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璐

    商场。

    王陵珊抱着膀子跟sa站在一起。

    郁杭则在不远的地方溜达。他裹着浴袍,裹着雨气,在光洁的地面来回往复。蹭了颜料的右手从货架上取下一件又一件衣服,有的直接挂回去,有的则拿在手里回身对着王陵珊比:“珊妹,你觉得这件怎么样?”

    王陵珊礼貌微笑,心说谁他妈是你珊妹?

    天天都亲切的叫她一百八十遍珊妹,诚恳的拜托她做事,热情的招待她吃饭,上赶着往她兜里揣钱。与此同时,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那个东西跟在她身边,笑呵呵等着她死期临近。

    她看不懂他一意孤行的体贴。隔着无数企图,这种粉饰太平的亲密实在多余。可秋雷不收声,生的欲望在雨里滋长,她又不敢惹他不快活。

    在酒店,王陵珊提出:“既然这是单生意,我必须得确认您是否真能处理您说的……那个东西。抑或是,命运。”

    王陵珊的眼睛从小就跟常人不同。

    在她眼见的世界里,街上长年飘着晦瞑的烟气,那是死去的人。每当生命逝去,流淌在身体里灰色的烟气便自躯体中升腾,散进天地人海中去。这许多年来,不论身在哪座城市,不论阴晴还是云雨,只要她抬头,就能看见天穹广厦之间横悬着的汤汤滔滔的冥河。

    冥河这个名字是她自创。

    这创作无人可以分享,也没有神仙跳出来纠正。因为从大地升起的烟气在人间徘徊变换了再久也终究会朝着那个方向去,她便认为那是灵魂的归处了。

    说起来,王陵珊对郁杭忌惮,有一部分原因就来源于她的所见——郁杭的灵魂是黑色的。

    她从来搞不懂这其中的奥秘,也不认为自己浑浊的灰有多好,可灰色的大多数让她有一种同类的安全感。

    只有极少数生命是不同的,有些花草,有些飞鸟,有些人……他们的骨血里流动着另外的东西。有的斑斓绚烂,有的热烈如火。问题是怎么会有人的骨血里流着仿佛钢琴烤漆一样纯黑的玩意儿呢?她总忍不住猜测他是个变态。

    特别是郁杭看她迟疑。还转过身,贴心的比出个松松垮垮的斩首动作,鲜红的颜料刮过他的脖子显得妖异:“看不到吗?你快要死了。”

    看到了,早看到了!

    灵魂离开躯体之前常有征兆。红线就是其中之一。那腥艳血红的线仿佛是命运终结的牵引,先是常伴左右,然后攀爬缠绕。她并不是生来就是王总,她也曾拼过命流过血想去拯救必死的人。所以她早早就发现红线就是最终的答案,是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的命运。

    当红线一寸一寸攀爬向上缠上她的脖颈,她恐惧、崩溃,疯狂的砸碎了一桌碗碟。可打扫之后,她接受了来日无多。

    她盯着郁杭脖颈上的鲜红,良久,才问了他真能处理那个东西,抑或是命运吗?

    闻言他笑得好看极了,把画笔扔进桶里,轻轻一挥,手上凭空出现了一把金边折扇。把玩似的将扇子在指尖转了个圈,将那红线挑起来卷在扇子上,紧接着王陵珊脖颈上血红的线便像琴弦一样蹦断了。他注视着她,像是问:这样行吗?

    当绝望有了裂痕,恐惧就会重新漏进来。

    “逆天改命就……这样简单?”

    “也不容易,会遭雷劈的。”

    郁杭说他是妖怪。

    王陵珊这辈子对妖怪的全部常识,均来源于《白蛇传》、《西游记》和《聊斋志异》三部童年电视剧。在她的认知里,妖怪接近人类,除了报恩和害人吃人,便只剩下谈恋爱了。可事实呢?

    郁杭递来一条黑色连衣裙,王陵珊忽然萌生了逃跑去庙里拜神的念头。

    非常短暂的一刻,他们呈现出僵持的态势。

    另一头,通州区的工地板房里。刘幸福正撑着椅子边缘反反复复地挪动屁股。

    齐迎亚被他晃得眼晕:“你有痔疮吗刘幸福?”

    文达语气礼貌地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她叫崔璐。”

    此时正对着刘幸福的电脑屏幕里,冒雨而来的女人已经穿过了大堂。

    刘幸福知道屏幕里的女人叫崔璐,他见过她。就是因为见过,他才没有办法近距离复盘她死亡的过程。不需要血腥暴力的场景,单单只是注视熟人平静去世就已经可以令人不适。

    “沙沙”的电流声中,崔璐的黑色高跟鞋“咔嗒、咔嗒”有节奏的敲击着地面。

    那是一双纯黑、尖头、细跟、红鞋底的高跟鞋。

    王陵珊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看见sa用手托着这双别家的鞋等在外头。

    “先生说他马上回来。”

    踩上鞋,抬头看见郁杭拎着件黑色外套,从转弯处徐徐而来,笑盈盈地对她说:“试试。”

    不想试。

    王陵珊天生肤白目美,但因为不是瓜子脸,鼻梁高颧骨也微高,她的漂亮棱角分明、男女通吃。

    与大部分样貌出众的人不同,王陵珊抗拒展现自己的美貌。因而她的穿衣品味一向表现得令人一言难尽。秘书崔璐总吐槽说她有数不清的丑衣服。

    王陵珊的母亲是擅用美貌的聪明人,很多年前凭借婀娜的身姿和漂亮的脸蛋儿,早早走出了物资匮乏的镇子。她从小就憎恶母亲,发誓走区别于母亲的人生。在蓟城,美貌很多时候是一种累赘,特别是当一个女人抗拒利用身体和暧昧关系混迹名利场的时候,美貌会招来很多麻烦事。于是她拐去了另一个极端。

    齐迎亚曾说,她裹着臃肿的屎色羽绒服站在路边,给蓟城创建文明城市的目标带来了极负面的推动。文达倒只不咸不淡地讲她跟崔璐站在一起的时候,光看背影陌生客户从来搞不清谁是公司总裁。其实崔璐的衣服也并不合适,崔璐喜欢剪裁凌厉的黑白灰,配上她稚嫩的脸看起来干练中透露着一种脆弱的倔强。

    灰蒙蒙的城市灰蒙蒙的雨,灰色翻飞的衣摆,崔璐轻盈如同拥有保护色的蝴蝶,精灵般穿过灰颜色高耸如巨兽的大楼框架。

    崔璐目不斜视迈过地上的建筑垃圾。

    “咔嗒”一声,踏上还没修建扶手的楼梯。

    “要不杭老板先去给自己选一身?”王陵珊拨开郁杭举着外套的手。

    “我就不买了。这儿的东西都太贵。”他暧昧地笑:“衣物本身不值得这些价格。”

    说来SKP的是他,说不值的又是他。再问,恐怕他就会说他是来陪她逛街的,她值。话题自然就会回到“交易”上。

    王陵珊没答茬。

    在这场所谓的“交易”当中,她占了大便宜。这便宜经不起推敲。

    郁杭冒着遭雷劈的风险救她,就为了让她给他当媒婆?一个活了不止几百几千年的老妖精,装什么纯情小伙子?逆天改命他都行,追个女人就不好意思下手了?真这么纯情,她现在就不至于肿着半张脸。

    她想活,她发了疯一样想活。但她担心一旦松口,疲于奔命便只是开始。所以在找到第二个可以救她的人之前,只能不明智的拖一拖。

    崔璐抬头看了一眼监控。

    二楼楼梯转角的监控距离很近。目光错过时空交汇在一处,薄薄的一块屏幕,隔绝了生死。

    王陵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一刻她认为自己是怯懦的。

    小时候课本里的左传节选就写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电视剧也告诫她,人妖殊途。可一百年前,上帝和佛陀都未曾出现在卫国战争当中。万万妇孺儿童被屠杀的时候他们不在。万万人颠沛流离的时候他们也不在。当年那个天寒地冻的人间炼狱,是以人间鲜血和万千悲离肃清的。这叫她怎么相信我佛慈悲!

    回望这些年,她满心功利贪生怕死。临到死,比起放下心中执着向满口仁义的神明许诺偷生之后镀金身万座,拜求悲悯。好像直接做单买卖更适合她。反正今时阴谋算计各凭本事,来日生死成败无有怨言。

    她想明白了,但是怕,怕来日生不如死,方才追悔此刻贪生。庸人都这样,思想英勇跟死时失禁并不矛盾。她自然难以免俗。

    许是看她表情凝重,郁杭问她:“不喜欢?”

    “您把我打扮得很显眼。”王陵珊如实说。这身衣服不单将那股子她遮掩了多年的魅掀了出来,还把她装扮得高冷。

    他笑。

    笑得王陵珊开始想骂街。

    王陵珊移走视线:“杭老板您可能有所有不知。大部分时代的大部分商人本质上就是有一点点抗性的肥肉。肥肉打扮得花枝招展容易被穷人分食,被同类吞噬,被养尊处优的大人物随手点名。”

    “真当之前的腌臜玩意儿都是被那些花花绿绿的丑衣服挡下的?”

    王陵珊当然知道是齐迎亚跟文达帮她挡下的。

    “杭老板跟齐迎亚熟?”

    齐迎亚跟崔璐其实算熟。

    起初,是个陌生号码总在下午六点给齐迎亚发短信。

    “她审美蛮好,不喜欢丑衣服。”

    第一次收到信息,齐迎亚扫了一眼就猜到短信里的她是指王陵珊。他不确定发信息的人是否是崔璐,便没有把那个号码拉进黑名单。

    一次宴会,他与王陵珊都是与会者,宴会中他们浅浅的打过招呼,浅浅的碰过杯,她说以水代酒的时候,模样知性温柔。可是次日的短信却说:“酒精过敏是骗人的。她有高级技师调酒证,有一回我去她家,她正用红星二锅头改良轰炸机,味道相当蓟城。”

    那个时候齐迎亚已经在对王陵珊展开追求,但不像现在这样疯狂。那时比起喜欢,适合才是主要动机。他受够了被催婚的日子。刚好她貌美、聪慧、狠辣,又能恰到好处的隐忍,即使气极了也不歇斯底里。除了穿衣品味一言难尽,她的一切都符合齐家长辈们接纳的标准。

    崔璐的出现改变了所有理所应当的动机。

    “我们今天下午两点半落地,飞机上她坐在玄窗边敷着面膜读加缪。你知道吗,她读加缪的样子比看合同的样子柔和多了。明天上午我们就回来,要来接她吗?”

    接了,她没抗拒。他直接把人送回家。问她是否周末吃饭,她欣然同意。回公司路过书店,他下车买了加缪全集,随意翻开一页看到:当我听某个人说话听烦了,想要摆脱他时,就装出欣然同意的样子。

    “今天知道她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刚刚弟弟上门来借钱,闹得很难看。她问他‘你找我借钱用来起诉我?’的时候极其温柔,但我感觉她需要安慰。”

    不,她不需要安慰,她需要专业的刀。不久后,业内某金牌律师突然失业,把简历投进了王陵珊的公司。

    “为什么不更勇敢一点跟她表白?”

    其实表白了,但是被拒绝了。不论是出于自尊还是理智,他都不好死缠烂打。

    “有个事齐总肯定想不到,她每年都订《天文爱好者》。”

    他让助理订了《天文爱好者》,翻开一看,后面中学生的竞赛题仿佛天书。

    “她最近喜欢吃文华东方酒吧里的炸薯条。我已经跑了三趟了。下回齐总去买好吗?”

    不好,他被拒绝了,最近不想联系她。

    “今晚出事了。花华集团的董事长约她打牌。去了才知道有多人运动的意图。我们两个掀了桌子,出来的之后他们仍然打电话骚扰。我老板这回真怒了。八点看微博。”

    不久之后的傍晚,崔璐在齐迎亚的停车场门口拦了他的车。

    那天她也是这样穿着单调的灰色西装。轻盈得像一只蝴蝶。

    “花华集团的董事长面对记者痛哭下跪的样子真丑。”她拉开车门,没大没小的坐上副驾驶的位子。

    桃色丑闻从来算不上暴击。王陵珊下场手撕对方骚扰只算虚晃一枪,台面下的金融挤兑才是她的杀招和报复。对方下跪痛哭与性骚扰无关,是为了恳求记者刀笔留情,也是为了恳求投资者不要撤资。这里面,他齐迎亚小小的推波助澜,只算锦上添花。眼下花华集团上市失败已经板上钉钉,等大家把市场份额一分,破产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儿。即使是为了利益,他同样会推波助澜。

    “骚扰商业对手以及泄露公司高层隐私都是违法行为。”

    一直以来,他卑劣的纵容了这种行为。但他想到此为止了。

    “她拒绝你不是因为讨厌你,是因为她讨厌地产商人,虽然她自己也是地产商人。”崔璐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块德芙巧克力填进嘴里:“我觉得你不错。这个事不违法,我又没告诉你她底裤什么颜色。你喜欢我老板,我忠于我老板,与生意无关,我们都希望她快乐。你知道吗,你应该跟她表白心迹。不是干巴巴的光说我喜欢你。聊点什么嘛。诶,齐总你不会真没谈过恋爱吧?”

    齐迎亚直接把崔璐扔在了路边。

    崔璐有点聪明,但是只有一点。她看出了别人看不出来的情感涌动。比如王陵珊的孤独和柔软。可惜她长了个恋爱脑以及一张不讨人喜欢的大嘴巴。最让他不能忍受的是她居然在他车上吃甜食。

    短信仍然在六点之后发来。

    “迪奥的那支香水。同一支香水国内专柜和瑞士专柜不一样,她走了好几个地方,才被sa告知那个味道只有瑞士专柜有。”

    他把一次商务会面约在了瑞士。回程的时候买了10瓶那个味道的香水,结果被海关怀疑是代购,交了罚款。

    “她现在跑步的时候不听歌,追《神探夏洛克》。她的眼神告诉我,比起福尔摩斯她更偏爱华生。”

    他抽空看了那部剧,比起福尔摩斯和华生,他更喜欢艾琳。如果剧里艾琳再年轻一点,跟她倒是有点相似……

    “我老板最近好像在为白鹿城船企的破产头疼。这不是地产商人应该考虑的问题。所以!齐总认识申城国资的人吗?”

    他因公去申城的时候,顺道见过申城国资的人,不咸不淡地问过几句。得知大致已经没有什么问题,没插手。

    “我老板最近爱上了吃。她说干烧冬笋关键是配菜雪里蕻要用当年腌制的。我猜今年之前她连雪里蕻是什么都没见过。还有啊,这两天她到处找刀鱼馄饨吃。她也不想想蓟城怎么可能买到一流的刀鱼馄饨呢?齐总再不努力,小心她哪天爱上厨子。”

    没有再表白,但他找了两个国宾馆曾经的小师傅去王陵珊公司面试饭堂厨师。

    “她刚刚表扬你了,新地的事,她说齐总手段高明。她没生气。对了,她桌上有一套明信片。摆了两天了,看品质不像是商品。不表白也来刷一下存在感吧,不然……啧啧啧。”

    他去了。建议王陵珊换个秘书,他说这个嘴碎。王陵珊没搭理他。

    “我问了老板明信片的事。老板说这些照片是从2004年到2012年每次象限仪流星雨划过夜空的时刻。拍摄地点是升州紫金山。齐总应该知道吧,她母校是升州的南大,她当时学的专业是天文。”

    不知道。不过现在知道了。齐迎亚把《天文爱好者》杂志翻出来,独自用餐的时候开始研究上面的中学习题。

    “老板今天问了我很奇怪的问题。她是这么说的:你有没有怀疑过你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我是说就像楚门一样,渐渐发现了一些端倪。这些端倪给了你……呃,它们会让你开始怀疑你曾经坚信不疑的世界。齐总,你呢,你怀疑过吗?”

    没有。他对自己,对家族,对世界的认知都很清晰。

    大众认定了他脾气不好,其实他只是压力过大,有肝火。医生说照这么压抑下去用不了十年,他就得患上便秘或者口臭。他不愿意,但又找不到开解的办法,只能遵从医嘱开始忌口早睡并倒掉咖啡改用开水泡枸杞。有一阵子,他觉得人生无趣。其实他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对齐染有瑜亮情节,压根不在一个赛道,根本无需比较。他就是单纯的讨厌齐染。说回他自己,豪门、独子、家庭幸福,仿佛这个世界赐予了他最一流的眷顾。事实却是他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也没有幻想和梦想,他的家世不需要他有梦想。

    高楼就像是笋子,到处都能拔地而起。地产商人的钱已经接近游戏和数字的虚无。历史告诉他,如此疯狂一定会累积天量风险。他几乎读遍了全世界关于危机的书,遍寻不同国家实打实的应对和改革方法。知道得越多,越觉得焦虑。那感觉就像置身于正在崩塌的宫殿,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找到出走的通路。当南方同业的老板每个星期约世界冠军陪打一场三十万的台球,他无法抑制对自己所处的行业感觉到绝望。不过也许人家比他通透,挥霍才能挥霍几个钱。与周期和未来对抗才是蚍蜉撼树。可是不可以让公司倒在他手上,要娶一个带得出去的女人,不可以做极限运动,要学习管理和经济,不可以完全信任兄弟朋友,要储备好过冬的柴薪,不可以让被人发现他的打算。

    他甚至不期待未来。

    “她把《天文爱好者》和明信片全扔了。”

    他去了升州,爬紫金山。

    他很久没有找过王陵珊说话,更没有去查王陵珊的过往。他不想招人烦,也不想窥探别人的隐私。但他去了升州。

    紫金山成了他忙里偷闲的地方。

    这里距离恰到好处,可以远离蓟城,又随时能回得去。

    他对崔璐的短信开始有奇怪的期待。

    去得次数太多,他不可避免认识了几个天文台的职员。那些人不关心八卦和商务,不知道齐迎亚是谁。脸熟之后,偶尔也能聊上几句。他们说星空,说相亲对象的彩礼要求,说航天,说晋升名额,说理想,说不作为的副主任,他只听着。紫金山的绿树葱葱、星空天穹仿佛都跟蓟城和父亲隔了好几个光年。齐迎亚不能共情他们的快乐和烦恼,也没有说自己失眠的原因。

    有一天,他们说起读书的时候。说那时多么快乐。一个人说他是他们市的数学高考状元,另一个说真巧他也是,又一个说谁当年还不是个状元,插科打诨,头皮屑和烟灰飞得到处都是,然后有人说起一个牛逼学姐。当年难到翻天的天文物理学,一学期她一节课都没去上,教授一气之下平时分给她打了个鸭蛋,可是人家没挂科。因为期末考试人家考了满分,平时成绩占40%,牛逼学姐以平平无奇的60分综合成绩擦线过了。打那以后,平时分就占41%了。接下来的日子,牛逼学姐爆发出了惊人的才能和天分。后来,学校给了她保研的机会,甚至有老教授准备自掏腰包送她去考伯克利,大家都认为她有刻苦之外真正的天赋。可不知道她为什么没读研,还在毕业后拉黑了所有同学老师。她就像坠落黑洞的恒星,在离开前爆发出动魄惊心的光芒,然后消失无踪,留下尘埃闪烁的传说。

    “也许她去赚钱了。”齐迎亚说。

    有人狠狠抽了一口红南京:“不能跟钱学森谈钱。也不能跟我们谈。虽然我们什么都不是。”

    他们坚信她有难言之隐。

    她确实放弃了星空。

    齐迎亚匿名给天文台捐了一笔款。

    吵闹又没有边界感的崔璐给了他一颗火种。火种点燃了金钱不眠的蓟城夜色和美艳女郎,露出后面的星野山峦。医生说他不需要再喝中药,他有了不休的动力,渴望有朝一日可以跟那个一直拒绝他的女人说:“去追逐你真正渴望的生活吧!”,他的酒窖里混进了奇怪的东西,两瓶红星二锅头摆在亨利四世旁边。他的书房也混进了奇怪的东西,硕大的天文望远镜跟装修风格割裂。

    他打从心底里比刘幸福、比文达更希望崔璐活着。

    “没有结交。小齐总天真赤诚。道不同不互相打扰。”郁杭诚恳说。

    王陵珊勾勾嘴角。

    一声轻笑。有那么一瞬间,蓟城的繁楼豪车,人声鼎沸都隐没在了漫天大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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