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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似是故人归

    这夜,姜南做了个噩梦。

    梦中她仿佛又重新回到了白马观,观中神像蒙尘,空无一人。她血肉模糊,像个无头苍蝇般地四处游荡。日月同挂苍穹,血红妖异,风声鹤唳,有人于风中凄凄惨惨地哭泣......

    她循声而去,不知怎的就到了一处无名荒山。古树下,有一男子跪地掩面而泣。噤声上前,男人回转身子,眼眸间的悲伤瞬时化为满脸诡笑......她垂眼望去,地上躺着的——竟是浑身鲜血的自己!

    “我死了......”

    深夜被吵醒的不全顶着双乌青的眼圈,坐在墙角有气无力上前地应和道:“不......你还活着。”

    “不要走......是你!是你!”

    “不是我,我不认识你......”不全有一搭没一搭地搭着姜南的梦呓,黑暗中她在草堆上蜷成一团,眉头紧锁,好像是做了个很可怕的梦。慢慢地低喃声渐渐转为厉声地尖叫:“你骗人...你骗人!”

    忍无可忍的不全:“......姜南!!!”

    次日,姜南便病了。周亦之过来查看时,她已经昏昏沉沉,意识模糊。身子烫得像是灌了热水的暖炉,可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叫“冷”。

    确认不是装病。周亦之额间那对浓密的双眉拧成一个明显的“川”字,朝着一旁脸色蜡黄正瞌睡恹恹地不全问:“她生病,怎么你脸色比她还难看?”

    不全哑巴吃黄连:“......”

    因祸得福的是,因为这一病,姜南总算被抬出了地牢,周亦之把她安置在傅园一处僻静的小楼,又派了士兵把守,才派人去县公署通知傅闻璟。得知这个消息时,他正黑着脸坐在厅堂的椅子上,同一众官员交接公务。桌上除了几把枪,还搁置着几个木头箱子。

    箱子里装得不是别的,而是大烟。气氛并不太好。

    送信的小兵报告道:“督军,姜小姐今日忽的病得严重,周副官问,要不要请个先生去瞧瞧?”

    他剑眉一皱,方才隐忍的怒气此刻全都借由爆发了出来,重重的将手上的茶盏猛地摔破在地,茶汤四溅,道:周亦之是不是不想干了?死了就死了!这种小事也专门跑过来问我?” 些许碎片划过,在场几人的脸颊上留下一道微小的口子,瞬间溢了些鲜血出来,却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晚清社会留下的积弊由来已久,不是一朝一夕可改。可总得有人要站出来的吧!民国才初立不久,虽然上头明令禁烟,但南州地处偏远,世道正乱,总有不良商人与当地官员暗通款曲,打通水路两线,再向全国各地贩卖烟土。

    革命流血,战场上尸横遍野,他们是为国而死战士;傅闻璟独独最不能容忍的,便是看国人的灵魂意志被大烟渐渐荼毒,直至腐烂生蛆!

    “吴县长,还请派人查,务必......一查到底!”

    众人悻悻。心中暗道这个新来的长官怕是不太好对付,迫于压力,也只能一一硬着头皮领下差事。

    由于两日前傅园血案,加上大批军队进驻,在望春城中还是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家家闭户,老百姓不敢出门,商铺不敢营业,学堂停课等一系列连锁反应,为求安定,傅闻璟还是得发文澄清情况,再同上门索要真相的报社记者们逐个周旋......等回到傅园的时候,已是银月如钩自挂梢头。

    晚风戚戚,并不算凉,只是将花园里一簇簇青竹摇曳得沙沙作响。傅园从内至外都换了守卫,他屏退左右,缓步寻了处石阶坐下,抬眼端详起这座许久未见的宅子。说不上熟悉,可也并不陌生。毕竟参军北上前,他曾在这儿住了整整七年。不太好回忆的七年。“好一个傅园。呵呵.......可笑。”他淡然一笑,眉眼间满是疲惫。

    长呼一口气,闭上双眼,感受着和煦的晚风徐徐拂过面庞......园中种了许多参天的洋槐,一到春日枝头就会缀满一串串白色的花蕊。海棠刚落,现在风里全是白色洋槐的香味。

    他忽得想起同样是这样一个春日,她小心翼翼地给自己端来盘亲手做得槐花饼,手艺却不太好,饼皮都烤成了焦黑色,仍旧满怀期待的盼望能得他一句夸赞,可是却被他一手全打翻在地......

    沉沉夜色之中,傅闻璟如同一个受伤的孩子,抱作一团,眼角不住的湿润起来。

    如果可以,七年前的秋日他一定会赶回来;如果还来得及,他一定会一直一直陪在她身边...吃她亲手做得槐花饼....好脾气的听她在耳边聒噪......

    可是,哪里有那么多如果。他连她的尸骨也找不到......

    但那桩旧事的真相到底如何,怕也只有牢中的人知道了。想到此处,他突然记起白日里姜南生病的事,理了理思绪,起身扬声将守在不远处地周亦之唤过来,肃然问:“听说沈煜卿的那个未婚妻病了?”

    周亦之道:“是,烫得厉害,还总说胡话。”

    他又问:“大夫看过了吗?”

    “城里的医馆都是沈家开的,我怕走漏消息,让随军的军医去看过了。就说是那个......额,什么惊厥过度,又受了寒。她一个娇小姐,肯定吓着了,那地牢又湿又冷,不生病才怪!我让人给抬去后院的小楼里了。”

    傅闻璟思索些许,后院只一座小楼。他眯着眼睛道:“雁来小筑?”

    “是,督军!”

    傅闻璟眸光一沉,顿了顿,道:“罢了,去看看吧。”

    轻车熟路地的绕过的回廊,经过春凤台,再穿过后花园,往里走几步,两人最终来到一座有些破旧的老式木楼前。

    这木楼不与其他建筑相依,独独一座,楼外有士兵把守,楼里灯火微弱。门上挂着的门匾上是行楷雕刻工整的‘雁来小筑’四个字。字迹的颜色已经看不太出来,地上四处散落着些枯萎的枝叶,这里应是被人遗忘很久了,只一树洋槐在一旁绽放得正艳,像是月色下静谧不语的少女。

    周亦之摸摸脑袋,道:“原先宅子里的人一个不留的遣散出去了,这几日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督军,明日!明日我就叫人过来,好好打扫一番!”

    傅闻璟抬眼一瞥,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只淡淡说道:“不必了。”

    木楼里空气不太流通,隐隐还能闻到木头生霉的湿潮味。这是回到傅园后,傅闻璟第一次来这里。若不是看满屋青纱帐冷,他也有几分恍惚。

    看到姜南时,她病得比傅闻璟想象中还要严重些。

    小小一只软软地躺在木榻上,昏睡不醒。脸颊因为高热烧得绯红,双目紧闭,长而卷曲的睫毛随眼帘自然合下,一对远山眉黛轻皱,长发如墨,如瀑布般披肩而下,随意的散乱在微微隆起的胸口,细腻白净脖颈生了好些汗珠,被长发遮去了大半。虽不似成熟女子的身材玲珑曼妙,却在此刻幽微的灯光下格外暧昧。

    傅闻璟垂眼望去,冷声问:“不是请医生过来看过了么?怎么还是这副样子?”

    临时伺候的丫鬟上前回话道:“军医是过来开了药,两个时辰前刚喂下去一次,姜小姐吃完就又昏睡下了。”

    傅闻璟俯下身,摸了摸她的额头,仍旧滚烫得厉害。精致的小脸上红唇微张,口里似乎还在呢喃着些什么......他坐下来,又将身子靠的近了些,垂耳听去......

    “花开了......”

    “沈煜卿,我不爱吃梅花糕。”

    “为什么要丢下我......”

    “我......好想......”

    一连几句,都是些莫名其妙的话。傅闻璟没了耐心,觉得多半是些少女呓语。正准备撑手起身时,女子却将他的衣衫一把拽住,满脸痛苦:“好想...回玉泉...傅闻璟,我想吃槐花饼......”

    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狠狠朝着自己心口猛然一抽,傅闻璟只觉得耳边一声轰鸣,一整人都怔住了。半晌,他才微微回神,哑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姜南仍旧在紧闭着双眸昏睡。方才口中吐出的话,是一句梦呓。但这却让傅闻璟觉得简直不可置信!他失了理智,红着眸子将姜南从木榻上拉起来,一双大手有力地捏在她的两肩,想要将她摇醒,口里不住地:“说话!你说话啊!”直到周亦之冲过来将两人拉开,姜南身子一软重新倒回木榻上,傅闻璟眼中却尽是惊讶与疑惑。

    姜南的话,就如同给即将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无论怎样,傅闻璟都想死死抓住!他瘫坐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似乎久久不能回神。周亦之也蹲下来,神色凝重地道:“督军,她是姜家的二小姐,沈少爷的未婚妻。夫人她......已经故去很久了。”

    他神色落寞:“是呢。阿宁已经故去很久了......她死在1909年的秋天了。”

    话罢,他无力地靠倒在床榻边,俊朗的面容慢慢变得狰狞,心口处传来股股剜心剧痛......霎时,额间的青筋暴起,满目血红......

    周亦之已经许久没见过他这般模样了,他慌忙朝着房门外喊道:“督军的心疾又犯了!快,即刻派人去清音阁,把俞先生请过来!”

    傅闻璟双目猩红,低吼道:“不。先去趟沈家,去......去请沈煜卿!”

    “不能让那女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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