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召见

    雨水斜斜浇在她脸上和身上,她似乎浑然不觉,紧紧抱紧怀里的琴,指尖用力到发白。

    崔珩从林中小径出来,远远望见四散躲雨的贵女,他定睛一看,果真没有舒婧的身影。

    沿着她们走过的路径,他一路小跑,一想到舒婧可能被风吹雨打,被抛下后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他顾不上湿透半边的身体,只想为她遮风挡雨。

    “表妹!”

    捕捉到一抹俏丽身影,崔珩加快脚步。

    舒婧听见他的声音抬头望去,白皙的小脸满是水,却不显得狼狈,尤为动人心魂,惹人怜爱,让人只想将她拥入怀中,捂热她冰凉的脸庞。

    含英正要向他行礼,就见崔珩满目疼惜,眉峰怒地蹙起,“你这躲懒的刁奴,怎敢让姑娘抱着琴!”

    崔珩一向宽和待下,可见恼怒。

    “表哥,是我执意如此。”舒婧扯了扯他的衣袖。

    “这是表哥赠予我的琴,婧儿不放心给旁人拿。你看,婧儿保护得很好,一点雨都没有淋到。”她扬起俏生生的脸庞,一双眼睛极为动人传神,期盼他的赞赏夸奖。

    可她身上罗裙几乎湿透,梳理整齐的发髻塌落,她抹去滴落额前的雨水,不自觉地缩着身子,微微颤抖。

    崔珩刮了刮她鼻尖的水珠,再也忍不住,将她冷得发抖的身体拥入怀中。

    一个无依无靠的脆弱女人,哪怕自身难保,也要保护你赠送的物件,哪有男人会不动容。

    “一把琴而已,哪比得上你的身体重要。婧儿,你真是傻,若是你出事,一千把琴一万把琴也无用。我很担心你。”

    不是称呼其他人一样的表妹,而是专属于她的昵称,这层窗户纸,今日终于捅破了。

    舒婧为自己赌赢松了口气,扬起唇角。

    “表哥,只有你关心婧儿。”

    嗓音轻柔娇软,听完只觉柔情蜜意滋润心田,骨头都酥了。

    但崔珩心里咯噔,听出委屈,急忙问道:“顾家有意联姻,我并未答应。上次你邀我听新曲,恰好被顾蓁看见,莫非是她今日为难你了?”

    “她贵为顾氏嫡女,公主伴读,悉知名门闺秀的规矩仪态,难道如此小肚鸡肠?”

    舒婧看他认真的模样,心慢慢冷却。

    顾蓁的风评一向很好,京城贵女典范,且顾皇后贤良淑德深得天下敬爱,顾氏女子理所应当承袭她的风骨。

    她和顾蓁没打过几次照面,若是此时说顾蓁欺负她,只会惹崔珩猜疑。只言片语几回来往,她已经摸清顾蓁的性子,高傲又自命不凡,时时刻刻要人哄着捧着,稍有不顺便动怒。

    欺凌她的罪魁祸首是顾蓁,可坏事都是许盈月等人干的。

    她全身而退,清清白白。

    她要等待时机成熟,崔珩清楚顾蓁恨她入骨,再下手不迟。

    舒婧舒然一笑,一改愁容,娇声道:“表哥多虑了。顾姑娘她们都很照顾我,只是她们有相处好的玩伴,我难以融入,和表哥抱怨而已。”

    崔珩悬着的心放下,紧皱的眉也终于舒展,她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鼓励道:“婧儿聪慧可爱,她们很快会发现你的好。”

    舒婧重重点头,乖顺道:“嗯,婧儿会让她们慢慢喜欢我的。”

    同一片天地下,太子萧承聿正欲交代崔珩几件春猎事宜,一旁的总管高保平陪着笑,说崔珩身体抱恙告假。

    他回忆太子平日对待崔珩的态度,因他是崔家长孙,祖父与父亲皆是朝中重臣,耳濡目染下他办事妥帖,除了沾染文人固执耿直的怪脾气外,堪称是太子身边最得用的属官。

    太子的表妹更是即将与他结为连理,真是亲上加亲。

    “谁批准他的?”

    萧承聿语气冷硬,叫高保平一僵,匆忙收起笑意。

    萧承聿的确倚重崔珩,否则也不会同意顾蓁与他结亲。

    可正因为这门亲事,崔珩近来有失分寸,竟敢叫他的表妹看见他和别的女子厮混,这不仅是打了顾家的脸,更是置太子的颜面于不顾。

    萧承聿没有期待高保平的回复,他负手走在廊下,春猎和冗杂公务堆积而来,手底下还有不安分的顽固要打压,他忙得不可开交。

    山林清风携着水雾,回荡在幽静的竹林间,萧承聿胸中几分郁结浑浊之气这才消散。

    忽然不远处传来阵阵激昂起伏的琴声,节奏越来越快,大有夷平山石之势,然正激起心中澎湃,却遭暴雨遮盖,轰轰烈烈似山崩地裂,琴音戛然而止,像是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高保平的心也被琴音高高提起,抓心挠肺般难受,更遑论好琴的太子。他忐忑看向太子,果然也是沉郁阴暗,目光森然,情形不妙。

    萧承聿:“琴音妖异,看看是什么人。”

    高保平连连点头,朝后头摆摆手,侍卫听见了悄然退下,查找弹奏之人。

    太子和七公主爱好音律,同一首曲子在不同人指下风格迥异,兄妹二人一听便一清二楚。而高保平跟随太子多年,还是头一回听见太子用妖异评价,还真猜不出是喜欢还是厌弃。

    崔珩到底将那把琴交给含英。

    见含英抱着琴刚好容纳在伞下,碰不到风雨,舒婧只好和崔珩共撑着伞。

    两人衣裳几乎湿透,伞下空间狭窄,崔珩将伞偏向她,舒婧又软绵绵推给他,一来二去伞下气息火热,他们对视的目光缠绵牵扯不断。

    “表哥小心弄湿衣裳,误了差事。”

    她拂了拂崔珩肩头的雨珠,忽然眸中闪过讶色,恍然大悟道:“表哥你现在应该在太子身边当值,难道是见下雨,专门寻我的?”

    见崔珩默认,她气恼道:“表哥胡来,太子殿下怪罪起来如何是好,要是因为我阻碍表哥仕途,那我宁可被雨淋死。”

    崔珩听她口无禁忌,也急了,撑伞的手扣住她玉肩,扳过她的身子和她对视。

    他目光炯炯,“表妹,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前途官名是好,可终究不是我所求,我只愿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舒婧不敌他眼神炽热,微微低头,恰似不胜风雨的芙蕖。

    崔珩眼里抹不掉她因娇羞而绯红的面颊,抿唇轻咽,生生克制住吻她的冲动。

    舒婧松了口气,她是蓄意和崔珩暧昧,但不代表她乐意光天化日之下与他亲密。

    更何况,他嘴上说不想娶顾蓁,也还得先过了家中长辈那关。他不追求光耀崔氏,可身为崔氏嫡长孙,肩上的担子岂是他想不承担就能算了的?

    好处要慢慢地给,好话要耐心听他说。

    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隐蔽的房舍廊下,萧承聿看见雨中男女你来我往,拉拉扯扯纠缠得难舍难分,不时传来少女清脆又娇柔的嗔笑。

    高保平定睛一看,认出那男子正是崔珩,猛地瞪大双眼,小心观察萧承聿的神色。

    只见他依然淡淡,若无其事地摸了摸指上的玉扳指,便转身进了屋内。

    当着殿下的面,这崔珩竟敢抛下未婚妻,和不知道哪来的女子搂搂抱抱。

    看来传闻有误,他并非洁身自好,他那是挑剔得很。

    高保平脑海里挥之不去少女娇艳的面庞,灿若玫瑰,因淋了雨衣裳贴身,看得出身段也标致玲珑,就连她轻轻笑几声,也听得人骨头酥软,心醉神驰。

    他纳闷她是京城哪家的姑娘,那姿容难得一见。

    也难怪崔珩宝贝得不行,擅离职守护送美人,谁能舍得一朵娇花独立狂风暴雨之中。

    崔珩想送舒婧回崔家在行宫的住处,可他对雁山行宫的布线并不熟悉,不知不觉竟然路过太子院落的后方。

    因此看见山路转角处板正站着的冯途,他还以为是对方有要事,特意寻他。

    “是有要事,太子召见。”冯途脸色难看,隐晦道。

    崔珩察觉出不对劲,又不忍抛下舒婧,“容我先送表妹回住处。”

    舒婧哪能误他公事,拉拉他的衣袖乖巧懂事地插话:“表哥公务要紧,我自己可以回去。”

    崔珩犹豫了,握着舒婧的手不舍得松。

    太子的事是天大的事,可是山路湿滑,舒婧身子孱弱,摔倒也不是小事。

    他怎能放心她一人回去。

    冯途看他们卿卿我我,郎情妾意,瞪了眼崔珩态度冷硬道:“太子的原话是,‘让崔珩带着他身边的女人过来’,你们随我走。”

    崔珩错愕,身上凉了半截,原以为要先突破父母那关,竟忘记太子是顾蓁的表兄,他既然亲眼目睹他和舒婧亲密,自然要替顾蓁出头。

    太子年纪轻轻,却性格沉稳,不怒自威,颇有威慑力。他从容不迫处理各类棘手的政事,谈笑间便洞悉阴私,叫人招架不住,后续手段更是狠毒凌厉,倒与他待人接物的平和截然相反。

    崔珩崇拜他,但内心深处对他更多的是敬畏,被太子撞见今日之事,他在意的是他辜负太子期望,而不是什么顾蓁的爱慕之情。

    太子不近女色,平日只以音律消遣,这女子如此狼狈的装束只会污了太子的眼。

    高保平受太子吩咐将舒婧和她的婢女带入一旁的耳房,一声不响把门带上。

    舒婧何尝不是胆战心惊,她算来算去,从没将太子纳入算计之中。

    她一面安慰自己就算是太子又如何,莫非能胁迫臣子娶他表妹,一面又惴惴不安,太子弄死她和弄死一只蚂蚁一样,他会不会替顾蓁除掉她,给他的表妹腾位置。

    一室静谧,香炉袅袅燃起冷香,香雾缭绕。

    “孤看见你拥着一名女子,她的容貌被伞遮挡住,孤看不清,以为是顾蓁。无意听见你们的谈笑,光天化日暧昧依偎,一男一女肌肤相贴,不成体统。顾蓁端芳贞静,从小受到良好的教养,她知道她的一言一行关乎顾家声誉,那女子应当不是她。”

    “后来孤看清楚了,欣慰不是顾蓁,可她的未婚夫却搂着别的女子寻欢作乐。”

    男人嗓音低沉冷厉: “孤又觉得倒不如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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