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长年累月踩过的青石长街,裸露的石面已然锃亮平滑,衬的上面点点斑驳的污垢更加显眼,长街两边摆满了小摊,白日刺眼的阳光下,叫喊声此起彼伏。

    白色喷香的烟雾穿过街道,源头正是家包子铺,六七层高的蒸笼上冒出的白烟,与大锅里煮着羊肉汤,翻滚的浓白汤水融合在一起,香的直让人迷糊。

    一道瘦骨嶙峋,干巴的像老鼠的身影缩在角落里,一双眼睛在凹陷的眼窝上格外突出。

    她的视线径直越过包子蒸笼和香气翻涌的羊肉汤,一眨不眨的盯着旁边的菜摊子。

    时七朝地上扔的烂菜叶子咽了咽口水。

    今天收获不错,扔的菜叶子里大多是因为虫眼多,不是怄坏发臭。

    比起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时七更喜欢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能吃到嘴的垃圾上。

    算算时间,再过半个小时摊主就要收摊了,时七眼珠子不动声色的咕噜噜转了一圈,把守着菜摊子预备抢菜叶子的另外两人收入眼底后摩拳擦掌。

    时七穿越了,这是个修仙占据主流的世界,每个孩子六岁时就可以参加当地的天赋测试,测试会验出其在七个门派中对应的天赋。

    这七个门派分别是剑修,器修,乐修,丹修,阵修,体修,药修。

    测试通过者,便可入读地当地的修真学院。

    而时七,原本是六大世家之一时家旁支的孩子,可惜这个旁支旁过了头,除了姓时,他们一家穷的跟世家根本沾不上边。

    穿过来时她是被一股抓心挠肺的饥饿感折磨醒的,灼烧的胃壁痉挛抽搐泛着恶心。

    时七经历过这种饥饿感,这是即将被饿死的人身体发出的最后警钟。

    后来她知道,小姑娘被关进柴房活生生饿死的原因仅是偷吃了弟弟半个包子。

    平日里爹不管娘不问隔三差五就骂她是赔钱货,快六岁的小姑娘瘦的跟干尸一样,蜡黄的皮紧贴着骨头,眼窝都凹进去了,一副闭上眼往路边一趟都能让路人以为是尸体,抬走埋了的程度。

    半个月后时九满了六岁,自己屁颠屁颠去参加了天赋测试,结果天赋石一个也没亮。

    天赋石没亮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她没有任何修炼天赋,二,她可能是个符修。

    因为符修天赋太拉跨,学院拒绝招收,干脆就把测试符修的天赋石从测试石里取了出来。

    时七打听过缘由,路人皆道:“如今修仙界剑修当首,符修远攻比不上乐修魔修,近战比不过剑修体修,辅助又比不过丹修阵修,谁还稀罕去收个符修弟子?”

    于是,她狠心的爹娘终于找到借口,把时九撵出了家门,流落街头。

    而好消息是,时七是二穿。

    她前世是修仙界两千年前的符修大能,曾经普通一纸符箓便是风起云涌,符纸内阵法霸道至极,纵横修真界无人能敌,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修仙者。

    却也是第一恶人,那夜她手持符鞭狂妄的闯入三大宗门,连杀417人,屠灭其仙法传承,从历史中彻底铲除,不留半点痕迹。

    随后天道化身降临,除魔卫道,一道雷把她劈到了现实世界。

    就在她在现代一边洗碗一边学习,终于苦尽甘来考上物理学硕士时,一道雷又悄无声息的把她劈了回来。

    还劈到了两千年后,劈进了个6岁小女孩的身体。

    眼看就要饿死街头,所幸时七在前前世成为修仙大佬前也和现在差不多是个孤儿,曾跟杂耍戏班子生活过一段时间。

    虽然大部分已经记不清,但要饭毕竟是她学的第一项技术,总还是能混口饭吃的。

    只见她不知道从哪捡了个草席,往街边一摆,破碗一放,两腿一跪眼泪刷刷刷的就掉了下来。

    从爹死娘死到爹死娘跑,各种版本换着演。

    有好心人往破碗里丢铜板时,时九也不白拿,头嗑的哐哐响。

    她磕头是极有讲究的,时七知道怎么嗑不伤脑,但又看起来格外真挚诚恳。

    不过有些村镇不爱吃苦情煽情那套,时七还有才艺可以表演,她自己捡木头组装了个独轮车,靠骑独轮车顶碗。

    或者左手夹着破碗碎片敲打,右手打着快板,边唱边跳。

    唱的歌词是她自己编的,不管内容如何,听起来既爽又押韵就行。

    要完饭,时七余光瞟到小巷暗处涌动的人影,他们是镇上的地痞流氓,最喜欢守着乞丐要完饭准备收工时,一窝蜂上去抢钱。若是敢反抗,必然少不了拳打脚踢。

    不过有两辈子要饭经验的时七,自然懂得怎么保护自己,她在人流量最多的时候悄然起身,把面积最大的破席和独轮车落下吸引视线。

    悄然钻入人群后,选择个身形最高大的,亦步亦趋的跟上,把自己藏匿在他身前悄悄离开。

    她走了半晌,巷子里的地痞流氓才发觉不对,只能骂骂咧咧的冲独轮车和破席撒气。

    “草!让这死丫头跑了!”

    “老大消消气,她跟个老鼠一样实在不好盯,不过明天这丫头肯定还会出来要饭,那时看她还怎么跑。”

    时七闻声挑了挑眉,她已经在这个小镇停留了三天,足够她赶到下一个村镇前饿不死。

    她捏着今天要来的4个铜板,加上前两天的6个,一共买了10个馒头。

    蹲在河边,白胖白胖的馒头散发着粉面发酵后的清香,时七狠狠咽了口口水,因为穷买不起更多的馒头,她只能每天吃一顿饭,一个馒头还要掰两天吃,之后喝凉水充饥。

    她小心翼翼的掰开一小块馒头,把它泡在盛着凉水的破碗里,馒头吸收水分后像花一样,软趴趴的涨发后碾碎 ,这样就得到了一碗饱腹感强的糊糊粥。

    吃完后,时七又喝了碗凉水,胃部的饥饿感才彻底消失,随后她把馒头挨个压扁,连带着破碗包进包袱里,捆在身上时足足打了两三个结。

    一个幼小干瘦的身影,宝贝似背个破布包,又一次踏上了旅程。

    她的目的地是祁连山的魔教学院,那是她两千多年前所待的第一个学院,也是现在符修没落后少有还在招收符修天赋学生的学院。

    无论前世今生,时七都是极喜欢符法的,甚至痴迷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像嗅到喷香肉味的狗一样,死死咬住不松口。

    作为符修大能的时候,她便一头溺在符文书里,从古至今所有能收集到的符修大能编纂的书册,她都一一仔细研读。

    甚至被雷劈到了现代,学的也是理科,大学时专门选了物理学,只因给她的感觉像极了符箓里变幻莫测的术法构架。

    所以这一世,时七重回修仙界,更是迫不及待的想摸摸符纸,结果告诉她符修落没了?

    别说摸摸符纸了,偌大个修真界,时七打听才得知仅有几个学院还设有符修弟子可以修学的名额。

    所幸魔教学院还在,虽然这名字听起来像邪门歪道,但确是根据学院门训所起。

    不疯不成魔,施教而自磨。

    前半句所谓哪个符修脑子正常?正常了那就不叫符修。

    后半句则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符修只能靠自己去领悟符咒中的玄机妙道,由心而动画出符箓。

    时七的符法造诣显然是极高的,否则怎能年仅28岁就击败众多高手,问鼎修仙界第一人,更是符修第一人。

    而时七迫不及待的离家出门,昼夜赶路,还有另一个原因。

    修真界的学府制度像极了现代的小升初,初升高,高考大学的机制。

    修真界分为初等学院和高等学院,一般初等学院的学子普遍都是6岁入学12岁毕业,像现代的小学。而高等学院则像初高中结合,是12岁入学,16岁毕业。

    初等升高等需要看天赋测试的结果。

    以及最后高等学院结业,则需参加全界考核,宗门按排名挑选学生。

    所以她必须尽快加入魔教学院,毕竟时七也摸不准这具身体的符修天赋如何。

    到达祁连山脚下时,已经过去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她风餐露宿,整个人又瘦了一圈,破衣烂布包裹的身躯,看着更吓人了。

    不过她这幅媲美鬼的可怜模样也给乞讨带来了便利,看着像极了她编纂故事中死了全家的可怜孤儿。

    时七抬头顺着阶梯望去,大大的脑袋下,是脆弱如枯木般细的脖子,仿佛动作大点就会卡擦一声折断。

    祁连山耸立的山体绿枝繁叶,站在山脚下往上看不到头,袅袅的白烟丝丝缕缕,缥缈又层层叠加的萦绕在山腰遮挡了继续向上探究的视线,只觉得插入云霄般高不可言。

    时七还记得当年院长介绍祁连山时嘚瑟的嘴脸。

    他捋了捋胡子:“这祁连山是我专门选来做学府的,是不是觉得很高?每次爬上爬下是不是要累死?”

    “这就是为师的目的,纵使符修使用术法攻击擅长远战,却也不能让你们荒废体力锻炼。”

    入学时,羊胡子老头宣布的第一条院规就是,每日必须在清晨早课前,和晚上结课时上下来回爬一遍山。

    刚入学那会,时七也偷过懒。她仗着自己天赋高,快速自学了两个符咒,往自己身上贴个金刚不坏符后,倒头咕噜噜就往山下滚。

    结果没滚两天就被老头逮着,整整一个星期没让她摸着符纸,馋的她看见别人掏符纸都想流口水。

    后来时七从远战符修,变成了能突到敌人脸上,贴脸输出的,修真界唯一近战符修,年幼爬阶梯打好的体力基础功不可没。

    如今时过变迁,两千多年过去,祁连山却分毫未变,好似他们的曾经就如沧海沙粒一般,浪翻涌后,再不留下任何痕迹。

    时七感叹完,抬脚就要踏上台阶。

    也不知道她现在这具身体,爬到顶上会不会真的累死。

    “你是谁?你要上山?”

    一道稚嫩的童声在头顶响起,时九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鲜艳红色外褂深绿裤子,像红灯笼辣椒的小男孩正站在台阶上,他脸颊通红布满汗水,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时七:“……”好炸裂的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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