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中人

    她的玉佩不见了,摸遍全身也没找到。

    为此许云落又焦急又发愁,一晚上没睡。

    她躺在床上,眼下乌青一片。

    “吱呀~”

    有开门声。

    她眼睛一下子瞪大,双手不自觉地攥紧,飞快地撇过头死死盯住门缝。

    到底是谁?

    谁会在这个时候来?

    天才刚刚亮,此刻房间还是灰蒙蒙的。

    刘大夫推门而入,手里还拿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个瓷碗。

    他对上她困惑,防备的眼神,微笑着解释。

    “是我,我是过来送药的。既然夫人醒着就趁热把药快喝了吧,这药凉了对身体就没什么效果。”

    许云落了然,握紧的双拳不自觉松开。

    “我马上就喝。这些天辛苦,刘大夫照顾我这个病人了。”

    经过这几日的调理。

    她已经能够自己喝药了。

    刘大夫将手里的药递给她。

    许云落长的白,五官小巧精致,一双桃花眼分外勾人。纵使有伤在身,面无血色,也无损于她的美丽和妩媚。

    刘大夫看着许云落喝药,站在一边摸着胡子想:

    这女娃子长得好生漂亮,有这等沉鱼落雁之貌,难怪能得那华贵儒雅,不可一世小公子的青睐。

    两个人郎才女貌,倒是般配!

    他笃定许云落就是苏承州之妻,想到对方那一掷千金,家财万贯的豪气模样。

    经受过生活毒打、淬炼的刘大夫,此刻十分地贴心。

    "夫人一整夜没睡,是不是因为身上伤口疼得厉害?”

    许云落抬头看他一眼,觉得他眼神有点奇怪。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苏州人。许云落从小就是听着刘大夫的故事长大的。她没想到传闻中不可一世的神医现在居然在苏州,还是个小老头。

    据说他医术过人,脾气也同样过人,年轻时候多少王公贵族求他看病,或用权力或用金钱,都被他拒之门外,更有甚者被他直接丢出去……

    现在,对方看她的眼神亲切无比,一点也不像传闻中那个暴躁易怒,嘴毒又爱骂人的神医。

    倒像……

    许云落形容不出来。

    她摇摇头。

    “多亏有大夫在,我已经好了不少,现在身体不是很疼。”

    “难道是担心丈夫的安危?”

    毕竟丈夫彻夜未归,她身为妻子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少还是会担忧,挂怀。

    刘大夫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

    许云落讶然,自从相公出门后她几乎不会跟别人提起家里的情况。

    她端着空碗,眨眨眼问。

    “神医是怎么知道的?”

    许云落心里确实很担心自己的相公。

    他满脸自信,有些飘飘然。

    “老夫我,也曾年轻过。那个时候我经常夜里出诊,黑灯瞎火的,路又远。第二天回来,我家那个老婆子啊,眼睛下一大片都是黑的。”

    说起过去,刘大夫面露微笑,干瘦的脸上洋溢着无限的眷恋和怀念。

    “是嘛,”

    许云落微微一笑,眼睛透着些许艳羡。

    “神医跟夫人的感情真的很好。”

    刘大夫看她一眼,语气欢快。

    一瞬间,他的眼睛似乎不再混浊,透露出别样的神采。

    “那可不嘛,我跟她,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两个早已经是彼此生命的一部分。”

    他撇过头,望向窗。

    声音倏地低沉下来,落寞中夹杂着痛苦和无奈。

    “只可惜,她走的太早,只剩我一个人在世界踽踽独行……”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许云落有些手足无措。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抿抿唇道。

    “抱歉,刘大夫让你想起了不好的事。”

    小老头横她一眼,似乎对她的话不太满意。

    “关于她的事情,怎么能说是不好的事情?”

    “啊?抱……抱歉……”

    这女娃娃看着挺聪明伶俐的,没想到只是表皮上的聪慧,内里呆呆的。

    刘大夫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将她手里的药碗拿过来。

    “夫人,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跟我说,我给你多抓一副药。你多休息休息,我离开一会儿。”

    “好…”

    今天是药材商过来收东西的日子。

    刘大夫就靠着这点东西过活。

    他心里惦记着后院的药田,听到许云落吱了一声,就往外走。

    边走边想。

    苏承州来寻医问诊时怎么说的?

    好像是,区区几千两纹银不在话下,唔……如今,人也救回来了,要不要换个东西做报酬?

    三天不见踪影的苏承州,一身蓝白色锦袍,端坐在衙门的案牍前。

    周遭是与他华贵典雅气度,格格不入的成堆成摞,杂乱无章的公事文书。

    苏承州有条不紊地翻页,用朱笔批注看得十分认真。

    不一会儿,苏允进来。

    他看着满屋子的文书,抱头尖叫。

    “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处理完?”

    “家主大人是谁敢这么对你,我去宰了他!定要让他知道天下第一剑客绝不是浪得虚名。”

    他双手握拳,义愤填膺,好像下一刻就要为苏承州冲锋陷阵。

    说的跟真的似。

    苏承州头都没抬。

    “潘岳,潘知州。”

    那可是朝廷要员,又与公主关系匪浅,一旦动手就是九族之内,秋后问斩,人头落地起步。

    苏允萎了,去一边的“天下第一剑客”。

    这就是个虚名!

    他干笑两声。

    “那,那还是辛苦一下我们无所不能的家主大人了……”

    “你来找我什么事?”

    “啊?”

    “哦,是这样的……”

    苏允凑到苏承州耳边,小声说。

    苏承州停笔,勾唇一笑,意味不明道。

    “钓到大鱼了啊。”

    他放下手里赤红色地朱笔。

    该如何处理这条鱼?

    因为周围堆满了公事文书,苏允只能踮着脚站在苏承州旁边。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他站的十分难受,又扫了一边杂乱无章的公事文书,忍无可忍。

    “家主大人,我们真的要受这样的气吗?”

    苏承州波澜不惊。

    “公务上的事情,谈不上什么受不受气。”

    苏允突然有些好奇。他还从没有看过家主大人的文书。

    随手翻开手边的文书,苏允瞠目结舌。

    “十,十二年前的!”

    他又飞快地翻开另外几本。

    “这本,这本,还有这本…”

    “这都过追溯期了!潘岳这糟老头子疯了吧,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苏承州用朱笔在文书上缓缓打上个圈,又去翻下一页,不置可否。

    “日常公务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什么日常公务,这就是欺负人!”

    苏承州姿态淡然,浑不在意。

    苏允却感觉苏家跟自己受到莫大的侮辱,急得不行,跳起来,一个后空翻,稳稳地落在地上。

    “不行,不行。我这就去把潘岳给弄了!您放心,家主大人我会处理得干干净净,绝不会连累到您!”

    苏承州看他一眼,见他满脸郑重,微微挑眉。

    “哦?”

    他摇摇头站起来,清俊儒雅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口吻略带遗憾。

    “可惜,他还不能死。”

    “走吧苏允,跟我出去走走。”

    正是日中,院子里寂静无声,头顶上太阳火辣,两边的香樟树被烤得蔫了头。

    苏允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冒热气,连鼻息间充斥着烫人的灼热。

    苏承州想起几天没见的许云落,打算去刘大夫那里走一遭,顺带让他出个外诊。

    他让苏允去取点值钱的东西。

    苏允难的聪明一回。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会引起别人注意的吧。”

    苏承州莞尔,唇边黑痣若隐若现。

    他看苏允的眼神如同看一个傻子。

    “这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苏承州折回走廊。

    正好碰上那天过来送文书的李大人。

    他停下来微笑着打招呼。

    “李大人,好久不见啊。这是要出去?”

    李富,李大人三十出头的年纪,脸上的皱纹比八十岁老人都多,头发也白了不少。

    他现在穿的是常服,头发用银冠高高竖起,还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样子。

    显然他这副打扮是要外出的。

    “是,是啊,今天家里有事,请了一天休沐。”

    苏承州脸上表情不变,他依旧笑得温文尔雅,春风和煦。

    “潘大人不在,那李大人的休沐……”

    “哦,几天前我十年前的故友说要过来寻我,我想着十几年不见,如今见一面也不错,当天就向潘大人告了假。”

    李富面上挂着笑,看苏承州的眼神有些闪躲和戒备。

    “能为朝廷办事,实在是我等的荣幸,若非此番故友来访,我又实在想念。这休沐啊,我是一天也不想要的。”

    他态度极为谦逊。

    苏承州面色不变。

    “原来如此。”

    “我朝能有大人这样的有识之士也很荣幸。不过,在下要提醒大人一句,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插手为妙。”

    苏承州直勾勾地看着李富,似笑非笑。

    “大人以为,如何呢?”

    “是,是苏大人说的是。在下会好好考虑的,就先走一步了。”

    暗室里。

    瘦小又干瘪的老头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仿佛与周遭融为一体。

    黑衣人半跪在他跟前。

    “回禀大人,书信我们找到了。”

    “拿过来,我看看。”

    黑衣人毕恭毕敬地,双手将手里的信件呈上。

    他把信拿过去摸了摸。

    苍老混浊又十分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

    “居然是真的。”

    他又问。

    “人呢?那个女人找到没有?”

    声音阴寒无比。

    半跪在地上的高大男人抖了一下,他手心里捏着一把汗。

    “禀大人,还没有。但我们……”

    “行了,多说无益。我看重的一向只有结果……”

    “再给你们三天时间,赶在那群人前面找到那个女人,否则……哼!”

    黑衣人冷汗涔涔。

    “是,三天以后,属下一定会给大人一个满意的结果。”

    “退下吧。”

    角落里的人摆摆手。

    “是。”

    黑衣人不敢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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