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必定落寞

    尽管王也、谭初一两人的家世算得上数一数二,但受限于时代科技发展,两人用于和家人联系的手机也只是一台小小的诺○亚,屏幕占去机身大半,字体是难以调整、放在十年后要被年轻人吐槽老年字体的大小。王也眼睛一瞥,很轻易的看见电话号码前面的“+86 010”。

    想到谭初一是美国回来的,也不意外。

    他见谭初一指关节发白,平静地走到一旁接电话,王也礼貌地往前走了段距离。怎么说,王也习武有好几年了,耳聪目明、身强力壮是习武的一大优点。二十近三十米的距离,谭初一的声音小却清晰地传进耳朵,她说的英语,情绪难得有些激动,从后面望过去,她挺直的脊背肌肉紧绷。

    客套的寒暄后,王也听见谭初一不发一言听电话对面的人说话,距离过远加上电流声,饶是王也听力出众,亦只有一个耳熟能详的地名入耳。

    “……Las Vegas……”

    “You know,due to protocol……”

    Protocol?协议?

    王也为这个一听就十分不妙的词语感到意外,默默地又离谭初一远些,免得耳朵太好一不小心听全了人家的家事。这下是彻底听不见电话里的话语,谭初一的话语也就能听见随风而来的几个单词。

    “……”

    “No,Never!You……money……to……”

    “……”

    “……Enough,dear father.I wish you……”

    王也看见谭初一挂断电话放下手,随后听见克制的吸气呼气声,谭初一在深呼吸。看样子她电话另一边的父亲影响到她的情绪了。

    眼瞅着谭初一自觉调整好状态转身面色如常地走过来,王也假装自己没看到她红了一个度的眼睛,说起他妈妈上次出去打牌,先是输了几十万,老本都要输光的时候,触底反弹,然后怒赢三家总共一百多万的事情,“……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我妈杠到五筒之后,杠上开花,胡出一把清一色!”

    “那阿姨的运气和技术都很好啊。”

    “我们家在四川的时候,住在一个很老的小区,楼上楼下都是人。夏天傍晚凉快下来,楼上楼下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就在楼下空地凑在一起打麻将,小孩在旁边爬树、摘花、找知了。我妈没事带着我下去,把我往孩子堆里一放,自己就去旁边看人打,过不了一会儿,你就能听见她在牌桌上碰杠胡。她一开始总输,后来和人精似的牌友们玩得多就慢慢练出来了。”

    “你们家在四川住过?”

    “嗯,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时我才四五岁。”想到四川爬不完的坡道楼梯、数不清的婆娑树影,王也笑了一下,“那时候我爸的事业进入关键时期,和大哥两个人来了北京忙碌,我妈留在四川老家照顾我和我二哥,她白天还要上班,忙完一天的工作,吃完饭就下去打两圈在家长里短里放松。二哥在家里写作业,我妈叫我别在家闹他,每次都会把我牵到楼下。”

    “人多,小孩也多。皮孩子们凑在一起要把知了捉出来的动静比知了的叫声还要吵闹,来了北京后,就很少再有那种快乐了。”

    “我记得,你有两个发小,很少看见你和他们一起玩。”

    提及两个朋友,王也长叹一口气,“唉,元元前段时间中考,为了进四中最好的班级忙得不可开交,听小天说,她忙得吃饭都是十分钟解决。小天陪她,我们几个最近便不常见面了。”

    “唔……”没说什么,谭初一抬头落眼于前面某处围墙,道:“石榴变红了。”

    上次经过这里时摘的石榴个头婴儿拳头大小,青涩得两指一掐就会掉落,谭初一曾借它隐晦地聊表心意,被王也同样委婉地拒绝。现在几个月的时间过去,它们长得有谭初一拳头大,青硬的外皮上开始显现出些许红色,维系它们留在树上的枝梗变得坚硬且长有尖刺,再不是轻易能用外力摘下的,而谭初一也不会再摘。

    “再过段时间,就是石榴上市的季节,不用站在这儿对着它依依不舍、满心惦记。再上手摘一次,我们以后就不用从这儿走了。”

    因为会被人放狗“追杀”。

    “我只是看看。”收回视线,谭初一用行动表明自己真的只是在回顾它青涩的时候,步子略大,还在王也一步追得上的范围内,“今天阿姨做白斩鸡,我记得王阿姨还挺喜欢的,到我家带点回去。”

    王也点头应下,没敢和谭初一说,他妈喜欢白斩鸡是因为在家调一碗油辣椒浇上去就是简易版的棒棒鸡。倒也不是不能买,只是由于许多原因,他妈还是更钟爱谭初一家的鸡,按他妈妈的说法,就是“鸡有鸡味”。

    “上次谭阿姨说黄糕粑好吃,我妈让老家的亲戚又寄了些过来,都是手工做的,待会儿我给你拿过去,你不用过来跑一趟了。”

    “行。”

    “对了,我看你们家槐花开了挺久,介意我去你们家打点槐花吗?”

    疑惑地望过去,谭初一没明白他这一举动的目的所在,“你喜欢槐花?”

    没想到王也比她更疑惑,“不是啊,你难道没在夏天打槐花吃过吗?”

    “槐花可以直接吃?”

    “当然。”巷子出来正好是居民区的门前街,有零散的摊贩在墙根下摆摊卖些小吃、零碎物件儿,王也看见有人推着小摊卖驴打滚,走过去问好价格买上一份。老板手脚勤快,两分钟包好馅料切开装盒递给王也,谭初一一直看着,直到王也走过来把盒子递给她,“尝尝,路边小摊,手艺没谭阿姨找的那些大师傅好,不过也干净、好吃。”

    “把槐花摘下来,去掉洁白无瑕的花瓣,中间细嫩甜芯放在齿间一嚼,槐花清甜的、幽淡的香味可以绵延许久,人在夏天就不那么心浮气躁了。”

    打开盒子,谭初一用老板送的筷子夹起一块驴打滚,黄豆粉簌簌地掉,一口下去,入口先是软糯的糯米皮,舌尖尝到豆沙和白糖的甜,咀嚼过后发现老板还在里面撒了一些花生碎增加口感。不是谭夫人大江南北找老师傅做的点心的精致细腻,是市井人饭后茶余、闲话谈天里生活的甜蜜。

    谭初一垂下眼,想拿钱给他,被王也推回来。

    他抓抓后脑勺的头发,眼睛里是谭初一不明白含义的无奈包容,“心情不好的话,吃点甜的,回家不是还要和谭阿姨一起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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