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他叫出她的名字。

    不是姜南,而是柳砚宁。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唤她了。

    “嗡”的一下,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汇集到了脑袋里。差一点,就连她自己也快要记得不得,原来,她是柳砚宁啊……

    可是,头很痛。

    她想不起来在这之前更多,更多的事情。

    记忆里,是一个电闪雷鸣的风雨天...山腰处长着一株通体莹白的仙草...长刀嵌进皮肤的冰凉——很多,很多的血,从雪白的脖颈间喷洒而出。然后缓缓的,慢慢地——流淌,流淌......

    她倏忽身亡倒地。

    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腥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浸染进泥土里。蔓延,蔓延...直至渗透到一棵参天古树的根系处。树身粗壮,大约五六人才能展臂合围,只是可惜,是一棵枯死的建木。枝叶凋落,光秃秃的枝干,旁逸斜出,虬结交错,死气沉沉。

    血液在沾染到盘根错节的根系上的一瞬间,就宛若被吸食一般,完全的消失了。

    须臾之间,山谷起了好大的风,那棵古树里,宛若,有什么沉睡已久的的东西,苏醒了——

    “你......”她神色复杂盯着对面那人,红唇呢喃:“是那棵枯死的建木!”

    沈煜卿浅笑不语,并没有否认。

    谁说,如今世上,只有一个地灵呢?

    他沉睡百年,是她的血,再度唤醒了他。

    她的血液融进了他的身体里,灵力相融,从此,命运相交。

    白无相,引领着他找到了她幽悬在冥冥混沌之中的魂魄。可是,至于她的魂魄为何没有消散,反是被困在古观里,他尚不明了。

    直到今日,又在傅园见到傅闻璟旧疾发作的模样,他心中才约摸有了答案。

    几乎是落荒而逃。

    姜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沈煜卿的房中出来的。一路跌跌撞撞,竟径直走回了木莲巷。

    熟悉又狭长的深巷,青砖白墙,油光瓦亮的石板路伤,青苔丛生。偶尔,走过去三两个挑担叫卖的,墙头上如瀑的蔷薇花瓣被风吹落,又从他们的脸颊上,耳鬓边飘过......花香四溢,馥郁芬芳。

    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似乎醒来成为姜小姐的每一日,都是假的,不是柳砚宁的归宿。

    于是,神情恍惚地在姜宅的大门口杵了许久,不知道该不该迈步而进。

    “你杵在这儿做什么?”

    姜佩修怒容满面地站在她身后的巷子里,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四处寻她半日,正一腔的火。

    “哥。”

    她细语软声,泪珠滚落,一头扎进他坚实的怀里。

    刚才的火冒三丈,此时却在这一刻,俨然熄灭了。

    他柔声下来,将她匡入怀中:“哭啥?”

    “没什么。”

    眼泪鼻涕蹭在他的衣服上,欲言又止,只圈在他腰间的手指更加用力地扣紧了几分。

    “怎么,谁欺负你了?”

    “不,没谁。”她将头一扭,换了一边,继续哭。

    他嘴上嫌弃:“唉唉唉,别把鼻涕蹭我身上!”

    “扑哧——”姜南被他的话逗笑,抬起双眼泪哗哗地眸子问他:“你会一直,是我的哥哥么?”

    姜佩修一头雾水,不知道她这没来由的伤悲是因为什么。但他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道:“傻丫头。”

    自在沈宅醒来,姜南想起前世不少事情,又得知了沈煜卿的身份......他是故意,接近自己。姜南心中害怕。

    很害怕。

    想起好似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就是被丢弃的那一个,她记得孤身一人,无所依靠的滋味。而白马观数年圈困,又让她寂寞的发疯。

    她明明那么喜欢热闹,喜欢人世间的烟火气,渴望陪伴,渴望被爱。

    可是,她的附身,大概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沈煜卿出现在她身边,亦不是。身处迷局,她却还不知是在同谁对弈......她怕被人发现真相,怕这一切如同黄梁一梦。

    可相比害怕,心底深处,好像更是在恐惧着什么。

    也许,是沈煜卿;也许,是,傅闻璟。

    她说不明白。

    只有姜佩修。这个突然回来的哥哥,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个,能对她毫无保留的偏爱的人。虽然他守旧严厉,姜南时常挨些训斥,但只要他在府中,她便没来由的安心。

    时间一久,她都突然开始羡慕起从前的姜南,有这样一个事事为她考虑盘算的大哥。只是好可惜......他眼前这个妹妹,只是一个假货罢了。

    一时,也不知到底是姜佩修可怜,还是姜南可悲了。

    “哥,我想去给父亲母亲上柱香了。”

    他厚实的手掌抚摸着她头顶柔软的秀发,宠溺道:“好。”

    出奇的是,这日过后,沈家同傅园竟都没再派人过来”叨扰”。傅闻璟伤势好的大概八九不离十,一直忙于手头上的军务;而沈煜卿则好像去了陵水,说是陪妹妹父亲上山小住。

    如此甚好,她也能暂时得个清净。沈煜卿一走,她两的婚事就又得往后延期。姜南自有自己的小算盘,西北军同皖南军两方战事吃紧,姜佩修不日就得归队。只要他一走,无论如何,她也得把这亲事给退了!

    如此,姜南在家中颓了好一阵子。

    既不出门,也无心课业。

    小福子给她买来各样爱吃的吃食,摆在面前,也没有胃口。莲香给她讲附近家长里短的八卦,也没得心思听了。

    仿佛最大的兴趣,就是看书。

    但绝不是什么文学儒家之类,而全是些晦涩难懂的道学玄门,奇门遁甲。家里的藏书翻了个遍一无所获,便又日日泡在城中的几家书局里头。终于,还真给她找了些有用的东西出来。

    这本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印刷的,被店老板塞在书架上的最角落里。整个纸本残破,发黄的封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只隐约瞧得见“气”“尘”二字。

    姜南拿下来随意翻了几翻,发现书中大部分文字仍算清晰,大多记载了些地方上的奇闻异志,更像是一本无名杂志。她对于这些民间故事没什么兴趣。

    正打算将它重新搁置回架子上时,眼睛突然一瞥,恍若见其中一页的右上角上,印有:“地灵”二字。她觉得这词好不熟悉。翻开来看,下又接着几行小字,曰:“地灵,汇集天地灵气而生,可化人形;灵为媒,血为咒,灵血相融,死生相通......”

    再往接着后看,书页便残缺了......

    在书中接着怎么翻找,也再没有关于“地灵”的半个字记载。

    她有些泄气,懒懒将身子依靠在书架上,闭目养神。

    这间书局名为“万兴”,算是望春最大的一间。这里要是再没有,那其他地方肯定更没有了!大概是由于快要打仗了,街市上的人这几日几乎愈来愈少,进来买书看书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四下安静,姜南呼了口气,将那书重新放回架子上,打算回家。战事紧迫,姜佩修接了紧急调令,明日便得回赶回南京,她得送送他。

    “姜南小姐在看什么,这么入迷?”

    忽然,一声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书局内的沉静。回神望去,是一张好不明媚的脸。

    姜南有些发怔,眼看这这女子好生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你是...是......?”

    “叫我闵书好了。”她娥眉婉转,红唇半弯地温柔道。

    她靠在雕花门框上,靛蓝色的旗袍玲珑有致,分叉剪裁至大腿处,裙摆下雪白的肌肤随着步伐若隐若现,如此身姿,好不妩媚!

    ——姜南想起来了!

    这不正是那日,清音阁中,躺在傅闻璟怀中温香软玉的女子么?

    她回问:“你知道我?”

    两人不过一面之缘,连话都不曾说过,更谈不上什么交集。可她上来便唤出自己的名字,姜南有些惊讶。

    曹闵书从胸口抽出着张丝绢手帕,捂着鼻子低眉轻笑一声,略施粉黛的脸颊宛若初开的海棠,道:“自然是认识。我看过报纸,也听闻璟身边的人提起过,你是沈公子的未婚妻,对吗?”

    “我跟他没关系。”

    “那就是同闻璟有关系了?”

    “闵书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她话里有话,像是来者不善。

    “闵书小姐,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

    她将鬓间的耳发理了理,走近了些,裙摆挑动,身上散发出浓郁的香水味,而后微微伏底身子在姜南耳畔,轻声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小门小户出来的小婊子?自己都要嫁人了,还出去勾引男人?你以为——傅闻璟,他是什么温和翩谦的公子哥么?”

    笑意温柔,却又好似藏着把尖刀。

    好个没来由的警告。感情,这是将自己,当成假想的情敌了?可此一番话,姜南竟听得有些想笑。

    就哪怕这位美人儿,跳出来,指着自己鼻子喊打喊杀,为着自己那个未婚夫沈大少爷争风吃醋上一通,姜南尚还觉得可耐心解释解释。可是,她却说自己勾引的男人——是傅闻璟???

    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他那样一个满手血腥,冰冷无情的男人,她躲,还来不及呢!

    “你笑什么?”

    “我想,你找错人了,我可对他没兴趣。”姜南懒得同她废话,转身欲走。不曾察觉曹闵书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她将她一手强有力地拽住。力道出奇的大,与她那婀娜纤瘦的身子不成正比。

    她红唇一勾:“姜小姐,得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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