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宴

    车子向前,姜漓听着周遭环绕敲打的乐声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没有闹出大事来。

    又想到方才萧承泽当着众人面抱她,心中升起一阵烦躁。

    也不知八爷如何了。

    “姑娘。”车窗外响起黄鸩羽细弱一声:“若是伤心就拿婢子的手帕擦擦吧,莫要哭花了妆。”

    窗边流进一团丝帕,姜漓稳稳接下打开。

    就见那柔软之中包裹一支纯银箭头,约莫三寸长短,这个东西比起刀剑确是方便许多。

    她明白黄鸩羽的意思。

    萧承泽今日带兵前来做足了准备,八爷安排的人手便不可轻易露面。

    现下,这场刺杀就只能靠她一人。

    捏着丝帕的手不免打颤,她只懊悔一事:早知道,从前应逼着自己学些武艺的。

    正想着,就见窗边纱帘又被卷起一道细缝,这次递进来的是一只铜制指环。

    “姑娘忘了一件首饰。”黄鸩羽边说边用指尖敲了敲指环上嵌玉石,血红透亮很是惹眼。

    姜漓眸光一闪,未有一丝犹豫接过来即刻戴在手上,摸着那块冰凉玉石,她的心里无端踏实许多。

    迎亲队伍弯弯绕绕将满城行遍。

    行至最后一道街口,萧承泽大手一挥爽快撒下满地不知数的铜板银钱,马背鞍褡里的花生核桃也被他散的干干净净。

    他像是真的高兴,眼角眉梢都染上喜色。

    可洛京百姓何时见过这样的摄政王,交换过眼神各个吓得缩在墙角不敢妄动。

    萧承泽摇头笑笑不以为意就要御马离开。

    角落里一名老乞丐实在忍不住伸出手试探着捡了几块铜板,见摄政王未显怒意,他颤颤巍巍走到萧承泽马前扑通跪下。

    “恭贺摄政王喜得佳人,祝王爷、王妃白首成约,琴瑟和鸣!”

    老汉喊得涨红了脸,嘶哑贺声快要高过一旁唢呐。

    “哈哈,赏!”萧承泽仰天大笑,丢给老汉一块金灿灿的蹄形金币。

    老汉哆嗦身子紧紧握着那块金币,喜的又喊出几声吉祥话。

    一旁看热闹的百姓蠢蠢欲动,迟疑片刻,一窝蜂涌上来贺喜讨钱。

    果然,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见状,萧承泽吩咐手下将预备的所有钱两全部分下去,确保每人可得。

    此举,甚得民心。

    一时间,听过的没听过的贺词一句句如浪花翻涌升腾响彻长街,这般盛景着实令姜漓震撼。

    但随即,她又暗斥潇承泽太过张扬,“成亲时撒钱助兴,可会想到有些人连饭都吃不上,哪里还敢这般浪费,到底是奸臣!”

    她气的堵住耳朵,不愿再听那些趋炎附势之人谄媚话语。

    又不知过了多久,车子慢悠悠停下晃动,唢呐鼓吹声则愈发响亮。

    想到即将要与萧承泽进府拜堂行礼,虽是假的姜漓心头还是漫上一丝紧张惶恐。

    “姑娘,下车吧。”黄鸩羽略带催促的声音将她飘摇的心神唤回。

    事已至此不可逃避,她揉了揉久坐僵硬的腰肢,捏着绣金裙角走下车。

    盖头遮面视线受阻,她能看见的只有自己那双牡丹满绣翘头屐,以及一小片黑漆地砖。

    轻轻搀着黄鸩羽向前走,跨进大门穿过回廊,越往里走宾客宴饮之声越清晰,估摸着又走了百步,才看见一方喜红毡毯,尽头直通宴厅。

    她轻移莲步踩上绵软喜毯,脚下就像悬浮于九天一般不得踏实,与她并排而立的人必然是萧承泽。

    “婚仪开始!”礼官敲响铜钟,先有两列女使手捧红烛向前,姜漓和萧承泽缓缓提步跟上。

    “皇叔,今日就由朕为你赞颂如何?”

    远远一道人声自厅上传来,带有少年独有的沙哑兴奋,姜漓仔细回想才确定那人必是皇帝。

    萧承泽没有回话,姜漓不知他作何反应,不过,想来他今日应不会拒绝皇帝。

    “咳咳。”

    就听少年清清嗓郑重道:“兹尔新婚,有宴来宾,赞曰:

    惟天地以辟,万物滋养于斯,日受其精,月润其华,人以婚姻定其。

    三牢而食,合衾共饮,自礼行时连理成,比翼具。

    虽万难千险,而誓与共患,纵病苦荣华,而誓与不弃!

    天长地久,为尔佳缘,特为赞颂!”

    “好!”话音才落,原本寂静的院子炸起一片呼声,姜漓被吓到猛地缩了下肩膀。

    “呵~”一声浅笑自身侧响起,明朗轻快,不是萧承泽还能是谁。

    姜漓噘嘴暗自恼怒,又仗着有盖头无人看见,放肆冲他翻了个白眼。

    二人终于行至堂内站定。

    “行沃盥礼~”随着皇帝声音落下,姜漓察觉有一侍女停在身前,透过盖头望见她手中端着盖有红巾的青铜圆盆。

    她先时听丹月讲过规矩,自然明白这些仪程。

    女使上手掀开盖巾,一旁萧承泽衣袖晃动双手悬于手盆上方,有股清泉自上浇下将他双手彻底清洗。

    看着水盆慢慢向自己靠近,姜漓没来由一阵紧张,偷偷用衣袖擦去手心的汗珠。

    水滴清凉落下,姜漓的心也荡起波澜。

    行罢沃盥礼就象征夫妇双方要以清洁之身、纯净心灵进行接下来的仪式。

    可她今日并非抱着美满心愿结亲,岂不是与这场仪式相悖?

    “行解缨礼~”皇帝悠悠喊道。

    她猛地想起,解缨乃是新郎将新妇发尾所束红缨解下高举空中向众人展示,象征新妇得到家族众人认可从此后便是萧家一员。

    眼见萧承泽手已搭在发尾,她急忙扭过身躲避,道:“王爷!小女自觉身子不适,只怕不能再行礼。”

    她的任务是刺杀萧承泽,并不想真的成为萧家人,如此荒唐嫁做人妇,她就算死了也不能安生。

    堂上一阵静默后炸开了锅,此前从未见过新妇叫停婚仪,怎能不觉着惊讶。

    姜漓留心一旁男人的反应,听到萧承泽呵出两下极尽克制的粗喘,哑声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他显然不悦。

    周遭窃窃交谈杂乱之声因他这句质问瞬时消散,众人敛气屏声不敢造次,就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摄政王。

    唢呐板鼓吹打者发觉堂上气氛不对,也渐渐收了势。

    感受到他们这样的变化,姜漓不免心惊猛跳。

    但话已说出口无法更改,她硬着头皮回道:“小女身子不适...你做什么!”

    她的借口还未说完,右手便被萧承泽霸道拉过。

    他将食、中、无名指搭在姜漓腕上,竟是在号脉!

    片刻,萧承泽冷哼一声,大力将她拉入怀中耳语道:“脉搏强劲有力,紧似琴弦响如鼓点,你说你身子不适?你究竟想做什么!”

    听他咬牙切齿似是气急,她心头的火气也倏然升腾,同样咬牙回道:“不想做什么,我早说过不愿嫁你,是你强迫并非我愿!”

    她的话杀伤力不小,对面男人久久不曾应声。

    姜漓自认时机已到,暗中摸索袖间那枚箭头,却见右手腕上萧承泽的指尖调转方向打在她腰侧,而后身子突感一阵酸麻无力,竟是被萧承泽点了穴。

    腰肢瘫软靠上他的肩,听他邪肆暗哑念道:“你说我强迫,那我就强迫给你看看!”

    !姜漓惶然却说不出话,任他摆布。

    “婚仪继续!”萧承泽大喝一声,胸膛剧烈震颤令姜漓随之抖动。

    满堂又恢复一片热闹景象,嬉笑连连,但仔细听就能发现,那些人声线虚缈似是在伪作欢喜。

    “皇叔...”姜漓听出皇帝似乎也有些犹豫,但随即他又坚定道:“行拜堂礼~”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她紧闭双眼,由萧承泽搀着她三拜行礼,缔结婚约。

    “礼成,送入新房!”

    听到这句礼成,姜漓心头大石还未落地,她默默祈祷黄鸩羽前来搀扶时能将她解救。

    哪想身子一轻就被萧承泽拦腰抱起!

    “方才王妃说她身子不适,本王先送她歇息,诸位自便。”

    他语气没了方才那般急躁,端的一副平缓自在。

    姜漓很想拆穿他的虚伪,却只能无力软软缩进他的怀中。

    厅上众人并不知内情,见此场景连声赞叹二人甜蜜情浓。

    那些奏乐的行手本已卸下装备入座饮酒,见此亲密一幕皆哄笑着凑上前继续吹打,乐声比前时更为响亮。

    听的姜漓火气越来越旺,恨不得将他们的装备砸个稀巴烂!

    萧承泽却看的欢喜,不阻拦反而吩咐赏赐银钱,那些人得了劲儿足足又闹了半刻钟才消停。

    他们意犹未尽落座,被挤到人群后方的黄鸩羽紧皱眉头觉察事情并不简单。

    她发现姜漓自那时解缨礼推脱一番之后便再无动作,方才吵闹拥挤时也一直倒在萧承泽怀里不动。

    不该如此安静的,其中必有蹊跷。

    出于同门相护之情,她上前几步想要探查缘由。

    还未说话,后颈传出一阵闷痛,她就这么直愣愣向后跌去,再无意识。

    身后侍卫及时出手接下她,将她无声无息带离宴厅。

    萧承泽轻蔑扫了一眼自顾自拐入回廊。

    厅上唯余皇帝和一众宾客面面相觑,好一阵静默。

    皇帝自觉压抑,率先举起酒杯缓解尴尬:“诸位,今日良辰咱们不分君下,既是婚仪就该热热闹闹才好,来,共饮一杯!”

    许是初次劝酒的缘故,少年稚嫩脸颊显出一丝不自然,但还是扬唇微笑尽量维持温和。

    可他毕竟是皇帝,就算年岁小些也是洛京最上位,哪里有人敢随他妄为。

    且今日是在摄政王府,本就不是放肆的地方,众人只好象征性回敬一杯,便纷纷推脱有事离开王府。

    只剩太尉楼钧领着百名将士与皇帝对饮,才算将王府闹腾出新婚宴席该有的模样。

    “皇上,臣看您不像是跳脱性子,怎么今日偏要热闹一番?”

    酒过三巡,太尉迷蒙着眼问出心里疑惑。

    沈牧归闻言片刻愣怔,闷声回道:“皇叔家中再无亲人,我想帮他闹一闹,让他高兴…”

新书推荐: 养老被迫进入无限流后 希腊神话之爱琴海女神 兽人星际与拿乙游剧本的我 献祭成神三千年 重生之季汉修仙传说 猗玄 重生之我在仙界当花心大罗卜 予你 一棵开花的树 江湖风云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