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虚

    “生了!”

    儿子赵秀权打电话告诉母亲焦杏花,媳妇朱丽华在县医院生下了一个男孩。

    “真好!”焦杏花正在赶往县城的公交车上,听到儿媳妇生了,而且还是个男孩,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可是想到自己的闺女赵秀娟又生了一个女孩,心里却又一阵惆怅,替她难受,同样是女人,儿媳妇头胎就是儿子,可是自己姑娘怎么一生就一个姑娘,这人和人的差距也未免太大了。

    县医院,焦杏花拉着英子到了病房,看着躺在病房里儿媳妇和孙子,心里别提有多高兴,英子看着姥姥笑,也跟着笑,同样都是刚生下的小婴儿,齐英不懂大人们为什么看到这个小婴儿会笑的那么开心。

    出院后,儿媳妇在县城坐月子,焦杏花带着英子一起留在城里伺候儿媳妇,心里也不忘闺女,老是惦记着闺女赵秀娟身边没个可行的人,趁着出门买菜的空闲,打电话给闺女,问她怎么样?

    赵秀娟接到母亲的焦杏花的电话,直接哭了起来。

    这一哭,让焦杏花心里更加着急了,忙问她出什么事了?

    赵秀娟哭哭啼啼的说道,原来那天齐联海拿走她的钱去赌博,输的一分不剩回来,还把焦杏花锅里炖的鸡汤喝了个干净,她气不过说了几句,齐联海便要动手打她。

    焦杏花听到这里,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个挨千刀的,真是羞了他先人。”

    “那你婆婆有没有过来?”焦杏花着急的问道。

    “没有!”赵秀娟说着委屈的又哭了起来。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焦杏花又气又急。

    挂了电话,焦杏花心里一阵着急,自言自语道:“这可怎么是好?”眼下儿媳妇这边才刚生产两三天,自己要是走了,这理上都说不过去,可是不去她这心里又不放心闺女。一边是亲闺女,一边是儿媳妇,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让她怎么办才好?虽说儿媳妇不是自己生的,可是打儿媳妇进门喊她一声妈开始,焦杏花这心里儿媳妇就和闺女一样的。

    焦杏花一边想,一边提着菜篮子和英子回到儿子赵秀权的楼上,儿子赵秀权也从外面刚刚回来,买了一些小羊排,正准备给媳妇煮羊肉汤喝。

    儿子赵秀权是个麻利人,羊腿放在案板上,三两下就剁好了,洗的干干净净的小羊排放进锅里,倒上冷水,打开天然气,等锅里水沸了,小羊排在锅里煮一下,到点料酒,去去腥味,将羊排捞出来,放进冷水里冲一下,冲干净上面的白沫子,过了水的小羊排白白嫩嫩的放进砂锅里,倒上一锅干净的冷水,放上葱姜蒜,再放点焦杏花从老家树上今年采摘的新鲜花椒,大火烧开,水开换成小火慢炖,不一会儿,香味就飘出来了。

    焦杏花看着懂事的儿子十分欣慰,可是一想到那个挨千刀的三女婿,心里就来气,想着心烦不由叹了一口气,将买好的菜,放在桌子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个儿生起了闷气。

    儿子赵秀权从厨房出来,看到外甥女英子在一边玩耍,母亲焦杏花坐在餐桌前闷闷不乐的,于是问道:“妈,你这是怎么呢?”

    “唉!”焦杏花不由叹了一声,说道:“还不是你三姐两口子的事。”

    “他们又怎么呢?”赵秀权不耐烦的问道。

    焦杏花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三姐夫输了钱,你姐说了两句,他就要动手打你姐。”

    赵秀权没好气的说道:“齐联海这种人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我三姐想要好起来,除非离婚。”

    “离婚?那哪成,如今孩子都三个了,离了婚,孩子怎么办?你三姐又该怎么办?”焦杏花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英子。

    “我姐也真是,遇上那么个男人,还要一个劲的给他生孩子,生下又不管,真不知道她为了什么?”赵秀权气愤的说道。

    焦杏花听了,也只是一个劲的叹气,好像除了叹气,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去解决这事。

    赵秀权越想越生气,说道:“我姐也是自己不争气,当初结婚后,还没有孩子,齐联海打她,她回娘家,咱那么帮着她,想让她硬气一点,不要跟着齐家人走,她就是禁不住齐家人诱惑,齐家人一盒礼品,两件衣服,三言两语她就信了,她就跟人走了,我出去阻拦,她还跟我嚷嚷,让我少插手他们之间的事,现在这样,也是她自作自受。”一想到自己这个三姐的懦弱无能,赵秀权总是愤愤不平,恨铁不成钢。

    焦杏花听了无力的说道:“都过去了,提那干啥?”

    “妈,您是真糊涂,那齐家人就是本着您这种心态,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姐那样。”赵秀权气不过又说了两句。

    “唉!有什么办法啊!”焦杏花又叹了口气:“眼下你姐现在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还要受那挨千刀的混账东西,想想我就……”焦杏花说着气不打一出来。

    赵秀权看出母亲的心思,急忙说道:“妈,你是不是还想过去看看去?”

    “我…”焦杏花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妈,您可别有这个想法,不是我说您,这些年我三姐的事,您管的还少吗?您看看英子,都四岁半了,他家人过来管过一次吗?”赵秀权看着英子,苦口婆心的说道:“妈,该做的咱都做了,现在人丽华也坐月子了,你要是去伺候了我姐,丽华怎么办?”

    “我知道,我就是心里着急,想趁着你在家这两天,过去看看你姐,来去也就一两天的事。”焦杏花解释道。

    “妈,您真要这样做,我也没办法,但是……”赵秀权抿了抿嘴,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没有继续说。

    焦杏花苦口婆心的说道:“儿啊!我也不想那样做,那可是你亲姐,我亲闺女,月子里受这委屈,我咽不下这口气啊!”

    “行,您要去,我不拦着。”赵秀权看着老娘忍无可忍的说道:“我可把丑话说到前面,现在人丽华身边需要你,你离开了,等你以后需要我们照顾,你让人丽华怎么对您啊!”

    “这……”焦杏花叹了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屋子里的朱丽华,听到两人的对话,再也躺不住了,从床上起来,穿上鞋走出来,说道:“妈,您要想去,就去吧!一两天功夫我和秀权能应付来。”

    “丽华,这……”赵秀权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说,转身去了厨房。

    焦杏花看着乖巧懂事的儿媳妇,急忙起身,愧疚的说道:“孩子你怎么出来了,你这是头胎,生的重,赶快回去躺着。”说着赶快催促儿媳妇朱丽华进去床上躺着。

    进了屋,焦杏花看着床上熟睡的孙子,微微一笑,瞬间没了烦恼,从兜里摸出两张崭新的一百元钞票,说道:“我的小乖孙,奶奶这是欠着你的,你要好好的,奶奶一两天就回来了。”说着将钱压在孩子脚底下。

    “你这是做什么?”朱丽华说着准备将钱拿给婆婆。

    “儿媳妇,你听我说,这是我的心意,给孙子压个岁,保佑他平平安安,长命百岁。我要是不这么做,我心里难受。”焦杏花说着眼睛湿润了。

    朱丽华看着婆婆,知道她这些年也是不容易,老伴走的早,含辛茹苦将四个孩子抚养长大,不过才六十岁的人,腰也弯,驼也背,整天忙出忙进,还要为这些小辈操心,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

    焦杏花看了一眼襁褓中熟睡的孙子,带着英子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儿子的家。

    平日里,母亲焦杏花来城里,赵秀权总是要买些母亲爱吃的东西给她装包里,送到车上,才放心。今天赵秀权心里憋着气,便是连门里也没有出来。

    焦杏花拉着英子从楼上下来,回头看看身后紧关的楼门,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只想护住自己的一家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焦杏花仰起头,抬头看看天空,天空依旧那么蓝,永远不知疲惫。焦杏花低头,英子紧紧拉着她的手,焦杏花看着英子微微一笑,向着公交车车站赶去。

    厨房里,赵秀权站在窗户边,远远的看着母亲焦杏花离开,感觉母亲的腰似乎更驼了,心里有些心疼母亲。几次想出去,可是一想到屋里自己的女人刚刚才从鬼门关走回来,有些心疼她,便是一刻也不想离开她。

    焦杏花拉着英子的手挤上了公交车,生活的枷锁就像乌龟的壳一样,紧紧的扣在焦杏花身上,她弯腰驼背向前爬行,几乎没有一点儿喘气的机会,她来不及想太多,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但她知道不管多苦多累,她一定要继续往前走。

    焦杏花来到齐家庄,下了车,想着老是这样也不行,便没有急着去女儿家,先给亲家张翠芳打了个电话,听赵秀娟说,她婆婆自从她生下孩子还没有来看过,按理说,就算家里小猫小狗下个崽,她都应该看一眼吧,更何况还是个人。

    电话通了,张翠芳正在张二嫂家和几个牌友们打牌,看到亲家母焦杏花的电话,不由有些心虚,急忙起身到屋子外面去接电话。

    自从儿媳妇赵秀娟从医院回来,她张翠芳还没有去大儿媳那院子瞧过一眼,因为大儿子齐联海说媳妇又生个闺女,她便是没心思去看。现在焦杏花打电话过来,肯定是问赵秀娟的事,这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在打牌,那还了得。

    张翠芳有些心虚的接起电话,听到焦杏花要去看赵秀娟,急忙笑着应道:“在…在…在的,亲家母来就是了。”

    好在这里距离大儿子齐联海家的不远,挂了电话,张翠芳心虚的很,不敢耽误,和牌友们说了几句,便急忙往大儿子家赶去。

    小镇的集市上,焦杏花走的不紧不慢,她不想这么快赶去齐家,她刚刚在电话里听到张翠芳说话时有些心虚,想必还没过去,自己这么急赶去,要是亲家母一点准备都没有,反而让人家难堪不是。日子还很长,毕竟要给亲家一点体面,让她准备准备,慌里慌张的人家心里也不舒服。

    人都想要面子,可是仔细想想,面子就像结婚时缝的绸缎被子,没有里子,再好的绸缎也撑不起被子的面儿。

    焦杏花抬头四处看看,看到马路对面,有一家餐馆的招牌上写着:小鸡炖蘑菇。

    听说这家餐馆的鸡肉炖的很软很香,焦杏花想了想,走了过去,进了餐馆,让厨子做了一份清炖鸡,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厨子已经做好了,焦杏花自己舍不得尝一口,拿了一个大一点食盒,连汤带肉装了一大盒,付了钱离开。出门在旁边的烤馍店又买了一些刚出锅的花卷,一起提着去闺女家。

    路过小卖部,焦杏花看粉色的小帽子很可爱,大热的天,便给英子买了一顶扣在头上,英子高兴的手足舞蹈,感觉自己就是最漂亮的小公主。

    焦杏花告诉英子,一会儿见到奶奶要问奶奶好,英子听话的点点头。

    祖孙两人慢悠悠的走着,一边走,一边聊天,平常下了车十几分钟的一段路,又是买鸡汤,又是买帽子,两个人这次竟走了将近一小时。

    到了齐家门口,大门敞开着,斜对着大门的是上房的门,农村人建房子有个讲究,建房子时,大门不能正对着上房,要错开一点,要是正对,那叫冲门子,对主家不利。

    齐联海坐在上房门前的台阶上,拿着手机查看着彩票,看看自己有没有中奖,看到丈母娘焦杏花来,有些心虚,急忙将彩票塞进衣服口袋里,低头装作没看见焦杏花,转头拉开门帘向上房钻进去。

    焦杏花没有理会,走进院子里,从厨房的窗户上看到亲家母张翠芳正低着头忙碌着什么,焦杏花放开英子的手,对她说道:“英子,快叫奶奶。”

    “奶奶!”英子稚嫩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张翠芳听到有人叫,抬头一看,是焦杏花带着自己二孙女来了,急忙放下手中的活,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从厨房里迎了出来。

    看道英子,故作亲近的说道:“招娣呀!我的乖孙女,快让奶奶抱抱你,看看我们的招娣长大了没有。”说着伸出手,就要去抱英子,谁知英子直接躲到焦杏花身后。

    张翠芳手伸到半空,无奈英子就是不给面子。

    焦杏花怕张翠芳尴尬,急忙解释道:“亲家母别急,孩子小,怕生,等长大点就好了。”说着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张翠芳,岔开话题说道:“我今天来的急,没啥好带的,在餐馆拿了现成的小鸡炖蘑菇,一会儿吃饭时,你拿给她秀娟吃一些,她从小喜欢吃鸡肉,再说女人生完孩子身体虚,吃好才能有奶水喂孩子。”

    张翠芳客套了几句,便接了过来,想着自己来时连个肉都没有来及买,只做了几个素菜,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吃饭时,焦杏花看着满桌子就两个素菜,也没有说什么,倒是张翠芳自个儿有些心虚,急忙解释说月子里要吃清淡点,赶明儿她去镇上买只老母鸡给赵秀娟炖个清汤,说着打开焦杏花买来的鸡汤,只盛了一碗汤,便喊着大儿子齐联海送去月房。(齐家庄有规矩,坐月子的女人是不能和大家一起上桌吃饭的。)

    焦杏花全看在眼里,可是毕竟在别人家,她也不好说什么。

    齐联海进了厨房,假装刚刚才看到焦杏花,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姨娘来了!”(北方农村有些地方结婚后,男方叫女方的妈妈为姨娘)

    焦杏花心里跟明镜似的,但是碍于两家的情面,不想撕破脸,把关系搞得更加糟糕,便象征性的嗯了一声。

    齐联海给赵秀娟送完鸡汤过来,坐下吃饭,发现桌上全是素菜,一边抱怨菜太素了,一边起身自己去灶台看看,看到灶台上的大食盒里的鸡肉炖蘑菇,二话不说,夹了一个鸡腿,拿出勺子又盛上一大碗鸡汤吃了起来,眼里完全没有一点长幼尊卑的礼数。

    张翠芳看见了也当没看见,只是连忙起身给亲家母焦杏花也盛了一碗。

    焦杏花撇了一眼,淡淡的说了句:“我不喝,留给我外孙女和坐月子的闺女吧!”说着将一碗鸡汤放到英子面前,英子抬头看着姥姥微微一笑,焦杏花示意她快点喝,英子听话的点点头,端起鸡汤喝了起来。

    张翠芳顿时这个人都不好了,可是看看自己儿子齐联海,完全一副地主家傻儿子的模样,只顾着自己的嘴,大口啃着鸡腿,大口喝着鸡汤,当着丈母娘焦杏花的面一点儿也不知道避讳,张翠芳气的牙痒痒,一个劲的给儿子挤眉弄眼,示意他收敛点,这不是让人在明面上抓了口舌吗,可是早就习惯了的齐联海,完全不估计这些,张翠芳也只好作罢。

    齐联海吃完一碗,准备还来一碗,张翠芳急忙起身,将食盒拿走,齐联海不高兴了,从嘴里吐出一根骨头,随手一丢,便出门去了。

    焦杏花看着不成器的三女婿,真不知道自己是忍着怎样的心情吃完这顿饭的。

    吃完饭,焦杏花拉着英子的手去了女儿的房间,看女儿赵秀娟清汤寡水的就一碗鸡汤,加了一点素菜,合着白米饭吃,碗里连个肉沫星子都不见,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拿起碗出去,到了厨房,二话不说,打开食盒,将剩下的一个鸡腿,夹在碗里,拿给女儿去。

    张翠芳看了急忙说道:“亲家母,月子里可不能这样吃,容易不消化。”

    焦杏花实在忍不住了,绷着脸说道:“我吃不行吗!”

    张翠芳看着焦杏花,一愣一愣的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焦杏花就这样拿着一根鸡腿给女儿吃去,张翠芳知道焦杏花心里有气,也没敢再多说什么。

    “来!闺女,吃个鸡腿,营养不全在汤里,肉里也有。”焦杏花说着递给女儿赵秀娟。

    赵秀娟轻轻咬了一口鸡腿,软软糯糯的肉,一点也不柴,赵秀娟吃着吃着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别哭,对眼睛不好!”焦杏花替女儿擦着眼泪,心疼的说道:“我的傻闺女,你说你这过的叫什么日子啊!”

    娘俩说着,又哭了一鼻子,感觉轻松多了,焦杏花想回去,可是看着女儿处境还是不放心,她在面上,齐家人都是这样对女儿的,她要是离开了,指不定怎样了。

    焦杏花便留了一晚上,夜深人静,英子第一次睡在母亲赵秀娟身边,从开始的焦躁不安,到睡熟后的安静,赵秀娟放下熟睡的婴儿,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小英子,摸了摸英子的脸,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像苹果一样。

    赵秀娟看着看着,不觉有些难过,心里默默说着:“妈妈亏欠这你的,这辈子怕都是补不上了。”

    六月的天气,晚上没有一点风,非常闷热,焦杏花看着熟睡的娘三人,怕挤的她们难受,悄悄溜下炕,拿了一块废旧的床单,铺在院子的石台阶上,躺了上去,一个人看着天空。

    天空就像一块深黑色的大帆布,一颗一颗的星星若隐若现,就像镶嵌在帆布上的小夜灯,忽明忽暗。

    曾几何时,焦杏花记得夏天夜晚星空是那么灿烂,老家院子的里葡萄树下,她的每个孩子都在无忧无虑的玩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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