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您的立项书又被退回了。联席会说,如果您依然坚持这个项目,需要等到一年后再提交审核。”
学生抱着退回的立项书看向站在窗边、凝视星空的老师。
“还是照旧放在那边的柜子里。”
窗边的人影转身,他身材挺拔,一头金发打理得井井有条,鼻梁上架着银边眼镜,随意指向角落的柜子。
学生对此流程已经十分熟悉。每年这个时候,老师都会提交这份注定要被驳回的项目书。
将项目书放入柜子后,学生注意到柜子的空间快要被填满了,于是提醒道:“老师,柜子快要放不下了。”
范瑞宁瞥了一眼,点头道:“明天我会叫机器人再送一个过来。”
“今天我见到您父亲了,他说……”学生突然停住,似乎有些犹豫。
范瑞宁只是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
他心里清楚,那糟老头子会说些什么,随口道:“是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还是‘仙女看上凡夫俗子,不过是古代落第书生的幻想’?”
被说中,学生有些尴尬,范瑞宁开解道:“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们已经吵了很多年。”
学生问道,“您……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大型恒星际航天器的制造?”
“我?”范瑞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当然是为了前往光年之外。”
“光年之外?”学生疑惑地重复。
“是的,我心爱的人在星海中等我。”
学生不禁想到灯塔,这是他知道唯一在太阳系外的群体。
听说老师是被他父亲送给‘那位’养长大的。后来两人之间产生了感情,但碍于身份差异,没有在一起。
他原本以为这些只是对老师的恶意中伤,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可如果是真的,‘那位’为什么不留在太阳系,而是选择和灯塔一起漂泊于星际空间?
看着老师脸上洋溢着笑容,学生移开视线,他怀疑这只是老师的一厢情愿。
“你不相信。”范瑞宁似乎看出了学生的心思。
“……我相信。”学生回答,虽然语气中带着一丝犹豫。
范瑞宁笑着拿出一本珍藏多年的图册,邀请学生过来一起看。
“看——这是她留给我的。”他翻开图册的软羊皮封面,扉页上是一行手写的笔迹——“荒漠中的蚂蚁举起石头,风一吹,什么都没了。”
寥寥数语,孤冷而悲凉,很符合‘那位’的传言——心思深沉,冷血无情。
那种人心里会留下一块纯白,装着一个不相干的人吗?
学生心中更加确信,老师对‘那位’的执着,可能只是单方面的。
他提醒道:“有帝国解体的前车之鉴,联邦批准建造恒星际航天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老师,放弃吧。
天涯何处无芳草。
范瑞宁愣了一下,然后纠正道:“帝国解体和灯塔的制造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我不是那个意思……”学生挠了挠头,“但是……”不都怎么说吗?
范瑞宁见此,想起了一些他非常反感的事情,说:“帝国崩溃的主要原因是月球实验基地被绕月太空城撞击造成的放射性物质泄露,从而使地球生命无一幸存。但这也是太空城管理层腐败,压迫底层人民,是太空城起义爆发的结果,与灯塔的建造无关。”
“当时的帝国已经能够将天然星体改造成太空城,又怎会被一个小小的灯塔拖垮?”
范瑞宁说了一句俏皮话来缓解气氛。
“我只是觉得灯塔里的人可能不喜欢……非帝国人。”学生小心翼翼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我当然知道。”范瑞宁翻动着图册,“但是,我们又该如何定义‘帝国人’呢?帝国最高层在最后发出的广播是解散帝国,承认起义军的合法性。”
“你可以说我们不是帝国人吗?”
学生无言以对,但他不是这个意思,老师,你清醒清醒,人家不喜欢你呀!
“要不,我给你讲讲我们的故事吧。”范瑞宁翻到图册的一页,上面的图片与夜空中的景象惊人地相似。
学生支起耳朵,他要帮老师走出幻想。
“从联邦55年开始讲起怎么样?”范瑞宁望着星空,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不应该从头讲起吗?”学生疑惑地问。
范瑞宁微微一笑,“那是独属于我们的共同回忆。”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她变着法子欺负人。”范瑞宁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脸上却满是幸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