海里串联起来。

    勒住我脖子的那肉块看似柔弱无骨,却又极其有力,大概率是能将人掐脖致死的。而且仔细想来,眼下似乎并非只有我一人遭遇这勒颈之事。

    “是不是这玩意杀害的货车司机?”

    “是。”方颢铭点点头。“只是我没想到,居然有人胆敢拿这东西上我家门。”

    我被他眼神唬住,心想这位爷怕是早有了头绪,只是瞒着不说。今晚被人差点偷家,这会大概憋了一肚子火,准备找人好好“聊聊”呢。

    “那待会你什么安排?”

    “我先送你回去。”

    “我还不困,也想看看热闹。”

    方颢铭闻言轻笑几声,也没拒绝,说了句好便一脚发动油门。

    没多久,车子一路开到头,又到了行街。

    这次方颢铭没多说什么,径直来了老田铺子门口,也不客气,上手捶得门板直震,咚咚的声音在空旷的街上极为响亮。

    不一会儿,门裂开道缝,老田的脸从后头露出来。一对上方颢铭的眼睛,先是整个一愣,随后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往后缩,眼看就要关门,方颢铭动作更快,直接伸手把住门边,硬是止住对方动作。

    “方少爷。”老田见状叹了口气,识趣拉开门,让我们进屋。“有什么事么?”

    “老田,听说你先前消失的那半年,是去医院治腿了?”方颢铭冷笑一声,不动神色地逐渐逼近。老田闻言一惊,硬挤出几声干笑后,语无伦次地解释说是找了个厉害医生。

    方颢铭显然懒得听他废话,瞬间脸色大变,直接从兜里掏出个透明袋子甩他面前,说你还记得这东西么?

    我认出这是老田送我的塔香。

    老田本来还想作解释,见到后整个人腿一软,哆嗦几下后转头就要从后门跑路。

    果然有问题。我心里暗骂几句,正要上前去追,却见方颢铭瞬间爆起冲了上去。可怜老田人过中年,加之走路磕绊,还没走几步直接被整个脸朝下按倒在地。

    “少爷啊,我放那东西进你家真的只想吓唬吓唬啊,那东西伤不了人的。”

    “闭嘴。”方颢铭无心听他啰嗦,直接将其双臂扭在身后,看着劲儿挺大,我在边上没忍住嘶了声。

    “那塔香里头到底是什么成份?”方颢铭微微加了点力气,老田惨叫一声后,连哭带喊地赶紧解释起来。

    “是骨擦!里头掺了沾魂魄的骨粉!这样那些肉块才会被吸引过去!”

    靠。我正要发作,方颢铭却突然表情一滞,接着停下了手里动作,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转而抬头紧张地看向我。

    “薛沐,你看看他的腿!”

    啊?虽然不解,但我还是听话照做。

    记得老田似乎伤在右脚,我伸手去卷他裤腿。这一撩差点可没给我吓死,本以为裤腿里最多也就是副假肢,但随着布料一点点掀开,里头露出的景象却让我不禁毛骨悚然。

    理论上,老田确实是截肢了。只是在他空出的右侧小腿位置处,出现了一团扭曲的肉色团块。

    整体的外部形状与轮廓确实和人类小腿一模一样,不过要我形容的话,这更像是一团被挤压进瓶中的肉,随着生长堆积,表层皮肤彼此挤压、堆出无数褶皱深痕,然后融合。直到彻底填满空间后,撤去表层模具,留下已经成型的“小腿”。最后再通过顶部蔓延出的肉状触角,包裹住大腿关节截断处,以此作为连接。

    “他的腿……怎么是、是那肉团?!”

    这分明是先前袭击我的那东西,可现在怎么出现在他了身上,还模拟成了人的小腿?!我大叫一声,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方颢铭见状也是倒抽口气,愤怒地朝着老田吼了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就种!”

    种?我目瞪口呆,觉得实在难以置信。

    方颢铭深吸口气,松手起身,缓缓开口道。

    “这肉团,是他自己种在腿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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